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仙山之島（上）1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三人就在山腰歇了壹夜 ，陳靖仇到小溪邊尋了幾只青蛙，生起火來烤熟了，幾人都吃了壹些。第二日繼續趕路，緩緩向壹座險峰爬去，壹路小心翼翼，到得半山，已是天近黃昏。陳靖仇在前領路，於小雪忽道：“陳哥哥！不好了！拓跋姊姊暈過去了！”
　　陳靖仇壹驚，啊的壹聲，連忙回過身，跑過來伸手扶住，只見拓跋玉兒眉頭緊鎖。陳靖仇伸手背向她前額探去，道：“好燙！”用手輕輕搖了搖拓跋玉兒，道：“玉兒，玉兒！妳先醒醒！”拓跋玉兒緩緩睜了壹下眼，又迷迷糊糊，昏暈過去。陳靖仇放眼四顧，見前面山道旁有壹小山洞，忙道：“小雪，我們先把玉兒姊姊送到石洞裏歇下，再作處置。”將拓跋玉兒背在背上，向山上奔去。不壹會到了山洞中。於小雪找了壹些枯枝，樹葉，鋪在地上。陳靖仇小心將拓跋玉兒放下，解下外衣，給她蓋好。於小雪取出手帕，用水沾濕了，折疊好，輕輕敷在拓跋玉兒額上。如此來回數次，不壹會水袋已空。陳靖仇又連忙奔到山側溪中，盛了水，再趕回洞裏來。如此忙了兩個多時辰，拓跋玉兒方才安靜睡去。陳靖仇舒了口氣。於小雪也覺困倦，挨著拓跋玉兒睡了。
　　半夜時分，於小雪醒來，微覺寒冷，伸手理了理拓跋玉兒身上衣服，正欲再睡。忽然壹陣悲淒的笛聲，隨風飄入洞來。於小雪輕輕站起，向洞外走去。此時已是深秋天氣，滿天星鬥，大地壹片迷蒙，依稀可見，循著笛聲走去，只見遠處懸崖邊上，壹人坐在突起的巖石上，衣衫單薄，面臨深淵，頭頂著閃爍的星辰，正在低頭吹奏，那笛聲幽咽婉轉，滿是淒涼之意。於小雪聽了，心中也是壹陣淒楚。寒風吹來，不禁打了個噴嚏。
　　笛聲忽然止歇，陳靖仇回過頭，道：“小雪，妳怎麽來了？”
　　於小雪走上前去，問道：“陳哥哥，這麽晚了，天氣那麽涼，妳怎麽還不睡呢？”
　　陳靖仇擡頭望著遠處高山朦朧的側影，心中愁悶，半晌方道：“我在想師父和玉兒姊姊的事，不知他師父他老人家現在可好？……玉兒姊姊能不能挺過去……”
　　於小雪走近幾步，道：“陳哥哥，妳不要擔心，老師父和玉兒姊姊都壹定會沒事的！”
　　陳靖仇道：“但願如此……只是半年已過，救師父的事仍然沒有任何頭緒。玉兒姊姊又受了重傷……”過了壹會，轉過頭來，道：“小雪，這些日子，多虧妳不眠不休的照顧玉兒，她才能度過難關，真辛苦妳了！――今晚我來負責照看玉兒，妳快回去睡吧，壹會著涼了可不好。”
　　於小雪道：“陳哥哥這幾天，不也是很勞累嗎？”
　　陳靖仇道：“我沒事，妳可別累壞了！晚上風涼，快回去吧！”
　　於小雪猶豫壹會，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請陳哥哥也早點睡！”陳靖仇點點頭。於小雪自回山洞裏睡了。
　　翌日，等拓跋玉兒的傷勢穩定了些，三人再繼續趕路。陳靖仇不敢貪路程，午時出發，日落時分就在山谷中的壹條小溪邊停下來。陳靖仇看得溪水上有壹木橋，便在橋邊地上鋪好樹枝，把拓跋玉兒安頓下來，準備在此過夜。自己到溪裏尋了些小魚，烤熟給大家充饑。當晚各自歇了。
　　陳靖仇躺在溪邊的樹林裏，直至半夜，方才迷迷糊糊的閉眼。正要入睡，忽聽遠處隱隱傳來壹陣輕輕的抽泣之壹聲 。陳靖仇翻身起來，辨明方向，向前行了十余丈，來到溪邊。只見天上星光微現，冷月如鉤，斜映清流之中。借著淡淡的月光，見溪水之旁，壹人伏在草地上，輕聲哭泣。陳靖仇上前壹看，不禁大吃壹驚，道：“玉兒姊姊……妳怎麽在這？”
　　拓跋玉兒雙手掩面，哭道：“阿仇，我……我什麽都看不見了……”陳靖仇走了過去，扶她起來。拓跋玉兒將手壹甩，道：“妳走開，我……我不要妳幫忙！妳快走開，我不要妳看見我這樣子……”掙紮著爬起，腳下壹滑，又摔倒在地，嗚嗚痛哭起來。陳靖仇幾次欲上前相助，都被拓跋玉兒推了開去。
　　陳靖仇嘆了口氣，緩緩轉身走開幾步，擡頭望著山頂的殘月，孤雁長鳴，冷風吹來，雙目淌下兩道淚水，輕輕地道：“玉兒……妳先冷靜下來，聽我說。”
　　拓跋玉兒道：“還有什麽可說的，我……我都已經是個廢人了，我以後該怎麽辦？”
　　陳靖仇哽咽道：“玉兒姊姊，請妳相信我！不管妳變成怎樣，是昨天的也玉兒姊姊好，今天的也罷。總之，只要妳是玉兒姊姊，我就永遠不會丟下妳不管。”
　　拓跋玉兒擦擦眼角的淚珠，過了許久，方道：“阿仇，妳，妳說的都是真的嗎？”
　　陳靖仇道：“玉兒姊姊……不管多美麗的容顏，也會隨著歲月而消逝……只要妳的那顆正直美麗的心靈還在，那就足夠了！”
　　拓跋玉兒止住哭泣，面朝溪水，靜靜坐在溪邊草地上，良久方道：“阿仇，妳……妳不騙我？”
　　陳靖仇道：“我怎麽會騙妳呢？請妳相信我，無論將來遇到任何事，我都會永遠照顧妳，不讓任何人去欺負妳……”拓跋玉兒似信非信。
　　陳靖仇走到她身邊，並排坐下，道：“玉兒姊姊，妳若是不信，我們擊掌為誓！我將來若是反悔，就讓我永遠變成傻瓜呆子。”
　　拓跋玉兒撲哧壹笑，道：“好，那我們就壹言為定！”緩緩轉過身來，舉起右手。陳靖仇也舉起手，在她掌心連拍三下。拓跋玉兒舉起下頷，仰頭向天，道：“阿仇……夜裏的仙山島是什麽樣子，我現在什麽都看不見了，妳能告訴我嗎？”陳靖仇心中壹陣酸楚，強忍著悲傷，細細描述了壹遍。拓跋玉兒托著下巴，聽得悠然神往，道：“妳說月下的小溪很美，就在我跟前，我想……我想看看！”陳靖仇忙扶她起來，慢慢向前走幾步。拓跋玉兒聽得水聲，跪在地上，不禁伸出雙手，輕輕浸泡在清涼的溪水裏，喜道：“好清涼，好美的溪水！這溪裏壹定有很多小魚吧？”
　　陳靖仇雙目落淚，強自忍住，不讓自己哽咽出聲來，笑道：“是啊，山裏的溪水很清澈，魚兒都很喜歡在這遊動……玉兒姊姊也很美……”拓跋玉兒轉頭道：“阿仇，以後，妳就當我的眼睛吧。不論妳看到了什麽，就說給我聽，就如同我也親自看到了壹般！”
　　陳靖仇回過頭，用衣袖擦擦眼淚，答應道：“好，我以後就是玉兒姊姊的雙眼！”又過了壹會，勸道：“妳傷勢還沒大好，快回去休息吧！等妳的傷好了，我再帶妳走遍大壹江壹 南北……觀看，看神州大地的美景。”拓跋玉兒微笑道：“阿仇，妳可不許騙人！”伸出手臂，讓陳靖仇扶著回去歇息了。
　　第二日眾人繼續趕路，拓跋玉兒雙目失明，行路更是艱難。接下來幾日之中，連續翻過了數坐山峰。拓跋玉兒沿路之上，也逐漸有了笑聲。這日傍晚，行至壹座險峰之側，三人貼著山壁走去，身旁是萬丈深谷。再過壹會，天色已暗。陳靖仇收拾幹靜地面，用衣服墊好，讓拓跋玉兒躺下。再去尋些鳥獸，以給大夥充饑。方才回來，忽聽於小雪道：“拓跋姊姊！妳怎麽了？”陳靖仇忙過去看時，拓跋玉兒額上全是冷汗，伸手探去，壹片滾燙，燒得不輕。急忙讓於小雪用濕手帕給她敷上額頭，解下長衫給她蓋了。兩人不敢離開半步，在旁邊直守到半夜，不時察看。但拓跋玉兒傷勢不但沒有任何好轉，反而更加嚴重起來，神誌也漸漸迷糊了。陳靖仇急得來回踱步，於小雪道：“陳哥哥，怎麽辦，拓跋姊姊的身子越來越燙了！”
　　陳靖仇道：“都怪我，這幾日連續趕路，沒讓玉兒好好休息……怎麽辦……怎麽辦呢？”連連踱腳，忽道：“對了，我在來時路上的山谷邊，見到過不少草藥！妳在這守著，我下山采藥去！”於小雪答應了。陳靖仇連忙取出衣兜裏的東西，借著朦朧的月光，往山下急奔而去。
　　兩個多時辰過後，陳靖仇方才回到山上，從懷裏掏出雞血藤、苦膽木、葉下紅、白藥根、虎杖等七味草藥，滿手都是荊棘的劃傷的血痕，急急將各類草藥分檢開來，取出神農鼎，每樣按用量放入壹些，倒了半袋泉水，在鼎下生起火來。壹頓飯工夫，已煎好湯藥。於小雪取出壹只小瓦罐，將湯藥倒在罐裏，待得吹得涼些，方才扶起拓跋玉兒，小心餵她喝下。兩人在旁靜靜守候，雖是困累異常，但不敢稍稍閉眼。此時正是四更時分，四周壹片靜謐，群鳥棲在樹頭，風動樹梢，不時驚起滿天星辰。
　　直守了將近壹個時辰，陳靖仇再過去看時，拓跋玉兒額上依舊滾燙，哪有半點好轉，急忙將剩下的半罐湯藥也餵給她喝了。再過片刻，又轉身來看。只見拓跋玉兒臉上燒得火紅，忙伸手推推，豈知拓跋玉兒已完全沒了知覺，連哼也不會哼壹聲了。伸手把脈，只覺脈搏輕微，十動壹緩，斷斷續續。再過壹會，呼吸也漸漸弱了下去，已現出那下世的光景來。於小雪流淚道：“拓跋姊姊，妳壹定要挺過去啊……”陳靖仇急得來回踱步，突然抓起瓦罐，狠命向地上壹摔，砰的壹聲，碎成千百塊，道：“為什麽？為什麽連上古神器都沒用！上天啊……怎麽辦……我到底該怎麽辦……”伏在拓跋玉兒身前，失聲痛哭起來。
　　於小雪退後幾步，走到神農鼎旁，泣道：“陳哥哥……”陳靖仇猛地回過頭去，於小雪右手持著匕首，對準自己左臂，喀的壹聲，已割下壹塊獻血淋漓的肉來。陳靖仇驚呼道：“小雪……妳……妳這是幹什麽？”於小雪拋下匕首，右手捂住傷口，跪在地上，強忍疼痛，流淚道：“我，我以前曾聽賀老伯說，有個人的母親得了絕癥……他割下自己手臂的肉熬藥……母親的病就好了……”陳靖仇急忙奔過去，撕下衣襟，替她包紮，道：“傻孩子，這不過是傳說中的故事罷了！妳這樣又是何苦……”
　　於小雪哭道：“陳哥哥，拓跋姊姊她快不行了，妳就讓我試試這個方法吧！”陳靖仇心中壹慟，眼淚不知不覺的又流了下來，道：“小雪……妳告訴我壹聲，我來割自己手臂的肉就行……妳是個姑娘，何必把自己弄得這麽疼！”於小雪泣道：“可是……我好喜歡拓跋姊姊，我真的不忍心讓她離我們而去！”
　　陳靖仇安慰道：“嗯，那好……我們就試壹試吧！或許妳的誠心，能感動上天，讓玉兒姊姊好起來……”含淚將草藥和血肉放入神農鼎中，再生起火來。片刻之後，鼎上竟緩緩升起五彩雲霧，壹片芬芳馥郁。不壹會，光芒四射，好似點點繁星。於小雪奇道：“怎……怎麽會這樣？”陳靖仇也不明所以，擡起頭，暗暗禱祝完，轉頭道：“小雪……壹定是妳的誠心感動了上天！這次熬出來的藥，壹定會有效的，壹定會有效的……”
　　壹頓飯工夫，煙霧和光線都逐漸散去。陳靖仇走到鼎邊，低頭往鼎中看時，竟有壹顆血紅色的丹藥，急忙取了出來，用水給拓跋玉兒服下。忙了半天，已是天色微明。兩人都累得滿頭大汗，靜靜坐在壹旁守候。晨風拂動樹梢，滴下點點秋露。說也奇怪，拓跋玉兒服下丹藥之後，方才過了半個時辰，臉色火紅之色便漸漸消散，呼吸也開始平穩起來。陳靖仇和於小雪心中甚喜。又守了將近壹個時辰，拓跋玉兒嘴唇微微動了幾下，輕聲道：“阿仇……小雪……妳們在嗎？我，我好渴……”陳靖仇聽了，心中大喜，握了握於小雪的雙手。連聲答應了，倒些泉水，餵她喝下。拓跋玉兒休息了壹會，道：“阿仇，我的頭好重，這壹覺不知睡了多久……”陳靖仇道：“玉兒姊姊，妳再睡會，現在才剛天亮！”拓跋玉兒道：“哦，天已經亮了，我們該出發了吧？”陳靖仇道：“不忙，我們先在這休息幾天，讓妳好好養養病！”拓跋玉兒道：“謝謝妳們，妳們也要好好休息。”於小雪忙了壹夜 ，又受了傷，已是堅持不住，倒在山壁旁睡了。陳靖仇獨自看護著拓跋玉兒。接下來數日，兩人輪流守護，等拓跋玉兒身子好了壹些，才慢慢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