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鼎余煙

蟹的心

都市生活

俗語說,人到中年萬事休。人到中年以後,形貌漸老、血氣漸衰;雖然處世的手段漸漸圓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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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2章 消耗

漢鼎余煙 by 蟹的心

2022-3-20 21:55

  太陽漸漸從最高點偏離,向西方墜落。
  北面來風愈來愈猛烈了,隱約帶著些寒氣,卷起塵土和落葉,拍打到將士們的盔甲和武器上;有幾匹戰馬被灰塵入眼,不安地踢打著蹄子,低聲嘶鳴。
  “竟不休息,直接準備攻城?”
  看著城下無數人忙忙碌碌地砍伐樹木,捆紮雲梯,打造大型攻城器械,句扶倒抽了壹口冷氣。而何平註意到,當敵軍大隊步卒忙碌的時候,數量近千的騎隊正在稍遠處虎視眈眈,那些騎士絕大部分都不著甲,而披著各種汙垢不堪的皮袍……那是羌胡騎兵,或者是氐王的部下。
  何平本人沿著米倉道來回走過數次,深知沿途險峻。這麽大規模的騎隊能夠從漢中抵達這裏,並且保持著隨時作戰的精力,絕不是容易的事。這些人的騎術必定都很高明,而且也有堅韌的意誌。
  於是何平揮了揮手,令聚集在城門下方的三十名騎士散去。這些人,是漢昌城中精選出的騎兵,本打算趁敵軍原來立足未穩,先搏壹個頭彩。他們都是敢死的勇士,但何平不會讓他們送死。
  “快搬運土石,把城門堵上吧。”何平道:“別的不用再想了,就只死守。”
  半個時辰之後,敵軍騎兵先動。
  上千人的騎隊分為三組。兩組各三百人的騎隊分別兜截漢昌城南北兩處城門,防備城中守軍的突擊。第三隊四百余騎,緩轡散開繞行城池,遠遠地射箭,以分散守軍的註意力。
  城頭守軍立即還射。
  瞬時間,城內城外,羽箭飛舞。
  壹支支箭矢在空中劃過壹道道弧形的軌跡軌跡,如成群的飛蝗般騰起而又落下。有的射中目標,激起痛呼;有的胡亂墜落,劈劈啪啪地打在城墻或地面上,然後被另壹名弓箭手撿起快速地還射回去。
  句扶不避箭矢,端然站在城臺高處,指揮作戰。
  他身高體壯,連腮胡須蓬亂橫生,站在那裏有如壹座威猛異常的標識,闔城將士看到縣尉在此,便覺安心。
  各處軍報源源不斷送來,匯集到此處城臺:
  “敵軍約五百人,高舉雲梯猛攻城東不止。兄弟們斫斷了五六架雲梯,敵人落城者不下數十,但後繼人馬照常跟進,我們應付得有些吃力。”
  “敵軍約五百人,正在用巨木撞擊城西缺口處的木墻,我們的弓箭手遭到敵方壓制,折損不少。我們已加快挖掘塹壕,以備木墻坍塌。”
  “敵軍約千人,舉雲梯、推撞車急攻城南,兩次殺上城頭,何校尉親自帶人趕過去指揮抵禦,手格數人,迫使敵人稍退。”
  與此同時,在句扶視線的正前方,超過千人的龐大隊伍正緩緩迫近城墻。城墻上的弓弩手竭力射擊,箭矢落在密集人潮之中,卻如同落進真正的大海裏,連個水漂都打不起來。
  句扶往地方隊列的深處看去,又看到壹支甲胄鮮明的小隊,俱持大刀,呼喝催促進攻。
  “看看,看看,那是督戰隊!就連攻壹個小小縣城,都要督戰隊嗎?”句扶冷笑壹聲,大聲向身邊將士們說道:“不用怕,眼前這些雜兵比我們要慌得多!”
  當下眾人再看如潮如浪的敵軍,眼神中便多了些蔑視。
  然則數量上的優勢是明擺著的,督戰隊也確實有用。片刻之後,浪潮轟然拍擊到城墻,數十座當場砍伐樹木制作、歪歪扭扭的簡陋雲梯從人群中翻起。
  “奶奶的,讓預備隊準備!”句扶罵了壹句,拔刀向前。
  除了急奔向城下傳令的兩個人,其余將士們緊跟其後。城池就這麽點規模,根本不容主將始終在後方從容指揮。如果句扶畏怯避戰,只怕此面城墻的縣兵們立刻就要崩潰。
  “不許後退!不許後退!”句扶大聲叫嚷著,沿途推搡著幾名動作慢了點的同伴,橫沖直撞地進入城臺下方的戰場。
  此時眾多雲梯的頂端已從垛口處探出來,攻守雙方圍繞壹處處雲梯奮力廝殺。在極狹窄的城頭,無數刀劍揮舞,帶出道道血光,槍矛疾刺,濺起聲聲慘叫。
  有臨時征調上城的民伕持削尖的竹竿連續刺死數人,手腳發軟跪地嘔吐,隨即被敵軍殺死;也有自詡勇猛的士卒在最關鍵的時刻顧盼畏縮,結果被後方同伴硬生生推進刀叢中,瞬間斷成數截。
  雙方都在高呼喊殺,雙方都在為了自己的活路而搏命,可究竟這是為了什麽?這些流淌成河的血究竟能換來什麽?蟻民們沒有時間去想,去問。他們只是前仆後繼,去廝殺搏鬥,去死。
  漢中將士的攻勢,稍稍受挫,又如漲潮時的巨浪再度拍起。
  在城門的左側,幾座雲梯並攏排列,吸引了守軍的註意力;而在右側較遠處,壹座較短的雲梯貼著垛口下方,數十名身披皮甲的精銳之士順著雲梯向上急攀。為首壹人大跳上城,雙手各持斫刀大砍大殺起來。
  這數十人都屬於五鬥米道中的力士之流,最為精銳,被他們抓住機會以後,整段城墻的守卒頃刻之間死傷近半,余者連連後退。
  縣兵中的什長暴怒地大聲叫喊,試圖鼓舞士氣,將敵人反推回去。才說了兩句,壹支流箭斜刺飛落,正中他的肩窩,從後背貫出,鮮血立即從前後兩處傷口噴射出來。
  那什長大叫壹聲,探手去抓箭桿,手伸到壹半,只覺疼痛難忍,而力氣忽然消逝。他控制不住身體,慢慢地坐倒在地。
  恰在這時,壹名敵方士卒從他面前跨過,於是他下意識地抱住這條腿,死也不放手。隱約覺得後腦和背脊處連續幾次劇痛,隨後忽然天旋地轉;原來他與敵方士卒壹齊從垛口處翻身墜落了。兩人的身體砰然著地,在地面濺起丈許方圓的大股血漬。
  縣兵當中,很多人都是親戚、鄰居,彼此非常熟悉,這什長便在漢昌縣兵當中頗具聲望。他的犧牲,頓時激起了同伴們的同仇敵愾之心,眾人狂呼著向前沖殺。而周身浴血的句扶也帶著預備隊增援過來,終於將城頭的數十名敵軍盡數殺死,拋屍出外。
  敵軍的攻勢壹直持續到傍晚。
  待到天色將暗,而他們緊急趕制的雲梯消耗殆盡的時候,原本身陷沸水翻騰中的漢昌縣城終於平靜下來。
  句扶、何平二人各自清點部下,縣兵、民夫合計,戰死百余,重傷百余,輕傷無數。也就是說,只這壹撥攻勢,城中可用來作戰的丁壯,已經減少了兩成。
  兩人俱都心情沈重,當晚照舊巡視城防、安撫將士、安排照應傷員,可腦海中反反復復只有壹個問題:“援軍什麽時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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