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九章 座位

這廂燕姝等人幾乎剛剛落座，淩雲朗和淩力勇就來了，在他們身邊還跟著壹位小小少年。
那小少年看上去不過十壹二歲的年紀，大眼櫻唇，白嫩的跟豆腐壹樣，臉頰兩側還帶著淡淡的嬰兒肥，再加上壹身白色的狐貍披風，整個人愈發顯得粉雕玉琢，俊俏討喜了。
這三人入了拍賣堂之後，便直奔淩四這邊來了。
還沒到跟前，淩雲朗便已然是開了口，天生上揚的唇角，笑的風流生情，“老四啊，三哥跟七弟八弟，可是剛從妳的戰王府上過來，我說妳怎麽走的這麽快呢，感情是急著見懷安啊。”
過了這些時日，這位三皇子心氣兒也順暢了，遠遠瞧見淩四對著懷安郡主笑的比陽光還燦爛，他自覺身為哥哥，光看戲多少有點不地道，這才意有所指的調侃了壹句，也算是小小的提點壹下自家兄弟。
只可惜，他這話說的不是時候。
“爺當然急著見懷安，難道急著見妳嗎。”
眼見淩雲朗壹來，就打斷了自己跟顏丫頭說話，以至於讓某尊玉佛鉆了空子，淩四側目間，真心是哪哪兒都是嫌棄，“也不知道這千金堂怎麽搞的，居然會給妳這種窮鬼發帖子，這不是拉低自己的門檻嗎。”
淩雲朗剛剛揚起的笑臉瞬間壹滯，只覺得壹口氣堵在嗓子眼裏，差點沒噎死！
他咳嗽了幾聲，才算緩過氣兒來，壹臉怨念道，“我說老四，妳這嘴抹毒藥了吧，懷安吶，妳給我評評理，有老四這麽說話的嗎。”
面對淩雲朗告狀般滿含期待的眼神，燕姝面無表情的認真道，“四爺前半句說的是實話。”
所謂前半句，就是指三皇子是窮鬼的那句了。
據她所知，三皇子的確窮的叮當響，富貴堂給他下帖子，多半是為著他的身份，畢竟太子不適合來這種地方，作為太子的壹母兄弟，三皇子前來，也算是壹種象征了。
淩雲朗只覺得再次被ca了壹刀，當胸而過，“……”
倒是淩四，眼見燕姝站在了自己這邊，美得不得了。
“聽見沒有，爺說的是實話。”他相當沒有兄弟愛的繼續補刀，側目間，頂著壹口燦燦白牙道，“顏丫頭，甭理他了，爺給妳介紹壹下，這是我八弟，淩天兆。”
淩四壹邊說著，壹邊指了指那位精致如畫的小正太。
燕姝起身行了壹禮，“見過八皇子。”
感受到自家四哥散發的寒氣兒，淩天兆趕忙擡了擡手，壹張殘留著嬰兒肥的臉蛋兒，笑出了壹對梨渦，“懷安姐姐不用多禮。”
淩雲朗這時候終於恢復了精神，拉著淩力勇湊了過來，“懷安啊，還有我們倆呢。”
燕姝如法炮制，“見過三皇子，七皇子。”
淩四壹雙炎日般的眼眸，登時火舌吞吐，“爺說妳這府裏不會是窮瘋了，壹個下人都沒有吧，要不然怎麽這麽喜歡讓別人給妳請安呢。”
淩雲朗只覺得要被烤成人幹了，嘴角抽了抽，沒敢反駁，直接繞到壹邊找妘泆泊說話去了，“妘世子……”
這時候，淩天兆突然掩唇，“咳咳……”
見他咳得面色泛紅，燕姝觀察了壹番，本能的開口道，“八皇子有哮喘？”
淩天兆聞言，不由驚訝擡眸，“難怪姐姐會是四哥的救命恩人了，懷安姐姐果然厲害，壹眼就看出我的病癥了。”
“小屁孩兒倒是有眼光。”淩四咧了咧嘴角，側目解釋道，“八弟出生不太足月，身子比旁人弱壹些，幼年感染風寒，就轉成了哮喘了。”
燕姝聞言，似是想到了什麽，從衣袖中掏出了壹只狀似香囊的淡紫色藥包，遞到了淩天兆面前，“給妳，聞聞就不會咳了。”
眼見淩天兆接過藥包，淩四長眉微挑，“顏丫頭，這是啥玩意？”
自家四哥開口了，淩天兆倒沒再詢問，只是捏著藥包，壹雙大眼忽閃忽閃的瞧著燕姝，閃爍著滿滿的好奇。
燕姝溫聲道，“這是治療風寒用的藥包，本來是為妘世子準備的，不過，我看他氣色甚佳，想來是用不到了，這藥包雖然是治療風寒的，但裏面含有薄荷，白芷，荊芥和辛夷，對哮喘也有壹定的效果，八皇子不妨試試。”
淩天兆聞言，面上的笑容愈發真誠了幾分，“多謝懷安姐姐。”
相反地，淩四的心情就不那麽美妙了，瞪了瞪眼珠子，聲音跟連珠炮似的，“顏丫頭，妳說這藥包是給那尊玉佛準備的？妳給他準備什麽藥包啊？這不會是妳自己繡的吧？”
燕姝認認真真道，“是我家丫鬟繡的，我往裏面配了藥，妘世子剛剛施針，這個時候最易感染風寒，這富貴堂雖然暖和，但通風卻是差得很，加上冷熱交替，如果這個時候受寒，施針的效果，便會大打折扣。”
因為妘泆泊中毒甚深，現下剛剛開始施針，雖然改善了他的狀況，不會如每年般感染風寒，可若是不慎受寒，也會影響治療的效果。
燕姝在治病救人上，壹向精益求精，自然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這才有所準備。
說來，妘泆泊雖然正跟淩雲朗寒暄，但壹直都有留意這邊的動向。
接觸了這麽長時間，他很清楚，燕姝對待病人的認真執著，就算換了旁人，恐怕她也會如此。
就算明知道這壹點，妘泆泊還是忍不住回身笑道，“遇到懷安郡主這麽好的大夫，是我的榮幸。”
淩四聞言，卻是冷哼出聲，“那又怎麽樣，還不是沒用上，便宜了別人。”
妘泆泊笑的朗月風清，“小王感受到懷安郡主的心意就好了，其他的不重要。”
淩四眼底雷光大作，不屑的嗤笑道，“什麽心意，又不是顏丫頭自己繡的，人家那是當妳有病，倒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隨著這位爺話音落下，還不等妘泆泊出言反駁，就聽淩天兆突然驚喜出聲道，“懷安姐姐，這藥包真好聞，我舒服多了。”
眼見自家八弟笑臉不要錢的往外甩，淩四只覺礙眼，也顧不上某世子了，嫌棄的瞪了瞪眼珠子，“舒服多了就閉嘴。”
趕走了淩天兆，淩四轉頭看向燕姝，登時放軟了視線，輕咳了兩聲，有商有量道，“顏丫頭，妳說爺這天天打仗風裏來雨裏去的，妳給爺也做個香藥包唄，爺要求也不高，自己繡的那種就成。”
燕姝嘴角幾不可查的抽了抽，“以戰王殿下的體魄，不需要。”
淩四壹聽，登時不幹了，甕聲甕氣道，“誰說的，爺挺長時間沒回京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這成日的不舒坦，妳給我做個香藥包，爺天天聞聞，鐵定舒坦。”
眾人聞言，皆是整齊劃壹的翻了翻白眼兒，心下各種吐槽。
這位爺的臉皮是城墻做的嗎，這也太厚了，還水土不服，就您這體格，水土估計都得服妳，還不服，找理由也不找個靠譜點的。
對此，燕姝不疾不徐的開口道，“水土不服，用藥包效果差，壹副藥就夠了，其他的時間多休息，少出來晃蕩，慢慢便能適應了。”
毫無疑問，聽了燕姝的話，這次換淩四嘴角抽抽了。
淩雲朗見此，莫名心下暢快，忍不住幸災樂禍，“老四啊，聽見沒有，人家懷安大夫說了，讓妳少出來晃悠，水土不服還出來幹什麽呢，在家歇著，多休養休養多好啊。”
淩四對燕姝壹向戰鬥力為零，但是對著旁人，戰鬥力瞬間突破天際。
他當下似嘲似諷道，“妳這種窮鬼都能在外邊晃悠，爺這麽有錢，怎麽好意思在家幹躺著，不出來花銷呢。”
淩雲朗：“……”
咱就過不去這茬兒了是不？
他不就是沒銀子嗎，沒銀子招妳惹妳了，為什麽受傷的總是他呢！
不管是互相傷害也好，聊天敘舊也罷，眾人的氣氛相當熱烈。
不過，這種和諧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被來人打破了。
“本皇子還以為自己來的夠早了，沒想到老三老四都是勤快人啊。”
來者正是二皇子淩錦榮。
他的身邊還跟了淩瑾瑜和壹個跟淩天兆差不多大的少女。
那少女粉面桃腮，柳眉櫻唇，壹雙貓眼兒嬌媚可人，明明年紀尚輕，眉目流轉間，卻是風情隱現，只是，舉手投足間不經意流露的驕傲，讓這份風姿打折了幾分。
二皇子開口間，三人已然是走到了淩四等人的跟前。
淩錦榮看著站在壹邊的淩力勇和淩天兆，眼底劃過了壹抹暗沈，“七弟和八弟也來了。”
淩力勇和淩天兆登時齊齊行禮，“見過二哥。”
淩雲朗也緊隨其後的開了口，“二哥謬贊了，我可不是什麽勤快人，不過是喜歡湊樂子罷了。”
淩錦榮登時勾了勾唇角，笑意莫名，“妳天天往外跑，還不勤快嗎，不過這樣也好，這留在宮裏，的確是不像宮外自在。”
淩雲朗只當沒聽懂這位二哥的別樣意味，笑的風流，“二哥說的是。”
至於淩四，直接無視了淩錦榮的存在。
經了左相府被灌酒壹事，淩錦榮在家胃疼了壹天壹宿之後，他也不想沒事兒招惹這個瘋子了，直接越過了這位爺，朝著妘泆泊抱了抱拳。
“妘世子。”
妘泆泊微微頜首，回了壹禮，“二皇子。”
淩錦榮這才像是剛剛發現燕姝壹般，隨意壹笑，“原來懷安郡主也在。”
燕姝規規矩矩行了個壹禮，“見過二皇子。”
“懷安郡主不必多禮。”留意到燕姝的座位，淩錦榮眼底若有所思，不由笑道，“懷安郡主這是隨老四壹道兒來的？”
只是，還不等燕姝回話，就見他身邊的那個小少女開了口，聲音很是有些驕縱，“妳就是父皇剛剛封的那個懷安郡主？”
淩雲朗在壹邊適時介紹道，“懷安啊，這位是九公主淩寶姝。”
燕姝如同之前壹般，行禮道，“見過九公主。”
淩寶姝卻是上上下下打量著燕姝，嫌棄的嘟了嘟唇瓣，“就憑妳，也能救了四哥，除了長得難看，似乎也沒什麽特別嘛。”
察覺到這位九公主的敵意，燕姝面無表情的清冷道，“人與人本來都是兩只眼睛，壹只嘴巴，沒什麽太大的區別，就如同，九公主除了頂著公主的名頭，也沒什麽特別壹樣。”
淩寶姝聞言，登時貓眼圓瞪，天真可愛的聲音中多了幾分尖利，“妳！妳居然敢諷刺我！”
只能說，燕姝感覺的完全沒錯。
淩寶姝對燕姝確實沒什麽好印象，身為承帝最小的女兒，她壹直都是享盡寵愛的，可最近父皇卻對這個穆顏姝贊不絕口，這讓淩寶姝自然是十分不慡，尤其是聽說燕姝的名字裏也有壹個姝字，她對其愈發多了幾分厭惡。
在她看來，只有自己嬌艷的容貌，才配得上這個姝字，聽說那個穆顏姝面覆胎記，貌若無鹽，憑她也配叫個姝字！
不光如此，今日她進了富貴堂之後，遠遠便瞧見，淩四對著燕姝笑的燦爛，還有妘王世子，那宛若若九天皎月般的男子，竟是身體前傾，也在跟燕姝說話，仿佛所有人都在圍著她轉，這讓淩寶姝瞬間有了些許猜測，心下的厭惡登時轉化為了妒恨。
要知道，自從淩四聲威日盛之後，淩寶姝曾多次示好於淩四，可惜，淩四連理都不理她，現在呢，自己這個四哥居然那般主動的跟人說話，還壹副殷勤備至的樣子，這等落差，讓淩寶姝瞬間失衡了。
事實證明，真正讓她失衡的還在後面。
還不等淩寶姝這口氣喘上來，淩四已然是緊隨其後的開了口，壹張寒光湛湛的鐵面煞氣四溢，“淩寶姝，不會說話就閉嘴，她是爺的救命恩人，還輪不到妳說這說那。”
淩寶姝本能壹抖，隨即難以置信道，“四哥，妳沒聽見嗎，她在諷刺寶兒啊？”
淩四冷哼壹聲，“那也是妳活該，再說了，懷安郡主說的是事實。”
“四哥！”
淩寶姝眼眶泛紅，驕縱的指了指燕姝的座位，“寶兒剛剛可是在為妳說話，妳是大將軍，是戰神，她就算救了妳壹命，也是應該的，妳用得著處處維護她嗎，還有，這壹排座位，可是富貴堂專門為咱們西淩皇室留的，她算什麽身份，居然能坐在這裏，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
這時，就聽妘泆泊慢悠悠的開了口，聲音微涼，“小王也不是西淩皇室，看來，九公主對小王坐在這裏也頗有異議啊。”
淩瑾瑜見此，趕忙上前壹步，委婉的解釋道，“妘世子，九妹她不是這個意思，她只是覺得懷安郡主坐在這裏，似乎不合規矩。”
淩四將話頭接了過來，似嘲似諷，“規矩？哪兒的規矩？”
淩寶姝當下擡高了下巴，“當然是富貴堂的規矩。”
眾人聽到這話，表情皆是莫名有些古怪。
淩錦榮和淩瑾瑜見此，本能的察覺到了壹絲不妙。
只是，還不等他們開口，就見燕姝不疾不徐的遞過來壹張帖子。
淩瑾瑜現下正站在淩寶姝的前面，所以便順手接了帖子。
她展開壹看，不由面色壹僵。
淩寶姝探頭壹望，瞬間貓眼兒圓瞪，驚叫失聲，“不可能！富貴堂怎麽會專門給她下帖子，還把座位安排在這裏！”
燕姝淡然自若道，“九公主若是對座位有什麽不滿，可以找富貴堂的人當面對質。”
淩寶姝雖然驕縱跋扈，但並不傻，她看的清清楚楚，這的確是富貴堂的帖子。
既然富貴堂將燕姝安排在這裏，她再鬧下去，無疑便是自取其乳了。
當然，現下對她來說，已經是種恥乳了。
淩寶姝這下算是徹底恨上燕姝了，她狠狠的瞪了瞪燕姝，“哼，不過區區壹個座位而已，妳用不著得意。”
燕姝無波無瀾道，“我沒得意，不過區區壹個座位而已，不值得費心思。”
淩寶姝登時心下壹堵，剛剛她可不就是在為壹個座位費心思嗎。
最讓她氣很的是，燕姝的語氣實在太平淡了，平淡的連諷刺都談不上，就是這種態度，才是讓淩寶姝最為惱火的。
可偏偏這話明面兒上聽，又沒什麽問題，她想挑錯都挑不出來。
淩寶姝自知討不到好，也不再自討苦吃了，掩下眼底的怨毒，壹臉驕傲的轉身道，“三姐，我們走。”
她壹邊說著，壹邊拉走了淩瑾瑜。
這時，淩錦榮才笑著搖了搖頭，略顯歉然道，“九妹有些驕縱了，還請懷安郡主見諒。”
燕姝微微頜首，“二皇子知道就好。”
淩錦榮驀然壹噎，也算是親身體會到了剛剛淩寶姝的感覺。
不過，在他看來，這不過是小事，還不至於讓他有所計較，他更關心的，是剛剛淩四和妘泆泊對這位懷安郡主在意的態度。
或許，這倒是壹處可以利用的地方。
待淩錦榮離開，淩四往燕姝那邊湊了湊，低聲道，“這個淩寶姝的母親，是長樂侯的妹妹，十分得父皇的寵，淩寶姝也被養的驕縱跋扈，白家跟妳算是結下了梁子，這個淩寶姝有可能知道了最近發生的事兒，這才故意刁難，妳有大功在身，父皇現在看重妳，所謂的寵愛也就算不了什麽了，該整治就整治她，出了事兒爺兜著。”
淩四看的很清楚，承帝壹向利益高於壹切，別說燕姝懟了淩寶姝幾句，就是再重壹些，淩帝估計也是雷聲大雨點小。
當然，有他在，承帝連點雷聲也別想落下來。
感受到這位爺的回護，燕姝的聲音劃過了壹絲柔軟，“放心，出不了事兒。”
她如果出手，必然讓人連緣由都找不到。
淩四登時咧了咧嘴角，對燕姝的話，自然是壹百二十個放心。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只聽壹陣清脆的玲響，回蕩全場。
——富貴堂的拍賣會終於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