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嫁天下最好的男人 (2/2)

蔣蕓?後，我到東街買宮燈，馮斯幹的電話這時打了進來，他問我在哪。

我回答，“文廟。”

他嗯了聲，掛斷。

我壓根沒把這通電話當回?，?到沒多久我再次收到馮斯幹的短訊，只壹行字，文廟門口。

我壹怔，旋即逆行人海朝街口飛奔。

馮斯幹佇立在狹長湖畔的壹端，漫不經心倚著車門，風衣下擺卷起夜晚九點的寒風恣意翻飛，他像是感應到我，朝這邊看過來，我提著壹盞暖色宮燈，他陷落於壹片清冷月光裏，我向他??，他壹動不動註視我，似乎在笑，又似乎看垂下的燈暈，我踏過宮燈與月色?間流淌的壹條銀河，長裙袂角拂動宮燈搖曳的流蘇穗，穗尾與棉服扣子交纏，像極了我和他那場忘乎所以的情?。

我恍然發覺，有千千萬萬炙熱的燈火映在馮斯幹眼底。

我止步於他咫??遙。

馮斯幹松了松襯衣領扣，“文件在車上。”

他說完望向我拎著的宮燈，我拉?嵟燈的絨繩，“逛廟會。傍晚有扭秧歌的，我還跟著扭了。”

他叼著壹支煙，?顯不信。

我將面具和宮燈塞他手裏，壹邊哼小曲壹邊圍著他身體演示了半段，馮斯幹唇邊笑意越來越濃，他從皮夾裏抽出壹張卡，在我眼前晃了兩下，“跳得不錯。”

我盯著那張卡，“送我嗎。”

他伸手摟住我腰肢往懷裏壹帶，唇貼著我耳垂，“妳愛錢，我給妳錢。”

我緊挨他肩膀，神態嬌嬈，“馮先?要養我啊？”

他望了我壹會兒，“妳像壹個人。”

我小拇指戳點他胸膛，“像誰？馮先?心中還對哪個野女人念念不忘。”

“有比妳更野的女人嗎。”他手背凸起的骨節掃過我細長的眉，壹彎寬窄適中的柳葉眉，笑或哭時，它的媚氣最重，“褒姒。周幽王在城池上烽火戲諸侯時，壹定沒有料到，這個女人毀了周氏江山。”

我扭擺的姿勢戛然而止，“我以為馮先?會說趙飛燕，飛燕能做掌上舞，我在唐宮半?寬的桌上跳舞，也算有她九?神韻了。”

馮斯幹從嘴角拿下煙，在指尖焚著，“還賭氣。”

我退後半步抽離他，“跟隨馮先?應酬酒局，跳脫衣舞都是分內?職。”

他沒回應。

我撩動有些散亂的長發，“不陪馮太太嗎。”

馮斯幹挑著宮燈架子，懸在坑坑窪窪的青石板上晃動，紅紅的光影夾裹我們兩人的身影，仿佛情濃?際的廝纏，他狂熱覆蓋我，我放肆環繞他的樣子，“中午回了。”

我撥弄著糊宮燈的滾燙紅紙，“關宸應該?合殷沛東的心意，他每天沈迷她，才沒心思插手華京。”

馮斯幹瞇著眼端詳我。

我說，“論起陰謀詭計，我的確不是馮先?的對手，我無比後悔不自量力接下馮太太的單子。”

他撣落壹截快要燎著手的灰燼，“對妳用了嗎。”

我張了張嘴，終是沒反駁。

他視線移向遠處，“阻截妳攜款潛逃，算陰謀詭計嗎。”

我面無表情?視他，“馮先?早就清楚我心懷不軌，對嗎。”

馮斯幹笑了，“對。”

我說，“是馮先?自己跳?坑裏，利用我這顆棋子和馮太太博弈，真相大白又不放過。”

那根煙馮斯幹始終沒抽，任由塵霧在空氣中潰散。

散得差不多時，他掐滅了煙，“?。”

我不解，“?哪。”

他把面具和宮燈都扔在道旁的樹根下，先我壹步跨?人潮攢動的長街，我轉身?撿燈，還沒來得及邁開步，馮斯幹忽然折返，他叫住我，“再買。”

我不聽，非要撿回來，“燈芯是刻字的，我刻了半小時。”

他意味深長看著我，我改口，“至少刻了五分鐘。”

馮斯幹雙手插在西褲口袋內，眉眼含著笑，“刻什麽字。”

“我刻了——”我踮起腳同他四目相視，馮斯幹身後是大片大片飄蕩的五彩宮燈，??上千，?千上萬，自芙蓉街起，至南山路止，紅燭閃爍，綿延?裏，他在這場纏綿夜色的盡頭，壹雙深沈的眼眸也乍然激情似火。

“我偏不告訴妳。”

我戲弄他得逞了，滿臉歡喜擠進洶湧的人群，耳畔是呼嘯而過的風聲，還有火燭劈裏啪啦融化的聲響，以及馮斯幹被巨大的喧囂所吞噬的兩個字，“韓卿。”

我扭頭，“什麽？”

穿過層層潮湧般的起伏，馮斯幹慢條斯理跟在後面，他風姿那樣出眾，即使不言不語，也勝過萬丈華光，茫茫燈海。

我再未見過比他更耀眼的男子。

他唇微微闔動，可聽不清任何，我駐足等待他壹點點靠近，馮斯幹的眼神沒有溫度，與這裏的熱鬧是相悖的，蒼涼雄渾，消沈兇狠，可他沒有溫度的眼睛又這麽吸引人，像藏了鉤子，勾住所有迷失在他眼睛裏的靈魂。

我仰面凝望他，“妳剛才說什麽。”

他豎起風衣的領子擋風，“沒說話。”

我跑到壹張臺子前，“老板，我再買壹盞燈。”我指著架子上最高的宮燈，“要蓮嵟。”

他摘下燈提醒我，“別沈湖，只逛廟會蠟燭能燒壹宿。”

我掏錢的工夫，馮斯幹遞給他壹?元，“再拿壹個。”

我說，“馮先?也信嗎。”

他否認，“賠妳的。”

我舉起新的宮燈，“我有了。”

他沒有理會。

角落排起長隊，我等了?久總算輪到壹張桌子，趴在上面壹筆壹劃刻字，完全沒察覺壹束人影悄無聲息逼近，從我頭頂傾軋而下，我嗅到他身上的男香和嘴裏的煙味，“嫁天下最好的男人。”

我驚慌失措捂住蠟燭上的字，“看了不靈驗了！”

馮斯幹輕笑，“不看也不靈。”

他撂下這?徑?朝前方?，我沖著他背後踹了壹腳，馮斯幹頭也沒回，“地上有影子。”

臨湖長街亮如白晝，壹瀉如註的火光淹沒了整座江城，?在前面的馮斯幹也被籠罩得極為不真實。此刻的壹?都像是故?裏的橋段，陳舊卻回味無窮。我從不知江城如此大，大到由南向北無休無止，也從不知江城如此小，小到天地世人皆虛無，唯有馮斯幹才是人間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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