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逼反

　　林家。
　　此時的林狂，比之壹個月前瘦了整整壹圈。那零亂的胡子頭發已經是白如殘雪，找不到壹絲的黑色。不到七十歲，看上去竟如壹個八十歲的老者壹般。
　　各種折磨，各種打擊，他總算體會到何為心涼刺骨，心如死灰。這期間，那種深深的絕望感讓他不止壹次生出了尋死的念頭，但每次，他都會在最後的時刻停止。
　　他不甘心……他如何能甘心。
　　他這壹生，付出了什麽？得到了什麽？
　　財富？權力？聲望？壹切便如過往煙雲，他所面對是，是蒙著灰暗氣息的林家。這壹切，又都是由誰所造成？
　　陷害嘯兒的人是誰？真的是皇上所說的葉無辰嗎？
　　那嘯兒的死，戰兒的死……他們，卻是真真實實的死在皇上的手裏。
　　為了遮掩，還撒下了壹個個拙劣，讓人心涼的謊言。
　　皇上，對妳來說，我們是壹群奴才，是壹群狗，不聽話了，不想要了，就可以悄悄壹棍打死，然後再編織個謊言去安撫和隱瞞那還有利用價值的老狗……
　　皇上，妳如何對得起老臣。
　　這些天，他在折磨中反復叨念著。相比於龍胤的“無情”與“狠毒”，陷害林嘯的是不是葉無辰已經不重要了，心力交瘁的他已經無力去追查答案。他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叨念著龍胤。他對龍胤的復雜恨意，完全壓過了當初那個陷害林嘯的人。
　　就在這時，他朦朦的視線中忽然猛地壹花，壹道夾雜著銀色光芒的白光刺了壹下他的眼睛。幾已心死的林狂卻沒有因此而受到驚嚇，而是微微擡起，看向這個忽然出現的人。
　　“妳是誰？”他聲音虛弱的問道，但話壹出口，他死寂的眼瞳就猛地壹縮，身體也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壹步：“妳是……邪帝！！”
　　如今，普天之下，再也沒有人不知道邪宗，也再也沒有人不知道邪帝，以及邪帝的強大與只屬於他的裝束。
　　就算他已是心如死水，在忽然看到這個名驚天下的邪帝時心臟依然為之狂跳不已，頭腦也清醒了許多。空氣，變得冰冷，恐懼，開始在他心間滋生，並變得越來越濃重。
　　他想死，卻又懼怕著死亡。只因為，他不甘心就這麽在失去壹切後死去，他不該是個可悲的可憐人。
　　“正……是……本……帝……”邪帝嘴角咧起，發出可怖的聲音。林狂活了大半輩子，還從未聽過如此難聽的聲音。隨著他的開口，邪帝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壹把猙獰可怕的血弓，壹根赤色的箭詭異的在弓弦之上形成，箭頭直指林狂的喉嚨。
　　這是傳說中的那把弓……林狂知道，當初就是這把弓，射出了驚天壹箭。
　　“妳要殺我……妳我無冤無仇，為什麽要殺我？”林狂的腳步再次後退，恐懼之余，心中再次湧上死灰般的絕望。邪帝手下無全屍，林家的大難，就這麽接踵而至。他做夢都沒想到，這個可怕邪帝，竟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本帝不是殺人，而是殺狗。”邪帝嘿嘿獰笑著。
　　“狗？”這個字，讓林狂全身壹僵。這個字，他這些天已經念了太多遍。
　　“天龍國的皇帝該換換了，作為那個皇帝的忠狗，就由妳來第壹個死吧……嘿嘿嘿嘿，能讓北帝親自出手，這是壹種天大的恩賜，妳應該感到莫大的榮幸。放心，妳不會寂寞，妳死後，所有林家之人會壹個不少的追隨妳而去。”他壹邊說著，雙瞳之中，射出冰冷的寒光。
　　林狂的眼瞳不斷的收縮，慢慢的，忽然又平靜了下來，就連臉上的懼意，也逐漸的褪去，他倚著墻壁，無力的說道：“以妳邪宗通天徹地的本領，想洞悉我林家的壹切根本不費吹灰之力，而我壹個小小的林狂，又哪有資格勞駕妳堂堂邪帝動手。妳，是在利用我和皇上的關系現狀，來逼我造反。”
　　邪帝放下手中的血弓，邪肆的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林狂，妳這大半輩子果然沒有白活，既然知道了本帝的意思，那就該知道要怎麽做。”
　　“以妳邪宗之能，要滅龍家，輕而易舉，又何須用的到我林家。”林狂雙目無神的說道。壹個神級的強者便可以不懼怕整個龍家，更何況，邪宗裏只是被人所知的就有四個，神級以下的高手必定也不計其數。誠如他所說，以這樣的勢力，要滅壹個龍家，何須逼迫他林家造反。
　　“本帝沒有必要回答妳……妳現在壹定很痛苦，恨那個皇帝入骨吧。嘿，若妳反，不但可以泄盡心中積憤，成與不成，本帝都不會動妳林家任何壹人。若妳不從，本帝會讓妳林家上下，無壹全屍。妳自己選擇吧。”
　　林狂慘然壹笑：“事到如今，我還有選擇的余地嗎？兒孫皆慘死，我壹個老頭子與其在痛苦中了卻殘生，倒不如像二弟所說的那樣瘋狂壹次……也只有這麽做了，我才有臉去天上和我的兒孫團聚……”
　　說出這番話，林狂忽然感覺到全身壹陣輕松，就如把在胸腔中憋了許久的氣壹下子了吐了出來。數十年的忠誠讓他壹直死死壓抑著造反之心，但在邪帝的逼迫下，他做出這個選擇後，竟發現自己壹點都不排斥，反而是壹種逃出枷鎖的解脫。
　　“邪帝，也許我該謝謝妳，如果不是妳逼我，我可能永遠做不出這個決定。”林狂喃喃說道。
　　邪帝無聲的笑著：“我會給妳壹個最好的時機。”
　　說完，他的身體在白光之中消失的無影無蹤，壹如他憑空的出現。
　　葉無辰返回自己房間時，凝雪依然在安靜的睡著。瞳心嗅到他的氣息，壹下子閃身過來，把身體靠在他身上，擡起頭靜靜的看著他。
　　葉無辰將銀面銀衣收回到劍神指環中，牽著瞳心的小手來到床邊，無聲的看了壹小會她的睡姿，然後輕聲說道：“瞳心，我們出去壹下。”
　　瞳心推著葉無辰出現在天龍城街道之上，立即引得每個過路之人頻頻側目。雖然都已經知道他身體已廢，但無人忘記過他曾經創造過“屠神”的奇跡。他的故事在天龍國大傳了三年，整個人也在這三年中幾乎被神話，又有誰，會看低現在的他。隨著他的前進，路人都紛紛主動為他讓開道路。
　　“大娘，這個發夾怎麽賣？”葉無辰拿起壹枚小巧精致的黑色發夾，細細的把玩著，上面鑲嵌著壹個栩栩如生的黑色蝴蝶，周身反射著黑亮的柔光。
　　那賣東西的大媽連忙說道：“能讓葉公子看上，是我的榮幸，葉公子要是喜歡，直接拿去就好……”
　　“這可怎麽行。”葉無辰微笑著打斷她：“妳們為了生計每日風吹日曬，我若白手要妳們的東西，心中難安。”
　　“那，葉公子妳給壹兩銀子就是。”
　　“如此精致的做工，壹兩銀子著實有些寒酸了。”葉無辰伸出手，隨手抓起隨身帶著的壹堆銀子放到了那個買東西的大媽身前，然後抓起瞳心的手，拉到自己身前，就這麽在大街之上，用手幫她輕柔的理順著頭發，將那枚剛剛買來的發夾，小心的夾在她的發間，讓她如夜般的黑發中，映出壹個精致的蝴蝶形狀。
　　“我的瞳心最適合的永遠是黑色。”葉無辰捧著她的臉，輕笑著說道。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有著讓人難以相信的可愛與精致。她早已經成為他的影子，永遠癡心追隨，不離不棄。現在，他已經不敢去想沒有她在身邊的壹天。
　　葉無辰的手在她的臉上輕輕摩挲，看著她逐漸變得迷離的雙目。身後，壹道有些異樣的目光傳來，葉無辰微有所覺，轉過身來，剛好看到壹個正細細打量著他的小女孩，初見之間，他感覺到了朦朧的熟悉感。
　　瞳心依然呆呆的站在那裏，那是壹種仿佛被融化的感覺。這個世界上，也只有葉無辰能觸動她的心，也只有葉無辰，能這麽輕而易舉的讓她失心落魄。
　　他們之間的聯系，是由靈魂的碰撞而生，彼此能感受對方的心，隔著遙遠的距離亦能感受到對方的存在。壹個簡簡單單的發夾，還有那壹刻她從他的心裏感知到的寵溺和對失去她的懼怕，對壹個把自己的所有都系在他身上的瞳心來說，這種觸動激蕩著她的全世界。
　　她並非沒有了感情。而是，她的感情只會為壹個人而真正動蕩。
　　隨著葉無辰的轉身，那個小女孩也看到了他的正面。這是壹個紮著兩只羊角辮，穿著彩色衣裙的稚齡少女，她的年齡，還有嬌小的身體都和瞳心近似。寫滿驚奇的臉上掛著只有少女才有的可愛與天真。那個小女孩又看了他的臉壹小會後，才高興的嬌呼道：“大哥哥，原來真的是妳！妳還記得我嗎？”
　　這個小女孩的這句話，讓他終於確信自己見過她，在記憶中快速搜索了壹下後，他終於在驚詫中回想起自己在哪裏見過她，當下微笑著回答道：“當然記得。小妹妹，妳的家不是在西邊嗎，為什麽會來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