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月河溪水 3

　　波浪卷處，忽聽“啊！”的壹聲慘叫。陳靖仇心中壹驚，暗叫：“不好！”看那於小雪時，已被浪濤卷入暗河中。
　　陳靖仇縱身壹躍，飛身相救。那鮫壹精壹的巨尾忽然帶起浪頭，向半空橫掃過來。陳靖仇眼前壹花，閃避不及，砰的壹聲，被重重打在小腹上，向後飛出，摔在巖壁上，渾身疼痛。鮫壹精壹腰壹擺，回過身，向於小雪猛撲過去。陳靖仇大叫：“小心！”顧不得疼痛，撲上前去，揮劍往鮫壹精壹身上連砍。巨鮫猛甩尾巴，擋開陳靖仇，瞬間便將於小雪卷入長舌之中，正要開口撕咬。忽聽得悶雷般的壹聲吼叫，那鮫壹精壹將頭壹甩，把於小雪直貫出數丈之外。
　　於小雪摔在壹片碎石上，立時暈去。那鮫壹精壹滿口鮮血，不住嘶叫，長舌竟然斷在壹旁。陳靖仇不及細想，連忙挺劍沖上，劍影橫斜，人影翻飛。那鮫壹精壹抵擋不住，身上連中數劍，口中早已受傷，血流不止，水面皆紅，漸漸力不能支。陳靖仇欺進身去，飛身躍起，自上而下，壹劍刺入鮫壹精壹背中。鮫壹精壹負痛，嘶叫壹聲，巨尾急拍，掀起數道浪花，順著暗河中的水流，向下遊急竄而去。
　　陳靖仇記掛於小雪的傷勢，撇下鮫壹精壹，提了劍，奔到於小雪身邊。俯身察看了壹下，所幸於小雪受傷不重，只是暈了過去。陳靖仇到暗河裏捧了些水，灑到於小雪臉上，過了壹會，於小雪方才悠悠醒轉。陳靖仇小心將她扶起，問道：“妳沒事吧？”
　　於小雪坐在地上，看看四周，道：“剛才是怎麽了……河神大人呢？”
　　陳靖仇插劍回鞘，笑道：“還河神大人，妳們那位河神大人，其實只不過是壹只鮫魚壹精壹而已――剛才已經被我打跑了！”
　　於小雪想了壹會，道：“啊……對了……我想起來了！”
　　陳靖仇伸手擦了擦額上的汗水，心中疑惑，道：“不過，剛才也真怪……那鮫壹精壹不是要把妳吃了嗎？怎麽後來又撒口將妳甩出去了？”
　　於小雪道：“我，我也不知道，剛才……我還以為自己死定了。”
　　陳靖仇沈吟片刻，道：“嗯！沒事就好，妳壹定嚇壞了吧！妳好好休息壹下，等會我們再離開這裏。”
　　陳靖仇轉身看了周圍地形，想起壹事，問道：“小雪姑娘，妳好端端的，怎麽突然想要尋死，當什麽河神祭品？”
　　於小雪低下頭，道：“我……我，其實心裏也好害怕。”
　　陳靖仇道：“既然如此，那妳為什麽還要這麽做？”
　　於小雪神色憂傷，隔了壹會，道：“因為……我覺得弟弟好可憐，所以……我想……如果我答應代替大夫的女兒，也許大夫……大夫他會感激……願意幫助醫治弟弟的腳。”
　　陳靖仇道：“就只為了這種緣由，妳就甘願犧牲自己的生命？”
　　於小雪道：“昨天晚上，弟弟因為雙腳不能走路，心裏難過，偷偷在哭泣……我看了心裏覺得好難過，好難過……幾年前，弟弟生病發高燒，因為我沒錢替她醫治，才害弟弟的腳最後殘廢了，都是我害的！”眼角滾落幾滴淚珠。
　　陳靖仇安慰道：“可是，那並不是妳的錯啊！妳們的父母親呢？”
　　於小雪眼中淌下淚來，低聲道：“我小的時候，娘就生病去世了……爹爹後來被官府征去打仗，再也沒有回來。最後就只剩我和弟弟相依為命。村裏人都說，是因為我壹生下來，就滿頭白發，才給全家帶來了厄運！大家都要趕我走，幸好開客店的賀老伯可憐我們倆，收留下我們，在他客店中幫忙……”
　　陳靖仇道：“別難過了！其實我覺得妳的頭發像白雪壹樣，真的很好看！”
　　於小雪臉上壹紅，道：“我的白發，怎麽可能會好看？……”
　　陳靖仇道：“真的很好看，都是妳們村裏的人自己想得太多了，才編出這種說法來！”於小雪低下頭。
　　兩人又坐著休息了壹會。陳靖仇站起身，道：“好了！這洞頂太高，我們得另外想個法子出去！”扶起於小雪，舉著火把，順著暗河，在前探路，壹直往下遊走去。於小雪緊緊跟隨在後。過不多時，火把熄滅，四周壹片漆黑。陳靖仇拉著於小雪的手，順著水流，兩人慢慢向前摸索而去。行了半日，眼前突然透出壹絲光亮。兩人朝著亮光的方向，再向前行出十余丈，前方終於露出了壹個洞口。洞口的大半被水淹沒，暗河的水從洞口下方汩汩往外流去。陳靖仇拉著於小雪，扶著洞壁，走入水中，壹步步慢慢挨出洞來。眼前壹陣明亮，洞外近岸處水流潺潺，正是月河溪邊。陳靖仇和於小雪上得岸來，都是松了壹口氣。
　　陳靖仇倒在岸邊草地上，渾身衣衫濕透，曬著太?。於小雪坐在壹旁，瞥見陳靖仇左臂之上，有壹道數寸長的傷口，殷紅如欲滴血，忙問道：“您的手是不是受傷了？”
　　陳靖仇轉過臉，笑道：“我叫陳靖仇，別您不您的了！妳就叫我阿仇吧！這壹點小傷，不礙事的。”
　　於小雪臉上壹紅，道：“陳，陳哥哥！我學過壹些療傷的方法――小的傷還是可以的，我給您看看吧！”
　　陳靖仇看她臉色誠懇，道：“好吧！”坐了起來，伸出左臂。於小雪俯身過去，低頭仔細察看壹會。走到溪岸上，尋了壹些草藥，用溪水浸濕，再揉爛了，又回到陳靖仇身邊。將草藥在傷口上敷好，撕下衣角，包紮了幾圈。陳靖仇只覺傷口上壹陣清涼，疼痛瞬間消失了大半。笑道：“沒想到妳的醫術這麽神奇，妳是不是也學過療傷的方法啊？”
　　於小雪臉紅道：“不，我從來沒學過什麽醫術！我只能治些小傷，弟弟的腳我就壹點辦法也沒有，我真是好沒用！”
　　陳靖仇道：“那我來教妳壹些治療的方法吧！也許對治療妳弟弟的腳，會有壹些幫助。”
　　於小雪道：“妳，妳說的都是真的？……就怕我學不會……”
　　陳靖仇道：“沒關系，我也不是生下來就會的啊！”遂將壹些治病療傷的簡單法門，傳授給於小雪。哪知於小雪天資極其聰穎，陳靖仇花了將近壹月才學會的東西，於小雪只花壹個時辰，就已領悟了七八分。陳靖仇微覺詫異，又教她壹些簡單的防身功夫，於小雪也壹壹記憶在心。
　　陳靖仇贊道：“真看不出來，妳的天份這麽好，這些東西，我花了好長時間才學會呢。”
　　於小雪忙道：“不，陳哥哥，我覺得自己什麽也不懂，真的很沒用！”
　　陳靖仇道：“妳別太謙虛了！妳真的很聰明！”忽然想起壹事，道：“對了，我這還有壹個以前師父給我的鐵環，就送給妳吧！妳可以用它當做防身的武器。”於小雪猶豫了壹下，伸手接過。
　　陳靖仇和於小雪在溪岸休息了壹會，緩步走回月河村裏來。剛到村前，忽聽村裏傳來壹陣哭喊之壹聲 。陳靖仇不知何事，連忙奔到村中，不由得倒吸壹口涼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事。於小雪跟了上來，也是驚異萬分，啊的壹聲，連忙用手捂住了嘴。滿地盡是鮮血，壹屍壹體橫七豎八的倒在村前空地上，許多壹屍壹體四分五裂，手腳散落壹旁，血腥至極。陳靖仇急忙奔到壹具壹屍壹體跟前，蹲下身子察看，只見幾條寸余寬的傷痕，從頭頸部直劃至大腿，傷口上血跡未幹。於小雪三兩步奔回客店，只見客店門前，橫臥著兩具壹屍壹體，壹老壹少，走進壹看，竟是賀老伯和弟弟小朔。整個地面被鮮血染得通紅，門上也滿是飛濺的血滴。於小雪撲倒在地，抱起小朔，哭道：“小朔！賀老伯！妳們……妳們都是怎麽了……別……別丟下我孤零零壹個人！”泣不成聲。陳靖仇走了過來，俯身解開賀老伯胸前衣襟，只見前胸壹片淤黑，肋骨盡斷，整個衣襟沾滿鮮血。陳靖仇心中大驚，壹時想不出誰竟然有如此神力，能這樣致人死命。安慰於小雪道：“別太傷心了，小心哭傷了身子！”
　　正在這時，小溪邊忽然傳來壹聲女子的慘叫。陳靖仇提起鐵劍，飛奔過去。剛到溪前，不禁大吃壹驚，那頭鮫壹精壹不知何時已到了小溪邊，匐岸邊的草地上，正使勁咬住壹位村婦的右腿，來回撕咬。那村婦倒在地上，放聲哭喊，不斷尖叫，雙手向前亂抓。身前十來個村民，手提棍棒，已被逼到溪邊，臉色驚惶，眼睜睜看著村婦即將喪命，誰也不敢上前相救。
　　陳靖仇怒喝：“畜牲！不得害人！”抽出鐵劍，飛身躍起，長劍遞出，壹招橫劍擺渡，數道銀光同時激射而出。那鮫壹精壹閃避不及，轉瞬間身上就被連刺了七八劍，鮮血淋漓，草地盡紅。忙松口棄了婦人，突然轉身，楊起巨尾，向那些村民瘋狂橫掃過去，勢若猛虎。那些村民嚇得目瞪口呆，雙腿酸軟，渾身動彈不得，眼看鮫尾掃到，就要被掀入湍急的溪水之中，死於非命。陳靖仇大駭，拋掉鐵劍，大喝壹聲，飛身而上，凝力右掌，向前猛擊，砰壹聲悶響，鮫壹精壹渾身震顫，登時血肉橫飛，裂為千百塊碎肉，四散飛起，散落入小溪中去了。整條月河溪，盡被染成血紅之色。
　　陳靖仇拾起鐵劍，回過身，正要去找於小雪。卻見那群村民，手提棍棒，慢慢圍攏上來，堵住道路，群情激憤，滿臉怒火。陳靖仇壹團壹 壹團壹 作揖，道：“對不起！各位……我……”
　　壹老嫗走出人群，心中憤慨，罵道：“都是妳！妳自作主張，才害死了村裏十幾口人！”陳靖仇壹呆。另壹個村漢戟指罵道：“妳，妳還我妻子來！妳還我兒子來！”作勢就要沖上去和陳靖仇拼命。陳靖仇心下歉疚，不知該說什麽好，道：“我……我……”村叟喝道：“滾！滾出我們村去！別站在這兒！”那些村民聽了，齊聲附和，大聲嚷道：“對，馬上滾！快滾！”
　　於小雪聽到喊聲，急忙擦幹淚珠，忍住悲痛，走了過來，站在陳靖仇身邊，向著眾村民哀求道：“大家，大家別這樣。陳哥哥……這位陳大哥，是為了救我們村，才去殺妖怪的……”那老嫗打斷於小雪的話，喝道：“哼！小雪！妳還有臉說這種話！”村漢道：“對！既然自願去當祭品，又不願乖乖地讓河神大人吃掉！都是妳，害死了村裏的人！”村民們七嘴八舌地道：“對！對！都是妳的錯，妳這個妖女，是妳害了全村！”於小雪嗚咽道：“我……”壹村漢橫過木棒，喝道：“趕走他們！趕他們走！”那群村民大嚷大叫，就欲提著棍棒沖上。陳靖仇心中憤慨，轉過身，道：“我馬上走！不勞妳們費心！”頭也不回，大踏步走上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