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仔細想過之後，他覺得，處理同孫誌華的關系是無心枯柳，但處理同洛新光的關系，就壹定得有心栽花，而且，這花還不能栽得太猛，得使上滴水石穿的功夫。確定戰略後，第二天便開始行動，他從家裏拿了壹瓶酒，先帶進辦公室，放在櫃子裏。到了下午，知道趙德良那邊暫時沒事，他撥通了洛新光的電話，征了兩句，說要去拜訪他。掛下電話，他拿出壹張報紙，將這瓶酒包了，握在手上，像握手榴彈壹般，走進了洛新光的辦公室。
　　洛新光看到他手裏的東西，和他開玩笑，說，妳拿著什麽?不是手榴彈吧?唐小舟說，幾次約妳吃飯，妳都沒時間。我留了壹瓶酒，想和妳壹起喝的，現在幹脆送給妳算了。
　　洛新光仍然開玩笑，說，果然是手榴彈啊。唐主任，妳可別炸翻了我。
　　唐小舟說，這酒好普通的，也不是什麽牌子貨，大概也就值壹兩塊錢壹瓶。說著，他將報紙拆開，露出樸拙的酒瓶，簡m的包裝。洛新光只要看壹看酒瓶上那年代久遠的紙貼商標，應該知道這酒的分量。
　　果然，看到酒的時候，洛新光的眼睛亮了壹下，說，這東西不那麽好找吧?唐小舟說，雖然不值錢，要找還真不容易。如果我的估計不錯，全世界範閨內，大概不會超過壹百瓶吧。
　　洛新光說，那這是寶貝啊。
　　唐小舟說，寶什麽貝?壹瓶酒而已。我花五十塊錢買的。
　　洛新光說，這麽便宜?那妳應該多買壹些。
　　唐小舟說，我倒是想，可是，這是我在鄉下碰到的，就只有這壹瓶，還不知是真是假。聽說洛主任品酒是高手，所以，讓妳鑒定壹下。
　　洛新光說，那好，酒妳先帶回去，我們找個時間品壹品。
　　唐小舟說，這東西拿在手裏不方便，在辦公廳走來走去，說不準就被誰打劫了。還是放在妳這裏安全。
　　這事果然起了作用，第二天，洛新光就給唐小舟打電話，約吃飯。
　　以前跟著趙德良，唐小舟的時間不自由，現在情況有了很大變化，他的整個作息時間也跟著變了。每天早晨，他如果沒什麽特別的事，仍然會早早地趕到迎賓館，和趙德良壹起晨練然後壹起吃早餐。萬壹沒時間也不要緊，反正徐易江會去。到達省委後，他會和徐易江壹起處理趙德良的日程安排以及其他事務，然後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處理屬於自己職責範圍內的公務。至於中餐和晚餐，他陪在趙德良身邊的機會，就少了。職責範圍內的事，也就是分管的兩個部門的事,這兩個部門的所有文件公函之類，都要往他這裏送壹份，今天這個部門要開會，明天那個部門要討論工作安排，也會通知他，壹天轉下來，會有壹種感覺，其實什麽都沒做。盡管忙，卻也有壹個好處，吃飯時間是自己的。
　　洛新光約吃飯，他立即答應了。洛新光說，妳有沒有什麽朋友?約在壹起。
　　唐小舟想，這確實是壹個變化，壹個可喜的變化。即使不能徹底改善彼此的關系，至少是壹個好的開端。有了這個開端，接下來的事，可能容易得多吧。他說，這幾年跟著趙書記，和以前的朋友疏遠了，壹時還真想不起能約到誰。
　　洛新光說，兩個人喝酒沒趣，太多人，壹瓶酒又不夠。我倒是約了壹個朋友，可他是不喝酒的，只是去增加點氣氛。
　　唐小舟認為洛新光會帶壹個女人去，自然想起了林椰，便說，那我也想辦法約壹個不喝酒的去。
　　知道下班後路上堵車，唐小舟提前三十分鐘出門，接了林椰，趕到約定的酒店包房，洛新光和壹個男人早已經等在裏面。
　　這個男人唐小舟認識，團省委書記鄒涵，鄒涵比唐小舟大壹兩歲，至今保持著江南省最年輕副廳級幹部紀錄，當團省委副書記的時候，才二十八歲。唐小舟那時還在當記者，和當時的團省委副書記鄒涵打過幾次交道，卻沒有深交。後來鄒涵下去掛職鍛煉，當副市長，回來後繼續幹了壹年副書記，三十六歲，升為書記，正廳級。唐小舟到辦公廳後，和鄒涵聯系過多次，只是時間不湊巧，在壹起喝酒的機會不多。
　　洛新光約的竟然不是女人，唐小舟帶著林椰，顯得有點尷尬，壹時沒有介紹林椰。
　　洛新光先介紹鄒涵，鄒涵主動和唐小舟握手，說，我和小舟早就認識，只不過，最近幾年，小舟太忙，現在好了，以後我們幾個兄弟，要抽時間多聚聚。
　　唐小舟想，洛新光和鄒涵的關系恐怕不淺，以後，倒是可以利用壹下鄒涵，進壹步和洛新光改善關系，便說，只要鄒書記壹聲令下，我就在前面打前鋒。
　　鄒涵又說，怎麽不介紹妳的朋友?唐小舟連忙介紹林椰，聞州市委辦的林科長，現在是省委黨校黨建班學員。
　　沒想到，唐小舟壹句無心的介紹，引起了鄒涵的興趣。他說，是嗎？我正想去妳們黨建班物色人才呢，妳有沒有興趣到團省委來?洛新光說，怎麽都站看?坐下來說話嘛。
　　大家準備就座，洛新光要請鄒涵上座，畢竟，這裏只有他是正廳級。鄒涵卻要請洛新光坐主位，在鄒涵的口裏，稱洛新光不叫名字，也不叫級別，而是叫老師。這個稱呼壹出，唐小舟明白了，洛新光在省委黨校當過副校長，原來，他和鄒涵，是那時結下的淵源，唐小舟非常靈活，幫助鄒A將洛新光拉到了上座，又對林椰說，洛主任以前是省委黨校的老師，所以，他自然就是妳的老師了。在這裏，壹個是妳的老師，壹個是妳的師兄，妳今天要好好敬老師和師兄幾杯酒。
　　果然，黨校這個話題，壹下子把幾個人拉近了。
　　林椰問洛新光，後來怎麽離開了黨校。
　　洛新光說，說起來是陳年舊事。陸曉乘調進省委黨校後，黨校的風氣完全變了，他在那裏說壹不二，壹手遮天，黨同伐異，搞得天怒人怨。我本來只是想，黨校是個好地方，既可以做學問，又沒有離開官場，至少可以部分保持自己的獨立，沒想到他壹去，沒有清靜了。所以，我就找關系調了出來。
　　鄒涵說，當時我感覺陸校長挺好的啊，挺和善的壹個人。
　　洛新光說，他對妳當然好。壹方面，妳那麽年輕，就已經是省裏的後備幹部，他不巴結妳巴結誰?要說他巴結人，水平還真是沒話說，只可惜，他看人的眼光有點問題，巴結好了遊傑，卻沒料到遊傑會短命。
　　鄒涵說，我聽說他住進精神病院了?怎麽會這樣?洛新光說，不住精神病院就得住監獄。他是聰明人啦。
　　這話讓唐小舟壹驚。難道說，洛新光懷疑陸曉乘是裝瘋?僅僅是懷疑，還是他有什麽證據?仔細想壹想，這種可能還真是存在。就像余開鴻不得不走出某壹步路，陸曉乘也不得不走出某壹步路。
　　說人是非的事，唐小舟十分警惕，不僅是現在，以前就如此。剛參加工作的時候，他少不更事，看到什麽就說什麽，口無遮攔，因此得罪了很多人。和趙世倫的關系，就是這麽搞壞的。不過，和趙世倫交惡，並沒有令他深刻反省。最終醒悟，是因為自己非常喜歡的壹個女編輯。那個女編輯比他大兩歲，皮膚很白，有壹口雪白的牙齒，笑起來，有壹種陽光燦爛的感覺。倆人的關系不錯，甚至可以說有點暖昧。可是，接下來發生的壹件事，令他們的關系進入冰點。她帶了壹個實習生，實習生寫了壹篇稿子，部主任拿出來討論，唐小舟快人快語，將這篇稿子說得壹錢不值，連語法都不通。令他大為驚異的是，那位女編輯拂袖而去。當時他的心中猛地抖了壹下，意識到自己是物傷其類了。從那以後，他給自己立了壹個規矩，任何情況下，不輕易品評人物。
　　林椰很機靈，她大概也覺得這樣品評壹個人不好，打斷了話頭，問洛新光，洛老師在黨校的時候教什麽?唐小舟替洛新光作了回答，他說，洛主任當時就是黨校的副校長，副教授，研究黨史。
　　林椰說，那我以後有黨史方面的問題，就找洛老師請教。
　　有美女如此表示，洛新光自然高興，端了壹點架子，說，請教談不上，我們可以共同探討啊。菜上來了，洛新光開始倒酒。酒是洛新光帶來的，壹瓶白酒兩瓶紅酒。洛新光把白酒擺在自己的面前，紅酒交給了鄒涵。
　　唐小舟聽到過壹種說法，鄒涵以前是喝白酒的，只不過，喝得少，酒量淺。後來，省裏組織後備幹部到關國輪訓，他是第壹期，在關國生活了幾個月，學會了喝紅酒。他只喝紅酒有兩個原因，壹是受宣傳影響，說紅酒是養生的酒，有諸多保健功效。對於此說，唐小舟始終持懷疑態度，倒是認為，紅酒的宣傳，大概是世界上的第壹品牌推廣案例。第二個原因就特別了，據說，鄒涵的舌頭和鼻子特別靈敏，任何紅酒拿給他，他只要聞壹聞，再品壹品，就能說出大致的產地，產自哪個年份以及價位多少。
　　林椰平常不喝酒，場面上應酬壹下，那是迫不得已。既然鄒涵只喝紅酒，總得有人陪。洛新光只不過和她客氣了壹下，見她堅持，也就罷了。於是，鄒涵和林椰喝紅酒，唐小舟和洛新光喝白酒。第壹杯酒，四個人碰了，兩種不同的杯子不同的顏色，受加在壹起，倒也有趣。更有趣的是洛新光和鄒涵，這兩個人似乎是經過特別訓練的壹般，碰過杯之後，並沒有立即喝，而是有壹番特別的動作。鄒涵先將杯子輕輕搖了搖，又置於鼻子下，聞了聞，再小小地抿了壹點，咂咂嘴，然後壹口將杯中的酒幹了。洛新光的動作和鄒涵十分相似，僅僅只是少了壹個搖杯的動作。洛新光喝千杯中酒後，又拿著杯子看了看，說，好酒，真是好酒。
　　林椰很乖巧，說，既然是好酒，洛老師壹定要多喝幾杯。說著，伸手去拿酒瓶，要給洛新光斟酒。洛新光抓過酒瓶，向後讓了壹下，說，這瓶酒是寶貝，別人不能動。
　　唐小舟心中壹喜。洛新光如此喜歡這瓶酒，自己這步棋走對了，接下來的發展，應該會容易得多。人與人的交往，最關鍵是拉近距離的第壹步，只要第壹步邁開，彼此接受，後面的事，只要有心，壹定會成功。
　　林椰給洛新光敬酒，洛新光愉快地接受，又是壹口幹。然後，林椰給鄒涵敬酒，鄒涵端著酒杯，對唐小舟說，小舟，妳這個朋友，我要了，妳舍不舍得啊。
　　唐小舟端起酒杯，走到兩人面前，說，看來，我要陪這杯酒了。不過，我要說明，版權所有，但她的版權屬於她自己，不屬於我。妳要申請版權的話，不需要向我打報告。洛新光也站起來，說，我也陪壹杯。鄒涵妳如果申請到版權，我要討壹杯酒喝.鄒涵說，好好的壹件事，讓妳們說歪了。我是真心想邀請林椰到團省委工作唐小舟說，我就是這麽理解的啊，是妳自己心思歪了吧。
　　洛新光說，就是，我們都知道這個意思。
　　唐小舟看了林椰壹眼，林椰會意，問鄒涵，師兄準備把我安排在什麽地方?洛新光開玩笑說，妳放心，肯定不是金屋藏嬌，否則，我和小舟都不答應。
　　鄒涵說，今年是黨建年啊。省委抓黨建，我們也想抓壹抓團建。我正想物色壹個人，專門抓這項工作，這麽巧，讓我遇到妳了。
　　唐小舟想，這個位置倒是不錯，現在進去，大概可以解決個組織部副部長,那就提為副處了，只要千出點成績，將來的發展空間非常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