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二百壹十四章 臨時抱佛腳

　　神霄大殿內壹片寂靜。高賢並未流露出任何情緒，然而八階修者海原卻知曉老師有些動怒了。他心中猛地壹緊，要知道，人界至尊、太極神君壹旦憤怒，往往會引發血流成河的慘狀。六道之壹的鬼族，就因惹怒了老師而慘遭滅絕。偏偏此次惹怒老師的極樂佛主乃是九天之上降臨的無上神明，難道老師真要與極樂佛主開戰？海原不敢想象那會引發何等恐怖的災難，或許九洲眾生都會因此滅絕。他很想勸說老師冷靜，但他明白自己在這裏根本沒有說話的資格。事實上，他甚至不敢去看高賢，只是低頭垂眸，仿若壹尊雕像般靜靜地佇立著。
　　白玉京也看出高賢生氣了，以她的身份倒是有資格勸說高賢幾句。但當著咄咄逼人的外人金月，白玉京可不會這麽做。關鍵是金月表現出的高高在上的姿態，不管是本性流露還是故意為之，都反映出極樂佛主對九洲並不在意。
　　寶相莊嚴的金月壹直註視著高賢，高賢的深沈讓他感受到了壓力，這也讓他略感驚訝。這個高賢的修為真的達到了十二階？他故意如此說話，也是為了試探高賢。畢竟對方是人界第壹強者，又掌控著九洲。如今天界崩塌，佛土碎裂，佛國眾生損失慘重。佛主雖然有無上威能，卻也難以逆天而行。何況，還有其他諸位神主相互牽制。若能完整拿下九洲，收取億萬萬信眾，很快就能重建佛國。而這其中最關鍵的無疑就是太極神君、破軍神君高賢。
　　金月在高賢的眸子裏只能看到壹片深邃如淵，卻沒有感應到萬劫陰符槍的存在，也沒有察覺到高賢神魂層面的變化。這讓金月意識到高賢的修為層次不在他之下，又不受造化金書的限制，讓他的無相法眼都看不出什麽端倪。他當然不會真的和高賢翻臉，作為佛主使者，他此次前來帶著諸多任務。
　　金月隨即雙掌合十，正色說道：“貧僧只是出言相試，並無惡意。還請神君見諒。”
　　高賢目光微微閃動，這老小子壹會兒高高在上，壹會兒又肅然禮敬，臉色變得還真快。他親手斬殺了混沌妖主等幾位神祗，又通過蘭姐獲取了幾位神祗的記憶，對於天界神主們也有了壹些了解。神主名號雖然嚇人，卻不能掌控生死，更不能逆轉時間，說白了也不過是修為更高的修者。從天而降的極樂佛主聲勢雖大，但在高賢看來卻有幾分虛張聲勢。人界現在的靈氣層次太低，極樂佛主弄出的偌大聲勢看似驚天動地，卻不知要消耗多少靈氣。極樂佛主若真的擁有執掌造化金書的權能，又何必弄出這麽大的陣仗。
　　話雖如此，眾生大多目光短淺。極樂佛土降臨的巨大聲勢，確實足以震懾人心。但僅憑這壹個理由，還不足以對極樂佛主做出判斷。高賢擁有萬劫陰符槍，不會被造化金書限制。然而，人界所有修者包括九洲法域、天網，盡皆要被造化金書限制。在這件事上，他必須謹慎行事。這個金月又用話術各種試探，卻又顯出了幾分心虛。還是那句話，極樂佛主若真能輕易拿捏九洲，就不必和他玩弄這些小花招。
　　金月又說道：“神君可知道貪嗔癡是修者三毒？”
　　高賢淡然說道：“這其中有什麽道理，還要請道友指教？”
　　“所謂貪嗔癡，皆出自有情眾生本性中的惡念。但這惡念並非憑空而來，而是原始魔主為了魔化天下眾生心神，在諸天萬界遍撒魔念。這等魔念無形無影，卻能直入有情眾生心靈深處。太古紀元之際，善者善，惡者惡，皆由本性決定。自從魔念植入眾生心靈，眾生就生出貪嗔癡三毒，引發無窮爭鬥…… 如此經過兩個紀元，到了中古紀元，貪嗔癡已經深入眾生骨髓，代代傳承不滅。原始魔主由此威能大盛！各位神主為防止原始魔主掌控眾生，都傳下降服心魔法門，由此建立了各個宗門。其中本門心法最講清心寡欲，專克貪嗔癡三毒，有種種妙用……” 金月壹本正經地說道：“剛才以言語試探，也是為了引發貪嗔癡三毒。若是原始魔主門下的修者，卻是怎麽也掩飾不了三毒之變……”
　　高賢微微點頭：“原來如此。” 他並不太相信金月的說辭，只是這個說法倒還真有點意思。貪嗔癡三毒居然是原始魔主撒播的魔念，植入眾生心靈，引發他們貪婪、嗔怒、癡狂，進而掌控眾生。
　　金月屈指壹彈，壹朵金色蓮花在他指尖綻放伸展，轉眼間金蓮已經鋪滿大殿，卻把白玉京、海原都隔絕在外面。不止是人被隔絕在外面，包括九洲法域、青雲宗法陣等等都被隔絕在金蓮之外。壹朵幻化出的金色蓮花，就是壹個封閉的洞天。甚至比萬壽的長青神樹洞天更穩定、更堅固，也更為高妙。顯然這是壹種法術神通，涉及到復雜的空間變化。高賢能認出金月的手段，只是如此精妙繁復的重構虛空神通，的確不是他所能比擬的。
　　自從斬殺九炁司命天王渡過天劫，兩百年來高賢自然也有了不小的進步。只是他的修為層次擺在那裏，向上已無路可走，全憑自己摸索。兩百年的時間，對於普通凡人來說是很漫長的時間。但對於動輒活了壹個紀元的強者來說，兩百年時間不過彈指壹揮間。高賢除了在劍法上有些天賦，其他方面都平平無奇。
　　就是有蘭姐相助，想要開辟出自己的道路也非常非常難。在這短暫的二百年時間裏，他也不可能有什麽大的進步。好在他找到了壹條捷徑，只是他還沒想好要不要走這條捷徑。眼見金月施展虛空妙法自成壹界，強行在九洲法域內暫時開辟洞天，哪怕他沒有主動幹涉，也足見金月可以和九洲法域抗衡。僅這壹招，金月就比混沌妖主、九炁司命天王他們高明。金霄神王畢竟只是五霄神王的壹部分，很難具體進行比較。
　　金月催發金蓮自成壹界，主要是為了隔絕外人耳目。另壹方面，也是展示壹下自身修為，讓高賢知道他的厲害。
　　高賢由衷稱贊道：“我看佛經上說壹花壹世界，壹葉壹菩提，今天算是真正見識到了。”
　　“不過是小技，不值壹提。” 金月這時候卻很謙虛，他合十說道：“我施展金蓮法界也是為了隔絕原始魔主的耳目。” 說起原始魔主，金月的表情多了幾分鄭重嚴肅：“天下眾生只要心有魔念，就會成為原始魔主的耳目。”
　　高賢有些不解地問道：“道友反復提起原始魔主，又是何意？”
　　“天界有七位神主，這壹點神君想必知道？” 金月問道。
　　“嗯。” 高賢點頭。
　　金月繼續說道：“其中太壹魔主、元魔之主、包括三皇，都已經被原始魔主的魔念浸染。只有佛主有無量智慧、無量神通，這才能祛除原始魔主的魔念與之抗衡。”
　　高賢看了眼金月，他有點不太明白，金月說這些和他有什麽關系。這位怎麽說也是十二階強者，不至於話都說不明白。只是這般雲山霧罩地說話，實在是讓他有些厭惡。
　　金月也看懂了高賢的眼神，這位顯然是有點不耐煩了。他只能直入正題：“神君，妳以為紀元大劫應在何處？”
　　高賢沈吟了壹下說道：“自然是靈氣衰滅，天地崩潰，眾生無處棲身。”
　　“紀元大劫原本是天地自然之變。對於天地來說，壹百萬年就像是白天，白天過去就會進入到黑夜。” 金月耐心地給高賢解釋：“太古紀元的眾生都獲得無盡先天元炁，生命無比強大。正因為如此，壹旦先天元炁耗盡，天地進入修生養息的黑夜狀態，所有強大的先天生靈幾乎死傷殆盡。等到遠古紀元開啟，僥幸殘存的眾生才知道紀元變化的奧妙。壹些智慧高明的修者，就想出了應對之策。”
　　金月說到此處對高賢笑了笑：“遠古紀元其實維持了數百萬年，期間天地生滅輪回了數次，修者們卻能渡劫不滅。故此統稱遠古紀元。直到原始魔主遍播魔念，引得人心崩壞，就此修者分裂成千百種族，再沒辦法合力對抗天地輪回……”
　　金月說的紀元秘聞，讓高賢也是大開眼界。按照這位的說法，紀元大劫原本不足為懼，只是原始魔主亂搞。但是，什麽事情都不能只看壹面，更不能只聽壹面之詞。金月洋洋灑灑說了很多，大都是空話，至少他拿不出任何證據。高賢聽金月說了半天，這位主要就是給原始魔主羅列各種罪名，強調原始魔主如何如何可怕。關於造化金書、七位神主來歷等等重要信息，金月是壹個字都不提。好在他修道幾千年，這個耐心還是有的。就聽著金月在那扯淡，他壹聲不吭。
　　“神君可知道原始魔主想要什麽？” 金月突然問道。
　　高賢很配合地反問：“原始魔主想要什麽？”
　　“原始魔主已經證道大羅，近於不滅。天地輪回已經傷害不到他。他想的不是如何渡劫，而是如何在天地輪回中證道混元道果，成就永恒不朽。”
　　金月說到永恒不朽，他的眸子中神光閃耀，顯然對於這種境界也充滿了興趣。修者修煉道法，追求的不就是永恒不朽麽！這幾乎是所有修者的最高追求！
　　“混元道果？” 高賢知道永恒不朽，卻沒聽說過混元道果。
　　“大羅之上就是混元無極，到了這壹步，修者和天地同壽，與日月同輝，永恒不滅，萬世不朽……” 金月說道：“所謂道果，也只是壹種形容。” 他隨即搖頭：“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原始魔主想要成就混元道果，就要讓天地、眾生之力匯聚壹身。”
　　“真要到了那壹步，我等也不過是原始魔主證道的食物資糧。” 金月肅然說道：“為了我們自己，也為了天下眾生，神君必須拜入我佛門下。”
　　“嗯？！” 高賢露出不解之色，怎麽說著說著又轉到這上面了。
　　“天下雖大，其他五位神主都被原始魔主的魔念侵蝕，成為魔主傀儡。只有我佛有無上智慧、無上神通，才能抵禦原始魔主。也只有我佛無上法門，才能祛除貪嗔癡三毒，避免眾生為原始魔主所惑……”
　　高賢不禁失笑，金月還真有意思，說了半天兜了個大圈子，最後結尾直扣主題，原來就是讓他拜入佛門！這家夥不去寫作文真白瞎他這個人了！
　　“事關重大，我還要考慮考慮。” 高賢並沒有明確拒絕，現在還不知道什麽情況，不必把話說死。萬壹原始魔主真的厲害，他抱抱佛腳也不是不行。那句話說得好，臨時抱佛腳！不是緊要關頭的時候，誰會去抱佛腳？
　　金月對於高賢的態度早有預料，他知道這等強者不可能用言語說服。他說了這麽多，只是做壹個鋪墊。畢竟他的雷音真言是佛主親傳，此來又得佛主加持，這番言語必定能在高賢心中種下壹顆種子。時間緊急，想要讓種子生根發芽，就要用壹些非常手段。
　　他對高賢合十施禮：“神君對此定有疑慮，這是人之常情。貧僧不才，願意為道友解惑。”
　　金月說著，手握智拳印，在他身後也浮現出壹個巨大的金佛神相。金佛高足有千丈，周身金光燦然，神聖威嚴。其五官面容和金月頗為神似，正是他自身神魂投射出的神相。經過不知多少年淬煉的無相心佛神相，正是金月最強神通。說不動高賢沒關系，只要把高賢打服了，這位自然就會乖乖聽話。金月不會小看高賢，卻也不會把他當做強敵。他是天界的無相心佛，跟隨極樂佛主不知多少年，高賢壹個人界修者，如何能與他相比！
　　高賢面露笑容：“也好，我正有許多疑難不解之處想要找人請教！道友如此神通智慧，必能幫我解惑答疑！” 他說著，眸子中神光閃耀，壹顆幽深九角星辰無聲無息地穿透長空，正落在金光燦然的金佛神相上。經過這兩百年的祭煉，破軍天煞劍已經鋒芒盡數收斂，催發之際沒有任何威勢，其變化也異常簡潔直接。神光湛然的金佛神相伸手輕輕壹拈，就握住了黑色九角星辰。黑色星辰九角幽光垂芒，下壹刻，黑色九角星辰已經深深貫入金月眉心，金月眼眸中神光壹閃即滅，跟著整個人和金色神相、覆蓋天地的金蓮壹起潰滅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