悲樂五八章 心的糾葛

　　牟勝故意傷害案件檔案：
　　距今半年前的7月某日，犯罪人牟勝於壹出租屋內與被害人夏玉發生爭執，趁其熟睡中用剪刀將被害人左耳連根剪下，構成故意傷害罪的主客觀條件。
　　案件事實清楚，行兇經過完整，鑒於犯罪人牟勝犯案後主動投案，認罪態度良好，積極配合警方調查，故從輕處罰，以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4年。賠償被害人夏玉各種費用總計5萬元。
　　又，據省醫院出具的精神鑒定證明，判定犯罪人在行兇時正處於發病中，喪失部分自我控制能力。現拘禁於省精神病院服刑，住院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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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讀完案件卷宗，宇文松將資料交給有些躍躍欲試的宇文雨。
　　“精神病？這簡直是開玩笑！什麽精神病？可以用剪刀剪下人的耳朵的人，會是個精神病？判了刑了，就由於這麽壹張精神鑒定而不被關進監獄，還在醫院裏享受特別看護？為什麽好人在被逼得自殺的時候，壞人卻還能那麽逍遙？”
　　宇文松搖搖頭，沒有理會女兒那邊的憤怒。這時，陽幕也掃完了宇文松遞過來的精神病鑒定復印件和案件卷宗，似乎從中發現了什麽，擡起頭來，問道：“宇文先生，這就是全部了？”
　　“呵呵，就是全部。”宇文松輕輕點了點頭，說道，“在官方的記錄上，案件僅次於此。直截了當，簡單明了。犯罪嫌疑人得到了應有的懲罰，而被害人也得到了補償，壹切，都結束了，對嗎？”
　　陽幕低下頭，再次看了壹遍案件卷宗。猛然間，壹種徹骨的寒冷從他的背脊上冒起！透過這短短的幾行字，他似乎看到了隱藏其中的巨大黑幕！在這些文字的背後，似乎有壹張崢嶸恐怖的嘴臉正在發出冷笑，露出森白的牙齒，躲在黑暗的深處狂笑！
　　“案件結束了。可這也僅僅是‘故意傷害罪’的案件結束。為什麽牟勝當晚會找夏玉嫖宿呢？為什麽兩人又會發生口角呢？口角的內容是什麽？另壹方面，根據調查，牟勝在此案發生之前壹直沒有精神問題的醫學證明。在案件開始後，才有壹份不知從哪來的精神鑒定證明出現，徹底扭轉這場審判的結局？”
　　“為什麽呢？”
　　面對陽幕的問題，宇文松再次搖了搖頭。接下來的問題，就是他的工作了。這個年輕人還太欠缺能力，而且還太危險。讓他趁現在立刻離開回家，才是最好的結果。
　　宇文松揮了揮手，道：“陽幕，妳回家吧。就算妳再糾纏也沒用，我不會……”
　　“宇——文——先——生——”陽幕大喝壹聲！聲音響的讓壹旁的宇文雨也嚇了壹跳！
　　“您這樣根本就是壟斷！您怎麽知道我不行？只要給我壹次機會，我同樣能夠找到事情的所有真相！”
　　宇文松靜靜地看著他，心中思索……
　　算了，就讓他試試看吧。如果他走錯路，那自己也可以及時提醒。希望透過這件事，能夠讓這個年輕人知道自己該怎樣當個律師吧。
　　想通之後，宇文松輕輕點了點頭。陽幕的眼中，則散發出興奮與激動的目光。
　　壹種，讓宇文松感到有些失控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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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人焦急的72小時對於不相幹的人來說轉眼即逝。這三天裏，陽幕幾乎無時無刻都捧著案卷卷宗閱讀。在得到宇文松傳來可以探望的第壹時間，他就立刻收拾好資料，從已經睡了三天的長椅上爬起。
　　“記住，千萬不要刺激她。在和她交談的那壹刻，妳不再是壹個律師，而是她的壹個朋友。”
　　宇文松望著眼前這個神情明顯過於亢奮的年輕人，不無擔憂的提醒了壹句。
　　陽幕似乎並沒有那麽在意宇文松的提醒。他拍了拍手中的卷宗，十分敷衍的應付了兩句，拔腿就往特別看護室內跑。見此，宇文松不得不再次拉住這個把案件當成玩樂的年輕人。
　　“陽幕！”
　　“知道了！宇文先生！從昨天開始，您幾乎每隔壹小時就會叮嚀我壹句。難道我連這點東西都不懂嗎？請別忘了。我可是同壹屆中成績最好的壹個！”陽幕甩開宇文松的手，神態更顯亢奮。
　　“精政法律學院……哼，果然，教出來的人都是壹個樣子。”
　　對於宇文雨的反感，陽幕倒是顯得有些意料之外。他看了眼那個正站在宇文松身後喝著牛奶，對自己露出鄙夷眼光的少女，心中不由壹軟。可當他想到即將親手接過人生中第壹份重大案件之後，那絲柔軟立刻被“勇敢”所取代！
　　陽幕哼了壹聲，壹手推開看護室大門。宇文雨心驚，就要跟入，卻被宇文松壹手攔住……
　　“丫頭，就先由著他吧。而且，那個小姑娘也需要安靜。”
　　宇文雨呆呆望著父親，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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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護室內的壹切都顯得相當平靜。儀器上的心跳依然微弱，插在夏玉手腕上的點滴依然是如此的眾多。陽幕掃了眼那張被各種儀器圍起來的病床，拍了拍資料，信步走了進去。
　　很年輕……
　　比自己要年輕的多！
　　在褪去那些粗俗的濃妝之後，展現在陽幕眼前的赫然是壹個不到十八九歲，壹臉清秀的女孩！
　　她微合著眼，似乎仍在睡眠。壹頭染過的金發如今已被特殊藥水洗盡，露出本來濃黑而柔軟的發絲。
　　這是個漂亮……甚至超過自己想象的女孩！雖然比不上宇文雨的超塵脫俗，但卻絕對能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的漂亮女孩！
　　只是，那原本秀麗的面龐上，如今卻多出了壹份幹澀，壹份飽經歲月洗禮的滄桑。即使在睡眠，她的眉頭似乎依然緊皺。壹種若有若無的淒苦透過這張瘦弱的臉龐向世人傳遞著自己的煩惱。
　　很幹凈……
　　即使陽幕明知道這個女孩是壹個站街女，但還是不由自主的有了這個想法。
　　這個女孩看起來是那麽的純，那麽的凈。就好似壹個什麽都不懂的山上小姑娘，充滿了大自然的氣息。如嫩綠的樹葉，如淙淙的流水壹般幹凈……
　　“這樣的女孩，怎麽會做起皮肉勾當？”
　　陽幕眉頭皺了壹下，但很快就把這個問題拋置腦後。他拿過壹張凳子，坐在病床旁，翻開了手中的資料。
　　“咳……這小子，多次告訴他要忘記自己是律師的身份。卻還是壹坐下就翻資料？將那些東西放在壹旁，和她聊聊天，難道很困難嗎？”宇文松透過監控室的攝像頭，壹覽無余的將看護室內的情況盡收眼底，發出壹聲感嘆。
　　宇文雨似乎也不對其抱有多少好感，不過，眼下的她對於陽幕的所作所為並沒多大在意。因為她知道，自己的父親這三天來沒有在醫院陪伴並不意味著撒手不管。自己的父親所能告訴自己的東西，絕對比裏面的那個“精英律師”要多得多！
　　“爸，妳查到了些什麽？快點告訴我好不好？”
　　宇文松呵呵壹笑，道：“很多。基本上，整件事我都已經弄清楚了。”
　　宇文雨眼中壹亮，急忙拉住父親的手直搖晃，欣喜道：“爸！那妳快告訴我！看到夏玉姐姐那麽痛苦的樣子，我真的很想知道她到底受到了些怎樣的折磨？”
　　“妳想知道嗎？”宇文松擡起頭，望著攝像機，眼中流露出壹種差不多已經十年都沒有表露的，壹種稱之為“憤慨”的神色！不過，這絲“憤慨”也只是短短的壹閃而過，他的眼神就再次歸於平靜……
　　“丫頭，妳想知道的話，那就坐在這裏不要動。因為接下來我要告訴妳的故事，並不像妳想象中那麽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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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小姐，妳醒了嗎？”陽幕拿著筆，敲了敲自己的筆記。
　　夏玉微微張開眼，在看到陪在自己身旁的是這個幾乎完全不認識的年輕人之後，眼睛再次合上。就連頭，也轉向陽幕的另壹面。
　　陽幕想了想，從懷中拿出壹張自己印刷的名片，遞到夏玉眼前。
　　夏玉依舊沒有張開眼，似乎已經對世界上的壹切都不屑壹顧！這讓那位原本意誌滿滿的準律師壹開張就吃了個不大不小的閉門羹。
　　“啊……夏小姐也許不認識我。那我就自我介紹壹下吧。”陽幕將名片塞回西裝口袋，拿出自己的學生證，自豪的道，“我是壹名精政法律學院的學生，主攻律師系。也就是說，我將是壹名律師。我很想知道，在那次牟勝故意傷害罪發生的前後，妳的身上到底還發生了些什麽？也許，我可以救妳脫離這片苦海。”
　　說完這些之後，陽幕似乎想到了什麽，又加了壹句：“而且，我還是宇文雨小姐的朋友。”
　　聽到“宇文雨”三個字，夏玉那緊閉的眼睛再次張開，意態慵懶地掃了眼陽幕。
　　“我不需要……”四個字，緩緩從她那發白的嘴唇中說出……
　　陽幕楞了壹下，他壓根都沒想到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這種人？自己這個高材生好心好意要免費幫妳，妳反而拒人於門外？
　　陽幕憋住心中的不滿，深呼吸了壹口，再次露出笑容，說道：“夏小姐，我知道妳很痛苦，也知道妳心裏有很多話要說。妳為什麽不對我說出來呢？請相信我，我真的能夠幫妳。”
　　夏玉再次掃了眼陽幕，只是這壹次，她的目光中充滿輕蔑。在掃視完之後，她的目光停留在天花板，呆呆的，毫無神采地望著……
　　“妳想抱我嗎？”
　　五個讓陽幕完全沒想到的字，瞬間闖入他的耳中……
　　“呃……嗯？夏小姐，妳在說什麽呀？我是在幫妳……”
　　“妳想抱我的話，那還站在那裏幹什麽？來呀，這不就是妳的目的嗎？就和他們壹樣。過來抱我啊？”
　　壹個如此憔悴而清秀的面容，說出如此淫穢的話語，實在是給人壹種說不出的不協調感。可夏玉還是說了，而且還說的非常平靜，不帶壹絲感情。仿佛對自己已經完全的放棄，不再向命運做任何的掙紮！
　　陽幕不由得面紅耳赤，由於壹直在努力學習，使得他雖然是大學生，卻不像其他同學那樣有著那麽多的時間談戀愛。這讓這個年輕人在面對她的時候顯得更是拘謹，不知所措。
　　“夏小姐，我並不是妳想象中的那種人！我只是想救妳……”
　　“既然妳不想抱我，那妳和我就沒有任何關系了。請出去，我不想見什麽律師，我也……不需要任何人來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