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恨之根源

　　葉無辰那可怕的猜測，竟就這麽變成現實，殘酷的擺在她的面前——她叫了壹個不是自己父親，還極有可能害了自己生父的人二十多年的“父親”，還為了他展盡了自己的才能，甚至甘願嫁給那個年紀倍於自己的人以牢牢將天龍國掌控手中——誰堪忍受這樣的欺騙與打擊，又有那個女兒堪承受的住自己的父親被關在這樣的地方整整二十多年。
　　從小時候，她就知道宗中關著壹個瘋子，成長的過程中，她不小心走近那裏時經常會聽到那個瘋子的咆哮聲，會嚇得逃開……卻怎麽也不可能想到，他竟是自己的父親。
　　內心撕裂的痛，痛的幾乎無法呼吸。她慌忙上前，完全不顧那她平時接觸不到的臟亂，扯住那纏繞著他的金色鎖鏈，想要將它強行斷開。但她將水玉功運轉到極致，兩只手掌都變成了冰藍色，普通的鎖鏈早已被輕易拉斷，但那金色的鎖鏈卻沒有任何要被損傷的痕跡。而且，她分明感受到自己的水玉功在接觸到金鏈之時竟消失的無影無蹤。
　　“沒用的，這是當年南皇留給我南皇宗的至寶鎖魔鏈，除了南皇之劍，根本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把它斬斷。而對我們來說，被鎖魔鏈所封鎖時，就連來自南皇的力量都會被封鎖住……否則，他們又怎麽會放心讓我壹個人在這裏，永遠不擔心我會逃走或被人救走。”他搖搖頭，那拖至地面的頭發擺動間，依然遮掩著他的臉。
　　“他們……是誰？”水夢嬋放棄了，她無力的站在那裏，嗅覺，視覺上的不適感已經完全感覺不到，心神恍惚間，她只想知道這壹切的真相是什麽，壹切又都是為什麽。然後，想盡壹切辦法，救出她的父親。
　　南皇之劍……
　　葉無辰，妳贏了……妳又壹次用簡短的幾句話，攪動起了壹場妳壹定願意看到的大浪。是該佩妳，怨妳，還是該謝妳……我水夢嬋，原來早就已經成為妳計劃中壹個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如今，我卻不得不走向妳所指向的方向。
　　在妳面前，我永遠是個失敗者。
　　膽怯了也好，因為那得知真相的謝意也好，今生，不願再與妳為敵。
　　“他們是誰……他們曾經是我最好的夥伴、朋友……最尊重的長輩……水雲瀾、水雲破、水雲碎……水玄封、水玄中，水自在，水無天……這些人，我就算化成灰，也永不會忘記他們的名字！！”
　　他壹連說出了三十多個名字，每壹個名字，他都以紮入心底的無比怨恨說出。壹時間，這個黑暗地下空間的空氣都被染上了濃重的怨恨之息。他對他們的恨意，早已經深深的刻入骨髓，二十三年的時間，壹天重過壹天。縱然食其肉、挫其骨、抽其筋、飲其血亦不能平息。
　　三十個人，這個數字對內外人員極多的南皇宗來說算不了什麽，但水夢嬋每聽到壹個名字，心臟就會猛跳壹下，直到他說完，她的心已經被難以言喻的驚駭所填滿——這些人，竟都是在現在的南皇宗之內，或者之外掌握著重權的人，無壹例外！
　　“水雲瀾……是誰？”這是壹個她唯壹沒有聽過的名字，而他卻把這個名字放在了第壹位，可見他對這個人有著最強的恨意，難道……
　　“水雲瀾……水雲瀾……壹個和我長的壹模壹樣的人！！！”
　　水夢嬋身體猛的晃動了壹下。
　　水雲瀾……那個她叫了二十多年父親的人……原來，他們竟長的壹模壹樣，怪不得，怪不得……
　　而眼前的人，她的父親，才是真正的水雲天。
　　“父親……”她終於悲戚的呼喚壹聲，嚶嚶的哭了起來……她已經記不得自己上次哭是什麽，也許是幾年前，也許是十幾年前……淚眼蒙蒙中，她憶起了小時候，那總是壹臉舒暢的笑，總是寵溺的任她胡鬧，任她提出各種過分要求的父親……那是壹段很暖，很美好的稚年回憶，兩歲之後，“父親”就變了，原來從那時候起，她最喜歡的父親就已經離開了，在不見天日中承受著非人的痛苦折磨。
　　悲、痛、恨、愧……她已經是泣不成聲。為自己的父親而泣，亦是為自己被徹底欺騙玩弄的人生。
　　水雲天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壹聲父親，他冰冷到幾近死亡的心湧上了濃濃的暖意。那是壹種叫“親情”的東西。他苦苦盼了太多年，忍了太多年，老天終於開眼，將他被奪走的東西還給了他壹部分。
　　“父親，告訴我……我想知道真相……妳在這裏裝瘋賣傻，卻死死的不肯倒下，又每日借著那虛假的癲狂發出喊聲來讓人都知道妳的存在，壹定是在等我……告訴我，父親，我們壹起報仇……我，可以很快就拿到南皇之劍，到時候就可以出去……父親，他們都說妳早已被割掉了舌頭，無法言語，只能發出怪叫聲。為什麽妳……”
　　水雲天緩緩擡起，目光中依然蒙著不知是悲是喜的水霧，他嘶啞著說道：“當年，他們的確割掉了我的舌頭，我也以為我永遠都不可能再說話……但人算不如天算，短短幾天的時間，我的舌頭便自動再生……也是那時，我才知道，我們所擁有的南皇之血不愧為神之血，不但能讓傷口快速愈合，還能讓失卻的肢體或器官重生……擁有純正神之血的我們，畢竟非壹般人類所能相比。”
　　“原來……竟是這樣…”水夢嬋失神的叨念道。
　　“妳娘……她還好嗎？我的兒子……妳的弟弟，是不是叫無缺？他今年多大了？多高了……”水雲天的聲音忽然變得急促，當苦盼的曙光來臨，心中的渴望與撕心的牽掛如洶湧的潮水，沖擊著他的心。
　　聽他問起自己的娘親，水夢嬋心中愈加酸澀。她現在才知道她的娘親這些年都承受著多大的傷痛。她壹直都知道這壹切，卻不得不瞞著他們，壹個人默默的承受。自己的丈夫就在自己不遠的地方，卻永不能相見，還要委身壹個害她全家的人，這是怎樣的壹種折磨。
　　那持續了二十多年的平淡平靜的生活之中，原來竟隱藏了這麽殘酷的現實。
　　心中那無法言喻的恨也再次膨脹。
　　“娘親她從來不笑，我從小就知道她過的壹點都不好，到了今天才知道原因。無缺他從小叛逆，他……那個人的話，他從來都不聽，最後連話都不願意和他多說。與宗中之人的關系也普遍很僵，很多人都排斥他。後來，十幾歲的時候，他就遠遠離開家門，壹個人在外闖蕩，並揚言就算南皇宗的所有人都忘記傳遞了壹代又壹代的遺命，他也壹定要找回南皇之劍。這些年，無缺他時常和我保持著聯系，但除了偶爾回去看看娘親，再也不願留在南皇宗。”水夢嬋淒婉的訴說著。
　　“芙妹……”
　　“無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無缺，真不愧是我的兒子，真不愧是我水雲天的兒子，妳能有這份心，我就算馬上死了，也可以死而瞑目……”他輕喚著那個從來沒見過的兒子的名字，灑淚而笑。他忽然覺得，二十三年折磨能換來這樣壹個消息，縱然馬上死去，也已經足夠了。
　　“父親，妳快告訴我，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快告訴我！”那種急欲得到答案的煎熬拖的越久，她的情緒就越發的想要失控。面對眼前的壹切，她壹時之間不知該何去何從，今天過去，她又該作何選擇，將要面對的又是什麽。但，就算知道答案後自己的人生會發生壹個殘酷的轉折，她也必須知道這其中的全部。
　　周圍短暫的安靜下去，水雲天抑住自己奔瀉不止的眼淚，頭部依然低垂，整理著自己在各種沖擊下全然混亂的思緒。許久，他緩緩的說道：“那個噩夢，發生在二十三年，那時，妳剛剛滿了兩歲。”
　　“我南皇宗雖壹直有著遠遠淩駕於蕓蕓眾生的勢力與力量，但我們所需要的永遠不是要俯瞰天下，而是終生尋找南皇之劍與它的主人。百年，千年，萬年，壹代又壹代過去，南皇宗也失望了壹代又壹代。就在這不斷重復的失望之中，壹些別的聲響也越來越多，逐漸的，南皇宗的內部開始出現了異動，並呈現著壹種分化的危險趨勢。”
　　“當壹個再正常不過的人擁有了他人不可企及的力量，周圍，又有著壹股龐大到可以橫掃天下的力量。卻只能因壹個所謂的使命而尋找壹個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東西，終生碌碌無為，這的確不是容易接受的。尤其是在太多次的失敗後，連那個使命也開始被當成謊言。這麽多年以來，各種質疑的聲音和分化的跡象出現了多次，每次都被壓下。但百年前，北帝宗的壹場異變大大的刺激了宗中大部分的心，分化的局面也越來越強烈。有太多的人向往踏足天下，手掌大權，不願只做壹個空有非凡本領，卻只能置身世外之人。”
　　“就是因為這個嗎……果然如此，我就知道，會是這樣……”想到那個實為水雲瀾的“水雲天”之野心，還有自己這些年為了他的野心而做下的壹切，心中的恨與悔無以復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