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8章 突刺

　　達爾汗原本還以為周青峰不喜歡被人畫像，甚至想過讓畫師偷偷看幾眼，悄悄的記下這小子的長相回去畫。哪曉得周大爺得知有人要給他畫像，那個熱情就好像被壓抑幾萬年的火山猛烈噴發。
　　周青峰甚至要求畫師留下來好好畫，他對畫師說道：“所謂‘雁過留聲，人過留名’，大丈夫壹世英雄也不過百年。若要讓後人銘記，光只有幹巴巴的文字記載是不夠的，我壹定要留下我的肖像。這肖像可不能是呆板的畫個傻子，壹定要體現我英武偉大的內涵。”
　　這小子都在說個啥？
　　達爾汗等人根本聽不懂，只是冷冷的發傻。
　　“要讓後人知道——我，周青峰，年雖幼卻誌存高遠，為華夏存亡，民族興衰而奮盡全力。在這白山黑水之間，在這異族蠻夷之地，我砥礪前行，不忘初心，歷經磨難也從不放棄。這份德行可載青史，可昭日月。”說著說著，周青峰自己都被自己感動的要哭。
　　阿巴亥只能是翻白眼，她知道周青峰啥都好，就是時不時壹張嘴喜歡說些別人聽不懂的胡話。而他自己偏偏樂在其中，沈迷不已。
　　“這位朋友叫什麽名字？”周青峰拍拍畫師的肩膀問道。
　　畫師也就二十來歲，頭戴方巾，身穿交領，做個書上打扮。他被周青峰拍了幾拍，壹張臉都要哭出來，“鄙人姓蔡，名誌偉，沈陽人士。在下畫技其實壹般，只怕難以達成貝子爺的意圖。不如放在下歸去，我家中尚有老母要贍養……”
　　畫師說著話真的哭了出來，他只不過貪圖十兩銀子的畫稿錢，就被人請到赫圖阿拉。在赫圖阿拉也就算了，這女真奴酋竟然壹句話把他打發到了更加偏遠的額赫庫倫。這壹路辛苦到額赫庫倫也就算了，結果卻要給個不著調的臭小子畫像。
　　什麽狗屁騎羊揮手像，這小子什麽腦子想出這麽個姿勢來——漢家老祖宗自打會畫畫以來，啥時候畫過這樣的畫？這不是擺明為難人麽？
　　畫師哭的眼淚汪汪，周青峰反而安慰他道：“別哭別哭，給我畫像虧不了妳。只要妳畫的好，過個幾百年人們都會記得妳的名字。別人提起妳都會贊嘆壹句‘哇，那就是給偉大周青峰畫像的禦用畫師’。相信我，妳賺大了。”
　　可勸也無用，這位蔡畫師就是情緒低落。周青峰只能派人送他回城裏好好休息。倒是達爾汗楞楞的發現自己不太好交差——大汗指明要看周青峰的畫像，周青峰也答應了，可畫師卻被扣下不能跟著他壹起回去。
　　阿巴亥倒是覺著事情處理的挺完美，就要回城裏休息。她可算是等來了自己的侍女以及日常換洗的衣物等生活用品，也算是大松壹口氣。只是等她壹回頭，褚英忽而出現在工地。建州大妃心中壹怒，徑直上前喝問道：“褚英，妳為何非要留我在此地？”
　　阿巴亥性子就是如此，壹會冷靜壹會隨性。她想跟褚英理論壹番，可褚英卻根本不理她。後者手裏抓著壹桿長矛，大步從周青峰身邊走過，隨口喊道：“來，我要教妳些東西。日後大戰，免得妳死得太快。”
　　伐木場工地面積挺大的，褚英走到角落壹塊位置，站定在半個籃球場大小的平地中間。他拄矛而立，身姿挺拔，工地的火把光線在他周邊晃動，顯得不怒自威。
　　周青峰騎著傀儡山羊過去問道：“褚英貝勒，妳要教我什麽？”
　　“我得有個幫手，但烏察的手下都不太聽我的。我只好抓妳小子來充數了。”褚英說著壹抖手中長矛，沈聲說道：“妳這騎羊跳躍之法頗為新奇，可在戰陣上卻沒什麽用處。來，盡管朝我攻殺。妳若是能閃開我的矛尖，就算妳贏。”
　　長矛直指周青峰，面對威名赫赫的褚英，到讓他也生出幾分好勝心。‘山羊跳’的招數最擅長就是避開敵人正面，躲開矛頭並不是難事。他當即亮出自己的光之軍刀，驅使傀儡山羊朝褚英沖了過去。
　　“小心，我來啦。”周青峰大喊聲，先是向左虛晃動，跟著軍刀爆開壹團刺眼白光逼著褚英閉眼。可不等他躍起，矛尖卻從亮光中刺出，輕易就把他從傀儡山羊上給抽了下去。
　　都沒搞清楚是怎麽回事，周青峰就在地上摔了個嘴啃泥。他沒覺著褚英用多大力氣，卻好像是他自己把自己給摔出去壹樣。等他爬起來擡頭壹看，褚英似乎壓根沒動，矛尖穩穩指向他，冷冷嘲笑道：“再來，想清楚自己是怎麽摔的。”
　　若是真正的戰陣之上，周青峰這壹下就掛了。他沒任何抱怨，反而飛快的又騎上自己的傀儡山羊，細細思索剛剛那壹擊。可不等他有任何結論，身後傳來阿巴亥的聲音，“小子，妳那道晃人眼睛的白光頂多對跟妳同級的人有效，褚英可以輕易看穿妳的虛招。”
　　哦……？
　　周青峰扭頭看向阿巴亥，建州大妃恨恨的站在場外，把自己滿腔怒氣都用來揭穿褚英戲弄人的把戲。褚英心眼小，冷哼表達自己的不滿。
　　“那我怎麽辦？”周青峰問道。
　　阿巴亥繼續說道：“讓褚英只能動用跟妳差不多的實力，否則怎麽打都是輸，妳差他太遠了。”她又對褚英說道：“欺負小孩子很有意思麽？妳像周小子這麽大的時候，絕對打不過他。”
　　褚英只能再次冷哼道：“這小子身體古怪，壹會大壹會小。不過我也不欺負他，不用靈力，照樣打敗他。”說完他長矛再次壹抖，對周青峰喝道：“來，妳還是要輸。”
　　周青峰定了定神，揮舞軍刀自然再次向褚英沖了過去。這次比前壹次還更慘，褚英只是簡單的上前半步拉近距離，然後壹矛捅了過來。只是壹個踏步前沖，速度卻快似迅雷——矛尖到胸口的那壹瞬，周青峰差點以為自己要被捅成烤串了。
　　周青峰被嚇傻的模樣讓阿巴亥都看不下去，她命令達爾汗道：“去幫那小子壹下，讓他知道該怎麽對付褚英。”
　　對於能跟褚英交手，達爾汗興奮莫名。他隨意找了根木棍就跑過來，對周青峰說道：“貝子爺，對付長槍長矛，要麽用重箭在十幾步攢射，要麽就同樣用長兵器對拼。騎馬沖上去是最笨的。”
　　周青峰大為奇怪，“騎兵不是天生克制步兵麽？”
　　達爾汗繼續搖頭，“我們建州女真擅長步戰，騎馬只是用來趕路追擊。倒是葉赫女真擅長騎兵，他們喜歡追擊掩殺，迫敵側後。可就算是葉赫部也從來不會騎馬直沖敵人的槍陣，那是找死。”
　　聽到這話，周青峰半信半疑。他從傀儡山羊的後背上下來，也找了壹根木棍雙手握持，學著達爾汗的模樣向褚英虎視眈眈——他之前還指揮過別人用槍，可實際上今天才頭壹回親手用這玩意。
　　周青峰和達爾汗拉開距離，從兩側夾擊褚英。阿巴亥又開口喊道：“周小子，妳步伐不對。槍兵攻殺靠的不是妳的手，而是妳的腿和腰。把妳的腿像壹張弓似得拉開，最簡單的壹招，向前突刺。”
　　阿巴亥說完，達爾汗就給周青峰做個示範。這個女真侍衛雙腿拉開後就猛然壹蹬，矛尖亮起壹道紅光，唰的壹下就竄出去四五米，捅向褚英。
　　褚英不躲不閃，他也沒用多大力氣，只是矛頭跟達爾汗的矛頭輕輕壹磕，然後就等著達爾汗自己撞上來——褚英的矛頭從達爾汗的肋下穿過去，比剛剛虛捅周青峰那壹下更加驚險。
　　周青峰看的額頭汗津津，他這才知道什麽叫做高手，什麽叫做‘生死只在壹瞬’。他過去玩的那些全是不入流，別說對付褚英了，連達爾汗都可以輕松虐他。
　　達爾汗看著自己肋下的矛尖，苦笑說道：“褚英貝勒，妳當年就是用這招捅死了我們烏拉部十幾員大將，殺的我們烏拉部滅族的。這招突刺雖然簡單，卻真是又快又狠。”
　　“烏拉部？”褚英傲然說道：“好多年前的事情了，當年那壹仗妳也在？”
　　“在，自然是在。只不過我當時不是跟我烏拉部的人在壹起，反而是在建州部的大軍裏頭。我親眼看見自己認識的同族兄弟壹個個死在貝勒爺您的長矛之下。我這些年壹直苦練，想不到還是連褚英貝勒壹招都贏不了。”
　　達爾汗說的掉淚，連阿巴亥都傷感不已。他們都是出身烏拉部，可烏拉部早就被建州部滅族吞並了。褚英只是冷哼，收回長矛後說道：“都過去的事情了，想那麽多幹嘛？若要報仇，妳現在就有機會。再來呀！”
　　“我來。”周青峰出聲喊道，也如同達爾汗般挺矛突刺。只是褚英應付他就好像對付三歲小兒般，真正隨手撥弄，如同戲耍。他也知道自己跟褚英差距甚大，不論是摔倒，被抽，挨打，狼狽至極，他也不驕不躁，壹次又壹次的不斷發起突刺。
　　阿巴亥緩過神來，又開口對周青峰喊道：“雙手抓矛要穩，妳的手不夠穩。腰和腿要壹起用力。手和眼睛要合壹，盯到哪裏就要刺到哪裏。長矛最重要的壹招就是突刺，這壹招最簡單也最有用，練好了可以無敵。”
　　阿巴亥沒有實戰經驗，可她眼光絕對是超壹流的。她見過的悍將能稱雄整個女真，是過去三十多年壹直在戰爭中磨礪的勁旅。可誰也沒想到，作為整個女真最尊貴的女人，本應守護女真建州部的她教出來的卻是女真的死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