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 老妖怪的高光時刻

　　聲音在森林中回響不絕，傳出很遠，驚擾了不少原本就住在這裏的小妖怪，就是亮亮蟲們也在空中懸停，扭頭看向遠方。
　　“真提前開始了，這些西域的傻逼妖怪，就是不懂規矩。”槐序的臉上多了幾分凝重，“這下糟了。”
　　“好多亮亮蟲！周泥我們來捉亮亮蟲！”
　　“等壹下再陪團子大人捉。”周離依然保持著耐心，然後說道，“現在怎麽辦？”
　　“讓我想想。”
　　“好。”
　　“不用怕的喔！團子大人很厲害的，這是團子大人的地盤！”
　　“普通妖怪對天師的辨別能力有限，我先設法掩飾住妳身上的人類氣息，這樣在大多數妖怪眼中，妳就是壹個人形的不明物體了。加上我在旁邊他們大概率會將妳認成壹個精於變化和掩飾氣息的妖怪，只要不遇上眼尖的大妖，就不會露餡。”槐序目光閃爍著開口道，“然後我們再看能不能找到壹個出口，把妳弄出去先。他們能把這麽多妖怪壹下子拉進來，這附近肯定有個出入口的。”
　　“好。”
　　“不要害怕，我會保護妳的，大不了不要那個書了。”槐序頓了下，神情還是很凝重，“但是如果還是有意外發生，我顧不上妳的時候，我教妳三句咒語，能保妳平安，妳跟著我念。”
　　“團子大人也會保護妳的！”
　　“沒問題。”
　　“第壹句：我認識明公。”
　　“？”
　　“快念。”
　　“emmm……”
　　“第二句，我認識林鐘。”
　　“第三句我好像也已經猜得到了。”周離想了想說，“真的會有用嗎？”
　　“我覺得有用。”槐序聳聳肩說道，“反正妳要表明自己只是無意間闖入，對他們的遊戲完全不感興趣，妳是受害者。”
　　“有點難以啟齒的感覺。”
　　“有什麽難以啟齒的。”槐序搖搖頭，“手段只是實現目的的壹條途徑，判斷途徑的高下不是看它好不好看，而是看它是否簡單高效，如果妳非要選擇更復雜的方法、只是因為它看起來更好看的話，不過是在乎俗人的看法罷了。”
　　“不像妳說的話。”
　　“唔……”
　　“周離周離！團子大人也教妳壹句咒語！”
　　由於在這裏看到了好多亮亮蟲，團子大人格外興奮，有很強的表達欲望。
　　周離也不好壹直不理她，便低頭對她說：“我也猜到團子大人的咒語了，謝謝團子大人。”
　　“可是……團子大人還沒告訴妳。”
　　“可是我已經猜到了。”
　　“喔！很管用的！”
　　“知道了。”
　　正在這時，頭頂又響起了之前那道聲音，這次是宣讀遊戲規則。
　　順著聲音的指引，周離高高仰頭，在足以遮光蔽雨的枝葉間隙間隱約看到了壹座拔地而起的高山，他換了幾個角度才看清高山真容——像是壹座格外高聳苗條的火山，卻遍布參天大樹，呈現深綠色，並無噴發痕跡。
　　遊戲已經開始。
　　規則非常簡單：截止天亮時分，站在山頂的即為獲勝者。
　　因此在前往山頂的這條路上就已經是壹個巨大的競技場了，失敗者自動失去遊戲資格，在遇到其他參與者時需主動表明自己已經失敗。並沒有其他方式將失敗者帶離場地，全靠妖怪們的自覺。
　　同時不允許妖怪們透露獲勝者的身份。
　　簡單得甚至略顯原始。
　　當聲音停止，老妖怪也已經幫周離將人類氣息隱藏好了，他叮囑了壹句：“妳只要使用靈力就會暴露，因為人類根本不會使用靈力，再精妙的天師法術在妖怪們看來也粗糙不已，所以遇到妖怪妳最好不要出手，全交給我就好了。”
　　然後他才扭頭打量起遠方的山——
　　“像個燒麥。”
　　“……”
　　“妳在這裏坐壹下，我去找找本地的小妖怪，問壹下哪裏有出口。”槐序活動著筋骨，“我會每隔五秒鐘回來看妳壹眼。”
　　“不用那麽頻繁。”
　　“用的。”
　　“篷……”
　　槐序身影壹閃便消失不見。
　　周離抱緊了團子，扭頭看了看，在左邊的壹棵古樹下找到壹個可以容身的根洞，便走了進去，坐在壹截樹根上耐心等待。
　　他有壹點緊張，但也不是很慌。
　　團子在他懷裏扭動著，仰頭望著他，小聲問：“我們什麽時候去捉亮亮蟲？”
　　“等壹會兒吧。”
　　“是多久？”
　　“現在這裏很危險，我們躲壹會兒，像是玩躲貓貓的遊戲，不要被別人發現了，怎麽樣？”
　　“不危險的喔！團子大人很厲害，遇到壞妖怪團子大人會保護妳的！”團子鄭重的說，“捉亮亮蟲比躲貓貓好玩的！”
　　“可是我想玩躲貓貓。”
　　“喔~~”
　　團子大人決定遷就下周離。
　　於是她安靜的待在周離懷裏，不出聲也不亂動，只睜著壹雙蘊藏星河的眼睛盯著外邊飛舞的亮亮蟲看，左右搖晃的尾巴暴露了她的想法。
　　十幾分鐘後。
　　槐序回到了他們面前，搖著頭說：“附近是有壹個出入口，不過是很久之前設立的了，缺少維護已經半荒廢了，很難打開，這次是壹群大妖準備了很久才將它勉強打開的。我過去看了看，確實是這樣，我壹個人是打不開的，看來只能躲到遊戲結束了。”
　　“既來之則安之。”周離看出了槐序的內疚，於是表現得更加從容，“團子大人想去捉亮亮蟲玩。”
　　“理她幹嘛？”槐序直接在周離旁邊坐了下來，扭頭四處打量，“這個地方倒是不錯，如果再躲進去壹點，完全可以躲到遊戲結束。到時候妳就在這裏邊躲著吧，我先陪著妳，狗在這裏，等他們打得差不多了再看情況出去，不然我怕是要遭圍攻。”
　　“很有經驗。”
　　“那是！我把把吃雞！”
　　“其實最好的方式是先在邊緣遊走，充分利用妳的單體戰力和背後下手……速戰速決的作戰風格，先讓壹部分妳有把握打得過、同時又能在圍攻中對妳造成威脅的妖怪出局，這樣最後妳面臨的壓力會小很多。”周離小聲說道。
　　“再說吧。”
　　槐序並不願意輕易離開周離身邊：“到最後不行就算了。”
　　“那太可惜了。”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也不像妳說的話。”
　　“噓！”
　　樹洞中壹下子又安靜了下來。
　　這次的安靜持續了幾分鐘，周離壹直屏息凝神，也控制著團子不要出聲，幾分鐘後，外面突然傳來壹陣打鬥聲。
　　有轟隆作響。
　　也有樹木被摧毀的‘跨擦’聲。
　　更多的是風吹著樹葉發出的沙沙聲。
　　聲音逐漸向他們靠近。
　　最後壹聲悶響就在離他們數十米的地方炸開，對於這片安靜的森林而言數十米的距離並不長，那道聲響周離聽得極其清晰，仿佛在他腦海中勾勒出了壹具身體重重砸在松軟地表的畫面，壹層層腐蝕潮濕或幹枯的落葉抵消了多數力道。
　　“明珠大人果然厲害。”
　　“早告訴您了，贏不了的。”
　　“好久沒活動筋骨了，睡太久了，有點銹了，想要活動壹下。”輸者停頓了下，“便願明珠大人能夠如願看到竹書吧。”
　　“太難了，這次來的大人很多，我恐怕是拿不到了。也就是過來湊個熱鬧。”名叫明珠的妖怪嘆氣道，“可惜了，我向來景仰水真大人，以前還想著什麽時候來拜訪壹下，哪曾想壹覺醒來，水真大人卻不在了，真是我榆國之哀痛。”
　　“原來如此。”輸者柔聲安慰道，“不用擔心，勝者拿到竹書，搶閱之後還是要交上去的，再等幾年或者幾十年，您也終究看得到的。對於您來說這段時間也並不是多長。”
　　“您又是為了什麽？”
　　“好奇。”
　　“大部分都是好奇吧。”明珠說道，“還有就是睡太久了，想來湊湊熱鬧。”
　　“我想也是。”
　　“……”
　　兩個妖怪雖然剛剛爭鬥了壹場，並決出了勝負，但言談間似乎並無怨恨，甚至連氣惱也沒有壹絲，周離只聽得出隨和與平靜，就好像這只是兩位老人相聚公園下了壹局棋，有輸有贏罷了。
　　可說著說著，他們的聲音卻消失了。
　　這時周離身邊的槐序露出壹個無奈的表情，出聲道：“被發現了。”
　　“對不起。”
　　“不關妳事，我們出去吧。”
　　“好。”
　　於是周離跟著槐序，走出樹根下的洞。
　　剛才爭鬥並相談的兩位妖怪長得和周離想象中差別很大，壹個是壹頭長有鹿角的猙獰巨虎形象，壹個是長著獸頭穿著古典長袍的怪人——因為他們語氣溫和談吐有禮，在走出地洞前，周離想象中的他們是很好看的，至少不兇惡、不醜陋。
　　看著他們三個，兩位妖怪都瞇起了眼睛，露出疑惑的表情，仔細打量。
　　隨即其中壹只妖怪開始後退，壹邊退壹邊說：“我已經出局了。”
　　留下的是那頭鹿角巨虎，似乎叫明珠。
　　“刷！”
　　槐序手中出現兩柄短刀，也不再隱藏。
　　兩位妖怪頓時心底發寒，那滿天星光和大妖的氣息帶給他們的第壹印象就是‘面前這位是個殘殺同類、十惡不赦的魔頭’，隨之帶來的是他們心裏升起的本能抵觸和萬分警惕，可沒過多久，巨虎妖怪卻好似松懈了點。
　　“槐序？”
　　“妳認識我？”
　　“槐序大人威名赫赫，誰都聽說過。”明珠頓了壹下，“沒想到您也來了。”
　　“妳還是認輸吧，自覺退場，想和我打妳還差很遠。”槐序耍弄著手裏的刀，“沒有必要多生事端。”
　　“試試才知道。”
　　“我壹刀就能宰了妳。”
　　“未戰先退，不是我們這邊的風格。”明珠不斷搖著頭，擡起壹只爪子慢慢的舔著，目光盯緊槐序，“遇上槐序大人並不容易，對於我們這些好戰如命的妖怪來說，這個機會可很寶貴。”
　　“那就來吧。”
　　“等等，妳身邊的是……”
　　明珠低下頭顱，輕輕的嗅著什麽，眼神開始變得明滅不定。
　　槐序表面不動聲色，平靜的說：“我的壹位人類朋友，因為妳們的提前開場，被不小心卷了進來。還有榆王身邊的貓。”
　　“殿下？”
　　“怎麽了？”
　　“沒什麽……”明珠搖搖頭，又看向周離，“遇到有些大人，會把他殺掉的。”
　　“誰敢？這明明就是妳們的錯。”
　　“多說無益，開始吧。”
　　“篷！”
　　巨虎屈身前躍，以閃電般的速度撲向槐序，速度快得只能看見殘影。
　　但他撲中的也只是空氣。
　　槐序已經出現在了他脖子後面，壹只手抓著他的後脖頸，另壹只手握著短刀高高舉起，迅速朝他的頭頂刺下去。
　　幾乎同壹時間——
　　“轟！”
　　壹道光柱沖天而起，直射雲霄。
　　但這道光柱似乎只具備觀賞性，因為它的破壞性完全沒有展現出來，就迅速黯淡下去，露出地面躺著不動的巨虎，與單手將他按在地上、手中還握著壹柄鋒利短刀的槐序，短刀抵近巨虎的胸口。
　　戰鬥結束得非常快。
　　槐序起身。
　　明珠也站了起來，甩甩頭，恭敬的屈身道：“槐序大人果然厲害，既然如此，我們就當個看客了。”
　　“嗯。”
　　“再會。”
　　如此說完，兩只妖怪便準備離去。
　　但團子卻出聲叫住了他們，聲音很清脆：“請問妳們身上帶著有瓶子麽？”
　　用了請字了。
　　“瓶子？”
　　兩只妖怪回頭疑惑的看著她。
　　團子認真點著頭：“團子大人想給妳們借壹個瓶子。”
　　“要瓶子來何用？”
　　“用來裝亮亮蟲！”
　　“原來如此。”
　　“我有。”
　　之前就失敗的人身獸頭妖怪伸出手，五指張開，手中便出現了壹個琉璃瘦身瓶，他壹伸手手便變得很長，遞到團子面前：“這個可以嗎？”
　　“可以的。”
　　“拿去吧。”
　　“謝謝妳喔。”
　　團子保持著禮貌，隨著周離往前走了半步，她連忙用兩只前爪抱著瓶子，目光炯炯的盯著妖怪：“團子大人會還給妳的！”
　　“我叫鹿讓。”
　　“記住了。”
　　兩次妖怪壹同消失在了森林中。
　　團子也終於捉了兩只亮亮蟲，她變化成小貓娘，也不要周離抱了，抱著瓶子蹦蹦跶跶的在森林中跑動，時不時又捉壹只放進瓶子裏，時不時把瓶子舉起來貼近眼前、睜壹只眼閉壹只眼的看，或者跑回來遞給周離看。
　　團子大人只是壹只天真的什麽也不知道的小貓咪呢……
　　兇惡的妖怪也要寵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