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五章 聰明的豬

　　楊帆向任威打個手勢，快步走去打開房門，老管家恰好趕到門口，壹見楊帆出來，忙道：“阿郎！大事不好了，千騎營有幾名軍士找上門來，人人身上帶傷，說是……說是被金吾衛打傷的，還被金吾衛抓走了許多人。”
　　楊帆神色壹緊，沈聲道：“我去看看！”楊帆拔腿就往外走，任威立即緊隨其後。楊帆迅速趕到前院，只見門房裏幾個士兵或坐或站，身上俱都血跡斑斑，楊帆遠遠看見，心中便是壹沈：有刀傷！
　　近來金吾衛與千騎營的沖突愈來愈激烈，雙方時有鬥毆。
　　但是鬥毆不是戰鬥，即便雙方都佩有兵刃，除了楊帆懲治韋駙馬時占了“妨礙公務”的理兒動過兵器之外，雙方都是拳腳相加，或者隨手從路旁店鋪裏抽壹根棍子什麽的，沒有人敢動兵刃，因為壹旦動了兵刃，性質就不同了。
　　可今日他的兵身上居然有了刀傷，這就意味著雙方的沖突已經升級，對方已經有人按捺不住動了兵器。
　　楊帆快步趕到門房，那些傷兵壹見楊帆紛紛站起身來，傷勢嚴重的就由其他人攙起。楊帆看看他們，扶住壹個單腿站立的傷兵，關切地道：“嚴重麽？”
　　那傷兵努力挺直身子，大聲道：“回將軍話，卑職沒事，腿上挨了壹刀，沒有傷筋動骨！”頓了壹頓，他又大聲道：“只要讓卑職養個十天半拉月的，卑職就能把咱們千騎營丟的面子找回來，幹翻那幫狗娘養的！”
　　楊帆哈哈大笑，親昵地在他肩頭捶了壹拳，道：“如果等妳養好傷再去找回場面，那妳就是落了咱千騎營所有兄弟的面子了，妳受了傷，難道我和眾兄弟們不能替妳找回來？”
　　楊帆說完，神情壹肅，向眾傷兵中壹個夥長問道：“怎麽回事？”
　　那夥長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壹說，站在壹旁的任威聽了都不禁皺起眉頭。
　　千騎營和金吾衛的摩擦近來很激烈，雙方士兵就像壹群憤怒的公雞，只要見到，就會想方設法發生沖突，雙方幾番沖突下來，可謂各有勝負，而且都在可控範圍內。
　　今日這群千騎營官兵是隨高初進城喝喜酒的。高初已經定了親事，可軍營中人在他成親那天未必都能出來，尤其是士兵也未必有資格到高家喝喜酒，於是高初帶了本營的要好兄弟先出來擺幾桌。
　　結果金吾衛又在街頭故意沖撞千騎營官兵，雙方早就是壹觸即發的關系，當然動了手。可是令人意外的是，甫壹動手，對方就動了刀槍，高初等人根本沒想到對方敢動兵器，措手不及之下被壹連傷了好幾個人。
　　高初等人又驚又怒，正欲動用兵器反擊，路旁壹家小店裏突然跑出六七個賊人，隨即大批金吾衛官兵突然出現，將這些賊人壹舉抓獲，然後指控千騎營官兵包庇罪犯，阻礙執法，要把高初等人拿下。
　　高初壹看就知道中了人家的奸計，趕緊率眾突圍，只求把消息送到楊帆手上。在他全力掩護之下才有幾名士兵逃了出來，其他十余人包括高初本人，俱都被金吾衛拿下，押回大營去了。
　　那夥長原是百騎士兵，說話甚有條理，隨著他的敘述，楊帆的臉色越來越陰沈。等那夥長說罷，眾士兵都眼巴巴地看著楊帆，等著他拿主意。
　　楊帆思索片刻，對任威道：“妳送兄弟們回營，讓他們好好養傷。把事情說與陸郎將知道，請他去金吾衛交涉，把人要回來！”
　　任威低聲道：“將軍，金吾衛是河內王坐鎮，恐怕他不會買陸郎將的賬。”
　　楊帆輕輕點頭，道：“我知道，妳照做便是！”
　　楊帆當初答應讓陸毛峰調入千騎，看中的就是他身後二張那兩副堅強“肉盾”的作用，這時豈能不用。任威答應壹聲，因為傷兵中有幾人傷勢較重，還在不斷流血，所以先從府上找了些金瘡藥給他們包紮起來，任威又讓人去街頭雇了幾輛車子，載著傷兵離開了。
　　楊帆隨即離開，直奔皇宮。
　　武則天順利易儲，表面上看來，武李兩家既有聯姻又非常和睦，這讓武則天非常高興，感覺前途壹片光明。武則天壹輩子老於權謀，當然明白在皇權和官場方面，利益才是最根本的決定準則，可她還是樂觀地認為，憑著她的安排，武李兩家可以和平相處下去。
　　因此，這幾天武則天的心情格外舒暢，聽說楊帆求見時，她正被張易之說的壹個小笑話逗得哈哈大笑。很不幸，張易之的這個小笑話正是關於宋霸子的，盡管宋霸子送了很多禮，可在張易之心中，他仍然只是壹個下等人。
　　張易之可以因為宋霸子送的厚禮給他面子和榮耀，也可以為了討武則天的歡心，把他拿來當笑話講。武則天聽說楊帆求見，笑吟吟地對張易之道：“這個楊帆啊，朕現在最怕他求見了，他壹來準沒好事，可別又是朕的哪個孫女兒打了駙馬。”
　　張易之湊趣道：“要這樣，臣看聖人應該把他調去宗正寺，讓他專門處理皇族事務。”
　　武則天聽了又是朗聲大笑，大笑聲中，楊帆步入殿堂，壹見武則天正側臥在張易之腿上，連忙垂下目光，恭聲道：“臣楊帆，見過陛下。”
　　武則天笑吟吟地道：“楊卿此番見朕，有什麽事啊？”
　　楊帆道：“是這樣。記得臣上壹次跟陛下說過，當日在街頭看見義安郡主毆打郡馬，臣上前阻攔，恰有壹隊金吾衛官兵趕到，因與義安郡主相識，試圖阻止微臣。臣因之與他們起了沖突。”
　　武則天道：“怎麽了？”
　　楊帆很委屈地道：“誰料此事之後，千騎營便與金吾衛起了齬齟。此後……”
　　楊帆把之後發生的金吾衛和千騎營的數次鬥毆說了壹遍，唯獨沒提今天發生的事。這幾次鬥毆，有時千騎營占了上風，有時金吾衛討了便宜，但是在楊帆的說法中，自然避重就輕，把自己描述成了壹個委曲求全的受害者。
　　第壹印象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在壹個大權在握且固執己見的老婦人心中。
　　楊帆說完事情經過，又道：“金吾衛是臨川王坐鎮，臣職卑言輕，哪敢與臨川王作對，奈何金吾衛屢次相逼，臣壹忍再忍，多次約束部下，可壓制久了，部下們又多生怨懟，認為臣不愛惜部下。
　　這些士兵都是出自禁軍，眼界高傲，如今成為陛下千騎，更以天子親衛自居，平日裏驕橫不可壹世，除了陛下您，怕是沒什麽人能放在他們眼裏了，臣對他們屢屢彈壓，已然招致不滿。恐久則生變，是以……”
　　武則天壹聽，壹顆心便放了下來，原來不是孫女兒又把孫女婿打了呀。兩支兵馬起了沖突，這樣的小事也要到她面前來解決，武則天覺得很不耐煩，不過想想金吾衛是武懿宗管著，那是自己的侄兒，不來找自己，怕是楊帆也無處鳴冤了。
　　武則天便道：“如此小事，妳自與懿宗溝通壹下不就好了麽，都是為了公事，何至於此？”轉念想想，又道：“懿宗那性子朕也知道。若是不好溝通，妳可以讓三思出面為妳斡旋，朕若連這等小事都要親自幹預，不但有失帝王威嚴，便是與妳領兵也是不利的。”
　　楊帆趕緊道：“是！臣遵陛下囑咐，照辦便是！”說完躬身退出殿堂。
　　武則天聽說那些天子親兵眼中只有她壹人，還是很自得的。又想起楊帆受了委屈沒有先去找梁王而是到她面前訴苦，看來當初自己那句“朕在位壹日，眼中便該只有朕”的教誨是被他聽進心裏去了。
　　可這件事如果由她作為皇帝的人出面解決，那真的成了官場上的壹個笑話，堂堂天子，豈有連這種事都出面幹預？那這皇帝也太不值錢了。她卻不知，就因她這想法，事情最終鬧到不可收拾，真的必須要由她出面才能解決了。
　　楊帆得了武則天這句話，馬上又去梁王府。梁王自從得知他打了李家駙馬，心中竊喜不已，對他更是加大了籠絡力度，壹聽他來求見，馬上做出禮賢下士的姿態，親自把他迎進書房。
　　楊帆把來意壹說，武三思頓時眉頭緊蹙。為上位者，其實是很忌諱下屬抱成壹團，比對他還要親近的，若是手下幾方勢力互相較勁拆臺，那才合乎他的利益，但是鬧到楊帆和武懿宗這樣，明顯有些出格了。
　　可是要他出面也有些困難，他現在還不是皇帝，迫切需要部下的鼎力支持，不管偏袒哪個，另壹個都不免寒心。以前的事暫且不論，這壹次可是楊帆先打了金吾衛的人，而武懿宗身份地位又遠高於楊帆，讓他忍下來那是不可能的。
　　可現在楊帆的人被金吾衛抓走了，如果他袖手不理，楊帆這邊又難免心寒，武三思蹙眉思索片刻，暗想：“且先敷衍著他吧，待懿宗那邊出了氣，再勸說幾句叫他放人。”
　　想到這裏，武三思便對楊帆道：“這件事我知道了，妳且回去安心等我消息，本王會設宴把懿宗請來，跟他好好談壹談，盡量不要把這件事情鬧大。”
　　楊帆抱拳道：“如此，有勞梁王殿下了。”
　　武三思“嗯”了壹聲，又道：“妳也約束好妳的部下。還有，這件事就不要往上聲張了。鬧將起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