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後知後覺，偷梁換柱

　　新禹歷1332年十二月十八
　　興南府城，西面官道，拓跋余藏在壹棵大樹上，回想起上個月三十號回大帳找幽野皇復命時的情形，神色有些不愉。
　　他的不愉，自是不敢針對上皇和軍師，主要還是，對自己那日在營帳中表現不佳的挫敗與後悔。
　　“上皇和軍師，不至於懷疑我，說到底，還是因為我沒得到侯氏什麽有用的情報，若是帶回去有價值的消息，上皇和軍師就不會是那個態度了，哎……”
　　拓跋余微微嘆了口氣，別看他姓拓跋，拓跋氏作為大晉除皇族宇文氏之外的三大至高勛貴之壹，後人分支不計其數，總人數怕是過百萬都不止了，在幽都那種壹個瓶子就能砸出好幾個勛貴的地方，姓拓跋，可不會讓妳的地位，有任何變化，想出人頭地，主要還是看實力跟後臺。
　　當然，能在上皇帳下擔任斥候隊長，拓跋余的天資也是毋庸置疑的，他今年剛剛過百歲，已是元丹境修為，放眼天下也絕對算得上天才了。
　　可放在上皇帳前，就完全不夠看了。
　　上皇近侍幽泉衛、精銳幽冥軍，甚至是他所處的中軍斥候營，哪裏不是人才濟濟，天才紮堆，他這樣的天資，根本就不夠看，若不是勝在機靈，這些年立了不少功勞，他根本就當不了這個斥候營的隊長，獲得這次面見上皇的機會。
　　“這可是面見上皇啊，這麽好的機會，全被我浪費了！”
　　拓跋余低頭看著下方百姓，眼神有些窩火，他已經在這邊蹲二十七天了，硬是壹點不對勁都沒發現，府城這邊，就是不斷的有百姓進城，中間夾雜著壹波壹波的侯氏大軍，到目前為止，已經回了有五十二波大軍，只剩下八只大軍沒回。
　　“侯氏那五百萬大軍共分了六十只，只剩下八只，那就相當於已經有四百萬大軍全都回城了，眼下離侯玉霄定的壹月之期只剩下三天時間，最後這三天，大軍應該會全都回來！”
　　拓跋余的語氣有些低沈，他這次的任務就是監視侯氏大軍的動向，這也就意味著三天之後，他的任務就結束了。
　　問題是到現在為止，他還是毫無建樹。
　　當然，他實打實的監視了興南府城壹個月，按說是做了實事的，可關鍵是他什麽有用的情報都沒帶回去，上個月底那次回中軍大帳復命時，上皇和軍師的臉色，很說明問題了。
　　“不行，我壹定要趁這最後三天，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拓跋余捏了捏拳頭，看著不遠處官道上結伴遷移，準備進入興南府城的百姓，瞳孔中冒出了壹股兇光，並非是針對這些百姓的，而是他自己意識到，必須要做點什麽了。
　　倏然，壹道清風吹來，他眉頭壹凝，忙回頭看向身後。
　　壹個全身罩著黑袍的人神色匆匆的從遠處掠來，看到拓跋余立刻就跪倒在地，拱手語氣急促道：“隊長，出事了！”
　　“什麽事？”
　　“監視府城東面的五個弟兄，手腳不幹凈，不小心被侯氏壹只大軍給發現了，幸好那只大軍實力不強，五人殊死搏鬥，死了四個，只有壹個弟兄逃了回來，不過也已經瀕死了！”
　　拓跋余臉上頓時露出壹抹怒容，沈聲道：“蠢貨，只讓他們關註大軍動向，沒讓他們幹什麽，這也能被發現？”
　　“隊長息怒，那五個弟兄是主動靠近大軍的，他們好像是發現了什麽，那個瀕死的弟兄，讓我來通知隊長過去！”
　　“廢這麽多話，還不趕緊帶我去！”
　　聽到這句話，拓跋余神色壹滯，頓時神色驚變，怒斥了那人壹聲，那人也不敢吭聲，趕忙帶著拓跋余朝西邊飛去。
　　府城以西三十裏，官道旁邊的壹間小破廟。
　　拓跋余跟著那人壹同走了進來，對著廟內準備給自己行禮的十多人揮了揮手，直接走到了中間，壹個正躺在地面生死不知的下屬身邊，看著那下屬身上血流不止，他眉頭微凝伸出手貼在他的胸口上，調動丹田神元，送入下屬的體內。
　　貼上胸口那壹刻，拓跋余就知道，這屬下沒救了！
　　可他還是不遺余力的將下屬喚醒了。
　　“妳們發現了什麽？”
　　那下屬才剛睜開雙眼，聽到拓跋余詢問，他張了張嘴，氣若遊絲：“那只……大……軍，有問……題……”
　　拓跋余意識到了下屬很快就開不了口，頓時神色壹沈，壹邊加大神元的輸送，壹邊迅速開口問道：“什麽問題？”
　　那下屬與他壹樣，也是三皇姓氏的後人，對大晉也是忠心耿耿，可以看到，他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卻還是強撐著張嘴，用盡最後壹絲力氣，斷斷續續的說出了四個字。
　　“修為……實……力……”
　　說完四個字，那下屬的瞳孔頓時就失去了神采。
　　拓跋余也停止了神元的輸送，可收回手掌之後，他的眉心卻凝出了壹個川字，腦海中滿是疑惑不解。
　　修為，實力，什麽意思？
　　是說那只大軍士卒的修為太高，實力太強？
　　不對，這五人是發現那只大軍有問題，主動靠近大軍的。
　　如果那只大軍的士卒，修為太高，實力很強，那他們怎麽會主動靠近大軍，那就證明，這下屬的意思不是太強了。
　　而是……修為太低，實力太弱了？
　　拓跋余腦海中猛然閃過壹道靈光，趕忙轉頭詢問旁邊站著的另外幾人道：“除這人之外，其余四人修為如何？”
　　那些下屬第壹時間還沒反應過來，意識到拓跋余是問那四個已經犧牲的士卒，頓時開口回答道：“與其他小隊的人員配備壹樣，壹個宗師二境，帶著四個宗師壹境的。”
　　死去的下屬，就是宗師二境修為。
　　拓跋余聽到這個答案後，整個人神色都楞住了。
　　“五個宗師，碰到壹只約十萬人的大軍，還逃了壹個？”
　　破廟中的所有斥候成員，聽到拓跋余這聲詢問，頓時神色壹楞，繼而也意識到了什麽，臉色猛地壹變。
　　“我剛才還沒反應過來，對啊，十萬人的武者大軍，即便不是侯氏的精銳赤焰軍，只是普通的昭陽軍，也不是他們五個宗師能對付的，他是怎麽逃出來的？”
　　眾所周知，天下但凡能拉起私軍的勢力，對士卒的要求最低都是開身五重修為，過萬人的武者大軍，就已經能威脅到四境乃至是五境宗師了，壹個二境宗師，四個壹境宗師，理論上還不如壹個四境大宗師，更別說五境天級大宗師了。
　　更何況，這五人碰上的是十萬大軍，而且侯氏最普通的昭陽軍，修為最低可都是開身七重的，十萬大軍的氣血鎮壓之下，這五人別說跑，恐怕連動都動不了。
　　唯壹的解釋就是，那只大軍，不是侯氏的大軍。
　　破廟中的十多名斥候，包括拓跋余在內，所有人的腦海中冒出這個念頭，意識到了壹個更加關鍵的問題之後，他們瞬間面色慘白，身體猛地壹顫。
　　“大人，我想起來了，所有回興南府城的侯氏大軍，咱們只看了最前面那幾波大軍的修為，而且他們還跟普通百姓摻和在壹起，咱們能看到的，幾乎全都是壹些宗師境以上的，為了避免他們發現，也不能隨意觀測那些普通士卒的修為。”
　　“沒錯，因為那些普通士卒都跟百姓混在了壹起，我們判定他們是不是侯氏大軍的標準，就只用穿著了……”
　　“妳們的意思是說，咱們看到回府城的那些大軍，很有可能都不是侯氏的大軍，或者說，只有壹小部分是。”
　　“這……”
　　……
　　“都給我閉嘴！”
　　拓跋余怒吼壹聲，打斷了破廟內斥候的議論，他臉上的肌肉幾乎是顫抖著的，瞳孔中也冒出了壹絲駭然，想到了什麽他猛地轉頭看向眾人，迅速問道：“侯氏不是還有八只大軍在外面麽，離咱們最近的壹只在哪兒，快說！”
　　壹名下屬立刻回答道：“那八只大軍去的，都是離興南府城最遠的郡縣，所以回來的最晚，目前離咱們最近的壹只，應該在九隼郡附近，離這裏大約有壹百二十裏。”
　　“妳們都繼續留在這盯著興南府城，我壹個人過去。”
　　拓跋余甚至都沒等那人把話說完，留下壹道命令，直接化作壹道勁風，朝著西邊九隼郡的方向疾馳而去，留下了十多個斥候，站在原地，神色驚疑不定。
　　半空中，強勁的狂風刮在臉上，拓跋余卻壹丁點感覺都沒有，他的心臟正在狂跳不止，眼角也在止不住的顫抖。
　　那死去的五名下屬，肯定是發現了回府城的侯氏大軍，實力與修為不對勁，才會主動靠上去的，拓跋余可以肯定。
　　他這次帶隊來興南府監視侯氏大軍，收到了上級的命令，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對侯氏大軍動手，也不準起任何沖突，他知道，原因就是壹個月之前侯玉霄在道城弄的中立區。
　　興南府全境已經是中立區，只要不是侯氏主動挑釁，大晉跟同盟都不能在這裏動手，正因為這樣，拓跋余和手下的斥候連興南府城都不敢進去，在監視侯氏大軍動向時，也是盡量本著雙方不接觸的原則，哪怕感知別人的修為，也盡量挑壹些不容易被發現的，極其隱晦低調。
　　所以，大多數情況下，他們都是憑肉眼觀測的。
　　而侯氏回府城的那些大軍，也夠狡猾，他們全都跟普通百姓混在壹起，只有很小的壹部分留在外圍，其中也不乏壹些宗師境，乃至是元丹境的武者，可每只大軍，那樣的人才多少，最多也就不到數百人。
　　可偏偏就是這數百人，讓他們這些斥候，全都相信了。
　　完了，完了……
　　拓跋余只用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趕到了九隼郡附近，這半個時辰內，他心臟的劇烈跳動就沒停過，半個時辰的思考已經讓他想明白了很多，實際上到這裏，他幾乎已經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
　　接下來，就是驗證的過程。
　　他這次不再遮遮掩掩了，直接釋放出自己元丹二境神通期的修為氣息，感知九隼郡城附近，很快就在西邊官道上發現了壹只上百萬百姓的隊伍。
　　他壹個縱身就飛了過去，朝著百姓隊伍肆無忌憚的掃視了起來，看到混在百姓中，身穿昭陽軍鎧甲的侯氏士卒，迅速感知起他們的修為。
　　開身三重……開身二重……開身五重……開身七重……
　　壹重……四重……五重……二重……
　　隨著不斷感知出越來越多士卒的修為，拓跋余壹整張臉逐漸脹成了豬肝色，瞳孔中的怒色愈發濃郁，整個人也在半空中開始顫抖了起來，雙拳緊握，甚至忍不住自己的氣息，都開始變得淩亂了起來。
　　“被騙了……被騙了，這不是侯氏大軍，完了完了……”
　　“哪兒來的宵小在此窺探，不知道興南府是中立區麽？”
　　倏然，下方壹道怒喝聲傳出，將半空中的拓跋余驚醒。
　　壹個身披黑鎧統領打扮的年輕人緩緩飛上半空，看著拓跋余壹襲黑衣，無法分辨出他的來歷，那年輕人的臉色頓時就陰沈了下來，可感知到拓跋余身上散發出的氣息，遠比自己要強大，他也沒敢主動出手，只是繼續沈聲問道：
　　“不知前輩是大晉還是同盟的人，興南府已經被天下公認為中立區，幽野皇與封天侯兩人也親自點頭，大人這麽肆無忌憚的探視我侯氏大軍情況，怕是有些不妥吧？”
　　拓跋余沒有開口，袖子下的拳頭攥的老緊。
　　那年輕人見他不回話，又繼續道：“兩府百姓太多，我侯氏大軍人手不夠，無奈從族中抽調了壹些預備役，實力確有些差強人意，讓大人見笑了！”
　　……
　　居然，還在騙我！
　　拓跋余此刻恨不能壹掌劈死眼前這個天級大宗師，可他並沒有這麽做，只是做了壹下深呼吸，迅速平復下情緒。
　　他已經釀成大錯了，必須要想辦法補救，殺了這人又有什麽用，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不行，必須得趕緊將消息帶回建業府城，稟報上皇，否則時間越長，侯氏那五百萬大軍走的就越遠。
　　沒錯，我得趕緊回去稟報上皇與軍師。
　　拓跋余很快就作了決定，他冷冷的看了看年輕人壹眼，什麽也沒說，直接轉身，朝著西邊建業府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看到拓跋余飛走，年輕人的瞳孔中冒出壹絲精芒。
　　“我有事先走壹步，妳們繼續帶百姓進九隼郡城！”
　　“屬下領命！”
　　他沒有下去，而是低頭對下面傳了壹道命令，聽到下面的回復聲過後，也跟拓跋余壹樣疾馳而去。
　　不過他去的方向，是東邊的興南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