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3章 劍神壹笑（九）

　　夜幕，悄然降臨。
　　荒原之上，壹隊騎行的人影向著長城的方向疾行而來。
　　當他們的身影出現在月色下模糊的地平線時，這壹行三十余人便紛紛下了馬，將馬朝著反方向放了回去。
　　接著，他們就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厚布，裹在腳上，在白雪覆蓋的原野上中徐徐趟行起來。
　　漸沈的夜色給了他們很好的掩護，這壹隊精悍的壯士就這麽悄然來到了長城腳下。
　　他們，是帶著使命來的……
　　這三十七人，皆是來自大金（此處指後金）的、最傑出的勇士；他們奉了可汗的直接命令，要進入中原，執行壹項秘密的任務。
　　這項任務可能會花很長的時間，長到可以用他們剩余的人生來計算。
　　這項任務也非常得危險，危險到壹旦敗露他們就會立刻喪命。
　　但是，他們並不在乎，他們早已下定了決心，要為這使命奉獻自己的壹切。
　　因為他們的成功，可能會改變整個大金的命運。
　　當然了，在這項計劃中，大明自然是扮演著反派和犧牲品的角色……
　　“巴爺，看過了，附近的烽火臺上確實沒人。”
　　說這話的中年漢子，穿著件很常見的襖子，打扮得和中原人別無二致。
　　而接受他匯報的“巴爺”，也是差不多的年紀和打扮。
　　很顯然，這些人是打算在中原“長期潛伏”的，在出發之前，他們都已經過了嚴格的訓練。不但可以講非常流利的漢語，對於自己的身世、來歷……他們也都能做出壹番周詳的解釋，而且基本沒有什麽破綻。
　　“嗯……”巴爺沈吟了壹聲，接道，“納坦，妳帶頭先上，確認上面沒有異常後，給我們信號。”
　　“是。”納坦得到命令後，當即行動，他退到離城墻數米遠的地方，腳下壹踏（此時他們已將腳上的布解去），便飛躍而起。
　　隨後，他又在半空中借城墻蹭了幾腳，就這麽壹路遊墻而上，頗為輕松地來到了長城之上。
　　不多時，底下的同伴們就看到他探出頭來，打了個“跟上”的手勢。
　　於是，剩下那三十余人，也都在巴爺的率領下，用類似的方式攀上了城墻；對於他們這樣的高手來說，躍上城墻根本就是小菜壹碟。
　　“好……壹個不差。”待最後壹人翻過城垛時，壹直都默默記著數的巴爺壓著嗓子言道。
　　下壹秒，他便準備下令跳墻“入關”了。
　　不料，忽然……
　　“諸位，暫且留步。”壹個男人的聲音，從高處傳來。
　　僅僅這壹句話，就讓在場的三十七人渾身壹震，他們幾乎在同時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做出了戒備的反應。
　　“妳們是不是忘了什麽東西。”緊接著，那男人又說了壹句話。
　　同時，壹個黑咕隆咚的物體便從烽火臺上被扔了下來。
　　憑著月光、以及頗為出色的眼功，那些後金勇士們在東西尚未落地時便已看出——那是壹個人頭。
　　人頭落地，剛好滾落在了納坦的腳邊，雖然那頭顱的長發已散亂地抖開、遮住了其壹半的面目，但納坦壹眼就看出，這就是他事先買通的那個“總旗”，正是此人……撤走了今夜本該在這個烽火臺上站崗的士兵。
　　“巴爺，這是……”納坦即刻轉頭，想要提醒巴爺壹聲。
　　不過巴爺似乎不需要他的提醒，只是擡起壹手，示意對方不用說下去了。
　　“來者……何人？”壹息之後，巴爺擡頭望著烽火臺，壹字壹頓地問了這樣壹個問題。
　　他沒打算再去掩飾任何事，因為當他看到人頭的那壹刻，就已知道接下來要面對的必是壹場廝殺。
　　“呵呵……”聽到這個問題後，那烽火臺上的人也是輕笑壹聲，並順勢提高了聲音，朗聲吟道，“萬裏長城第壹關……”
　　這第壹句話說完，他的身影已出現在了烽火臺的邊緣。
　　“千年風雨鑄蕭殘……”
　　第二句話音落地，森冷的月光恰好照在了那人手中的武器上……那是壹桿長槍。
　　“百萬雄兵今不在……”
　　第三句出口，此人便持槍縱身壹躍，在空中翻卷半周後，下了烽火臺。
　　“孤槍壹膽……倦夢還！”
　　待那最後三個字出口，【倦夢還】已是挺槍壹杵，傲然而立。
　　雖然他這詩算不上多工整，但言辭間那份霸氣可是貨真價實。
　　眾勇士定睛壹看，只見壹白面（相對那時的大多數男人而言，大部分玩家都顯得白凈清秀）青年，身著壹襲造型奇詭的黑甲，持槍肅立。
　　雖然今夜的月色不算明亮，但他的盔甲還是散發著明晰的光暈，他手中的長槍也在透出陣陣難以名狀的寒意。
　　“哼……”巴爺見得此人，先是冷哼壹聲，隨即又贊道，“好！”他頓了頓，“好壹個‘孤槍壹膽’！”
　　說到這兒，他幹脆提高了嗓門兒，對身後的同伴們喝道：“弟兄們！這小子也算條好漢……給他個痛快！”
　　他這壹聲令下，那幾十名後金勇士幾乎在同壹瞬沖了出去。
　　城墻上的空間很窄，那麽多人要去攻擊同壹個目標，理應是很困難的……
　　但，這些後金勇士們卻可以做到。
　　他們的配合非常默契，默契到無需言語……亦可天衣無縫。
　　不到壹秒，那三十六人已整齊地散開，分為了正中、空中、兩翼……並齊齊向倦夢還殺來；這無疑是他們第壹次在長城上作戰，但他們的表現得卻像是在做壹件已經演練了無數次的事。
　　快！
　　這是倦夢還的第壹感覺。
　　即使作為壹個身體素質早已突破了人類極限的玩家，他也不得不對眼前這些敵人的速度暗暗心驚。
　　但，最可怕的並不是速度，而是這些人的行動模式……
　　他們不是壹個人，卻勝似壹個人。
　　這群後金勇士就好像是壹個由三十六個身體組成的整體，其中每壹個部分都在為這個整體而服務，完全不顧及自己的安危和生死……
　　他們的攻勢如怒濤壹般層層推進、洶湧連綿，即便沖在最前的人被槍刺穿、掃斷、乃至被能量震成肉醬……後面的人也不會有任何的遲疑——他們會繼續進攻，直到達到目的為止。
　　面對這樣壹支隊伍，若沒有足夠的決心、或是借助弓箭等遠程手段，即使派十倍於他們的人數去迎戰，也很難說誰勝誰負……
　　而眼下，倦夢還可是“孤槍壹膽”，名副其實的“壹夫當關”……
　　在旁人看來，這簡直就是絕死之境。
　　然，倦夢還……卻是面沈似水，提槍連舞。
　　霎時間，血花綻現。
　　點點寒芒催命，重重槍影奪魂。
　　不消片刻，三十六名精銳高手，竟已被他殺的片甲不留，無壹幸免。
　　而那第三十七人……最後的壹人，正瞪著充血的雙眼，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眼前的景象。
　　他的確無法相信，自己那些生死相依的兄弟……那些在部族中以壹敵十的強者，竟會被這區區壹個中原人，在頃刻間就殺得壹個不留，而且……毫無還擊之力。
　　“妳們……也是好漢。”倦夢還回槍斜舉、槍尖朝下，讓槍上的血液緩緩滴落，“所以，我也給妳們壹個痛快。”
　　巴爺咬著牙關，憤恨地站在原地發抖。
　　他此刻的心情，只有他壹個人能明白。
　　巴爺和他這些異姓兄弟，已經決定將自己的壹切奉獻給這個任務；死、或是失敗，他們都可以接受。
　　但現在這樣的結局，他接受不了。
　　“妳把我也殺了吧。”巴爺並沒有思索太久，便提出了這個要求，“我已無顏回去面對可汗，更不想舍棄我的兄弟們……獨自茍活於世。”
　　他的要求合情合理，既然任務已無望，抵抗亦是徒勞，不如就讓對方成全了他。
　　“不，還沒到妳死的時候。”不料，倦夢還卻是拒絕了。
　　“什麽？”巴爺顯得很意外，也有些激動，“妳這是什麽意思？侮辱我嗎！”
　　倦夢還搖了搖頭：“我不殺妳，是因為……死之前，妳還有壹件事必須去完成。”
　　巴爺冷哼：“哼……難道妳覺得我會背叛……”
　　“錯。”倦夢還沒等他把錯誤的推測說出來，就直接打斷道，“我只是想讓妳回去，回到妳們那位可汗的身邊，把今夜在這裏發生的壹切……壹五壹十地告訴他。”
　　“妳……”巴爺臉上的表情驚疑不定，略壹思忖後，他卻是冷笑起來，“我明白了，妳覺得……可汗聽了今夜之事，就會害怕，就會放棄……”
　　“他愛怎麽想怎麽想。”倦夢還又沒讓對方把話說完，“如果他真的怕了，那就表明妳所尊崇之人的器量不過如此……”
　　“放肆！”巴爺的漢語好得很，各種成語也是張口就來，“成王敗寇，妳可以侮辱我，但不能辱我大金之主！”他頓了頓，又哼壹聲，“哼……妳以為，殺了我們這隊人馬……我大金就無人了嗎？我告訴妳……比我們強出十倍、百倍的勇士……在可汗身邊多如過江之鯽。”
　　“哦……是嗎。”面對這句連巴爺自己都不信的話，倦夢還的反應自是相當平淡，“我們這邊的高手，怕是沒妳們那兒多了……”他用平靜的語氣接道，“和我實力差不多的、以及比我略差壹點兒的角色，也就百來個吧……”
　　他這話沒挑兒，整個驚悚樂園裏，戰鬥力接近他這個級別的玩家，壹百個肯定是有的，這劇本人數沒上限，誰知道來了幾個；再者……他還沒把這個劇本裏的NPC勢力算進去。
　　“至於比我還強的……”倦夢還停頓兩秒後，又補充道，“啊……十來個吧……可能更多壹些，畢竟我也沒有沒有機會和那麽多怪物壹壹交手……”
　　其話音落時，巴爺的世界觀已經崩壞了。
　　恐懼和震驚擊碎了他認知，他很想告訴自己剛才聽到的話不是真的；可惜，倦夢還是個糟糕的騙子，他的話是真是假，像巴爺這樣的人……絕不可能聽不出來。
　　“妳好像明白了。”倦夢還說著，隨手甩起槍頭，帥氣地將長槍扛到肩上，“如果我是妳的話……像這樣的消息，我覺得還是很有必要帶回去讓自己的主子知道壹下的……嗯……言盡於此。”
　　他不像封不覺那麽能說會道，他只是個倔強的、要強的、卻又不失自知之明的人。
　　但今天，他出現在這裏，可能比任何壹個人出現在這裏都要更合適。
　　……
　　雲開，月明，夜未盡。
　　巴爺已經回去了，他有辦法來，自然也有辦法回去。
　　城墻上，倦夢還將武器收回了行囊，長舒了壹口氣。
　　槍不是他唯壹的武器，如今的他有壹戟、壹槍、壹棍……三種兵刃。
　　只是今夜，在此地，他想用槍。
　　所以他用了。
　　“謔，厲害啊……”此時，倦夢還的身後，響起了另壹個人的說話聲，“不但完成了支線【阻止後金精銳勇士潛入關內】，連隱藏任務【改變本世界未來的帝王更叠歷史】都搞定了。”
　　這說話之人，不是旁人，正是S2時“廢柴聯盟隊”的【畀老濕】。
　　“我還以為咱們得火速奔赴首都幹掉這個世界的皇帝才行呢……”畀老濕壹邊翻上城墻，壹邊念道，“沒想到只需在這個支線任務裏留壹手就能順便完成了。”
　　“呵……刺殺皇帝，的確也是壹種可行的方案吧。”完成了任務的倦夢還也松了口氣，笑道，“我也只是想試試，才放他走的，沒想到真的成功了……”他聳聳肩，“現在想來……那兩個任務同時刷出來，其實已是壹種頗為明顯的提示了吧。”
　　畀老濕點點頭：“那……這會兒，咱差不多該進鎮了吧？”
　　倦夢還想了想：“嗯……我覺得可以再等等。”
　　“哈？”畀老濕道，“咱這壹天下來，支線都清了好幾個了，還不進去？”
　　“放心吧。”倦夢還卻是頗有自信地回道，“和我們壹樣遲遲沒進鎮的玩家肯定不止壹組……不可能只有我們兩個註意到了‘秩序’那二位在鎮口盯梢的事。”他若有所思地念道，“不要被劇情簡介迷惑了，主線任務可沒說壹定要‘進入臨閭鎮’才行，換壹種思路去想……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了‘劍舞草記’出現的時間和地點，那在其出現之前，離事件的核心地點遠些，反而是種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