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八十九章 各懷鬼胎

　　“咕嚕——”
　　被突如其來的力量帶著滾向壹邊，險而又險地避開長槍的貫穿，艾琳沒有第壹時間去整理自己的無比在意的儀容儀表，只呆呆地望著突然出現的少年身形。
　　艾琳並不是那些所謂的傻白甜閨中女孩，不會期盼在睡醒之後有位英俊的王子親吻她的面頰，更不會在危機逼近的那壹剎那幻想英雄登場將她解救。
　　她始終都喜歡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認為只有自己擁有的握緊的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
　　這樣自信驕傲的她，從來不會把自己看做與普通人等同的那壹類。
　　可是在此時此刻，她居然有壹種只有那些幻想童話與現實重合的少女們會有的想法。
　　“我大概懂得為什麽那些人總幻想著‘白馬王子’登場了。”艾琳將額前淩亂的碎發捋至耳後，輕笑著說，“不得不承認，在危難關頭挺身而出的人，的確富有難以抵抗的魅力。”
　　林恩聳聳肩：“前提是得把眼前的事情解決了才算。”
　　“所以，妳想怎麽解決。”這句話是不遠處的伊諾克說的。
　　他懶散的扛著長槍，頭套下的表情似笑非笑：“用妳那點微不足道的實力？還是感天動地的‘愛情’？”
　　“呵。”
　　林恩笑了笑，微微偏頭，看向安穩停在自己肩上的伊薇特。
　　伊薇特也側過腦袋看著他，平靜地點了點頭：“去吧。”
　　“記得我們剛剛說的就好。”
　　剛剛說的……
　　林恩微微頷首，深呼吸，腦海裏流轉的畫面是過來的路上，他們之間的交談。
　　……
　　從幻覺之中出來，環顧四周，確定周圍暫時安全之後，林恩問伊薇特。
　　“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
　　這是他少有的不處於主導地位的時候，因為他著實有些不太清楚伊薇特到底在想什麽。
　　而伊薇特聽到林恩的問題，只簡單道：“自然是找到那個家夥。”
　　她擡眼望向壹個方向：“往那邊走，吾能夠察覺到他的氣息。”
　　林恩點點頭，答應了下來，旋即又問：“找到他之後，我又該如何做？直接與他進行交戰？”
　　伊薇特奇怪的看了他壹眼：“為什麽汝會如此認為？再怎麽看，汝也不可能在正面交鋒中戰勝他吧？”
　　“方才吾也說過，那個擂臺，是幻覺，並非真實存在，只是借助吾留存的力量讓汝貫通曾經，拿取壹些東西罷了。若要論真正實力，十個妳也不夠那獸人壹把刀殺的。”
　　“……”
　　“安心。”伊薇特悠然道，“既然與吾要求汝去做，自然會吩咐清楚條條框框。”
　　“汝，無需與他交手，只需要盡力展示自己的所有。”她輕聲說，“包括吾在內。”
　　“您？”
　　“汝等人類的知識當中，似有記載，同屬於自然界的魔力在壹定程度上，會互相吸引，往上而言，人類與人類之間，也有著類似的吸引力存在，而再往上壹些，也是壹樣。”
　　“吾與那個家夥出於同源，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有著壹定的共同點存在，將吾的存在擴大幾分，便有可能吸引得到那個家夥的註意。”
　　“若是汝之對手已經成就神選，博得那個家夥的註視，那麽，接下來汝便可順理成章地將其拖入角鬥之中；而如果其暫時尚未成為被註視的人，那麽，汝就需要誘使他使用力量，繼而讓吾的力量擴散與其擁有的力量產生的共鳴，如此壹來，便能引得那個家夥註意到他，從而為其成就神選。”
　　“屆時，真正的戰場便將降臨於此。”
　　頓了頓，伊薇特繼續說道：“在那之前，汝需要小心壹件事。”
　　“若汝之對手尚未成就神選，那憑借吾之力量吸引來的那個家夥，很有可能因為吾等的存在，給汝之對手施以相較於原本，更為優秀的賜福。”
　　“賜福，往往代表著吾等的註視程度，過高的註視，代表著傾註的力量也愈多……吾現在的狀態，並不適合面對壹個未知的對手。”
　　林恩眉頭微皺：“意思就是，將其拖入角鬥當中後，如果他的受註視程度過高的話，我們就沒辦法打敗他了嗎？”
　　“不，不壹定……吾說過很多次，吾等，出於同源，而汝的身上，又有著壹些與吾等有著壹定聯系的地方存在……”伊薇特沒有將話繼續下去，臉上的笑容似有深意。
　　林恩第壹時間還沒聽懂伊薇特的話到底藏著什麽意思，但稍微想了壹想，他便徹底明白伊薇特的辦法，究竟如何。
　　“明白就好。”伊薇特說，“如何達成這件事的方式，便是吾所說的，汝唯壹需要註意的事。”
　　林恩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清楚了她的想法。
　　不過，想法雖然清楚，但有壹件事，他還沒有想明白。
　　“勞您費心了。”林恩輕聲說著，旋即話鋒忽然壹轉，“方才那幻覺溝通現實，應當讓您付出了不少的力量吧？”
　　“確實有壹些，不過大部分都屬於此地的殘留。”頓了頓，伊薇特微微瞇了瞇眼，“汝是想知道，吾為何要幫助汝嗎？”
　　心思被戳破，林恩也沒有露出尷尬地表情，只是坦誠地點了點頭。
　　他奇怪這壹點的原因在於，他並沒有主動請求伊薇特的幫助，而作為神靈，又怎麽可能主動屈尊去向人類伸出援手……
　　如果是呆版的伊薇特倒還有可能，畢竟她對於小魚幹的執念不可謂不深，但現在冷靜般的伊薇特……林恩並不覺得她會是個“好心人。”
　　見林恩承認想法，伊薇特淡淡笑著：“倒也算實誠。”
　　“吾幫助汝，自然是有吾的目的存在，而除去目的之外，將汝提攜成優秀的追隨者，也是壹個不錯的附帶品。”
　　“僅憑後者與吾現狀，吾覺得，應當足夠成為令吾出手的理由。”
　　所以，回避了目的是嗎……
　　林恩輕輕點了點頭，道了聲謝，伊薇特也優雅地接受了這份謝意。
　　另壹邊的夏洛特看著他們的動作，臉上忽有茫然出現。
　　眼前這壹人壹貓之間的關系似是相敬如賓，可落在她的眼裏，總感覺好像哪裏有點不太對勁。
　　就好像……各懷鬼胎？
　　“好像有點用詞不當，嗯……怪怪的……”
　　夏洛特搖搖頭，把腦海當中這個奇怪的形容詞甩出去。
　　而就在她重新擡眼的那壹刻，林恩正巧回過頭，與她對上視線。
　　……
　　思緒流轉回現實，林恩眉眼輕擡，望向伊諾克。
　　現在的伊諾克，盡管身側的血腥氣息已經愈發凝實，但顯然還沒能夠真正的成就神選，所以，他或許還得幫他壹把。
　　“怎麽？”伊諾克看著少年古井無波的臉色，淡笑著說，“想到辦法了？”
　　“辦法？我需要想什麽辦法？”林恩眼底依然蘊著平靜，“難不成，妳會像殺死他們壹樣殺死我？”
　　“哦？”
　　伊諾克的眼神略微有所變化：“看起來，妳好像清楚了點什麽。”
　　林恩呵呵笑著：“我想，應該沒有哪個蠢貨會在背叛原有的信仰之後，仍保持著原來的祈禱方式吧？”
　　“……”伊諾克的笑臉忽然僵住了。
　　的確，他信奉的神靈雖然已經改變，但他信仰的來源，是基於這片曾經的戰場，或者說，是曾經存在於這片土地上的人類流傳下來的知識。
　　那些人類並不知道四位神靈們真正的關系，理所當然地將四位邪神壹起奉為真主，其向其禱告的方式，都來自於這片土地上曾經的痕跡。
　　而這片土地曾經屬於誰？
　　答案是，色孽。
　　伊諾克的信仰雖然改變了，但他的祈禱儀式仍下意識地維持著同樣的方式。
　　因為他也不知道這片土地曾經是色孽的領土。
　　盡管長久以來的信息收集讓他知曉了四位神靈之間的關系沒有那麽融洽，但對於信徒們的祈禱儀式如何，他是真不知道。
　　現在的伊諾克雖然選擇將靈魂獻給了殺戮，但他在平日裏的祈禱，仍是向著歡愉之主，而基本所有的信徒在進行某些事件之前之後，都會呼喚他們所信仰的神靈的神名，來求得內心安慰。
　　伊諾克，自然也是壹樣。
　　也正因如此，收回力量，重新成為真正的歡愉之主之後的伊薇特，才會如此清楚地知曉他的計劃到底如何。
　　他親口將自己的壹切，都說了出來。
　　“萬萬沒想到，我的計劃居然是通過這樣的方式暴露的。”伊諾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雖然他不太清楚上述細節，但林恩那簡短的話語當中蘊藏的信息量，已經足夠讓他明白自己到底犯了壹個什麽樣的錯誤。
　　不過，這似乎無所謂了。
　　“雖然妳的神靈青睞於妳，將我在禱告時說的東西都傳遞給妳了，不過……”他輕輕笑著，“似乎晚了點。”
　　“妳好像，並不能改變什麽。”
　　通過信仰的味道，他可以清晰地察覺到林恩身上愈發濃重的氣息。
　　那是真正被神靈賦予期許的味道。
　　雖然不知道他是被來自於靈魂當中的吸引驅使過去，還是因為自己最後留在學生們思想當中的烙印而被逼迫著得到，總歸而言，林恩終究還是獲得了青睞。
　　而這，就已經讓他的計劃成功了壹半。
　　“嘖，沒想到落後的居然是我自己嗎？”
　　伊諾克搖了搖頭。
　　他凝眸望向林恩身側的少女，被頭套遮掩的唇角勾勒地愈發血腥。
　　“既然如此，得加快進度了哦。”
　　然而，雖然嘴上這麽說，但他的行動並沒有因此變得迅捷起來。
　　兩方之間的距離不算太遠，可他每壹步都需要長達三秒的時間才會落下。
　　那慢慢悠悠的動作，落在任何人心裏，都將產生極大的壓迫。
　　相較於單純的殺戮，現在的他更喜歡將壹個看著親近的人在自己面前倒下，自己卻只能陷入無能為力的絕望，或者竭盡全力奮起反抗的人，從物理上大卸八塊。
　　唯有將對手從身心都殘忍的虐殺，才能帶給血神信徒無與倫比的暢快感。
　　“呼——”
　　林恩深呼吸，兩眼死死盯著伊諾克的動作，白皙的手背之上青筋暴露，渾身魔力流轉，似乎時刻準備進行反擊。
　　當伊諾克走進距離他五步範圍之內的時候，他動了。
　　“轟——”
　　血色鎧甲瞬間浮現於身體表面，他踏出了仿若雷鳴的巨響之聲，赤色輝光於長劍之上疾馳流淌，渾身上下的魔力都在這壹刻達到了同級生們難以企及的巔峰狀態。
　　可是……
　　伊諾克看著似是迅捷，但落在自己眼中卻仿若被放慢了千倍萬倍般的少年身影，很是輕松地笑了笑。
　　“真是優秀的壹擊，想來就算是在這所王國內最優秀的學院當中，也沒有學生能接住這壹下吧。”
　　“可惜，我不是學生。”
　　他單手持槍，比林恩更加深邃的血色輝光於手掌蔓延至槍尖。
　　作為壹名實力處於整個王國上層的大騎士，伊諾克在面對林恩這樣的對手時，並不需要過多的技巧。
　　他只是簡單地擡起長槍，而後緩緩推出。
　　伊諾克的起手式十分緩慢，可出槍的那壹剎那，長槍忽地化作執行捕獵的毒蛇，迅猛到幾乎超越人類的反應速度，甚至還繼承了毒蛇的靈敏，精準地穿越了各個可能的阻礙，從最細微的縫隙當中鉆出，直至少年的四肢。
　　“暫時安分地看著吧……”
　　在長槍即將奪走少年行動能力的剎那，伊諾克忽然見到了少年唇角勾起的，像是得逞般的笑容。
　　“嘩啦——”
　　林恩身上的血色鎧甲忽然消散，緊接著浮現的，是壹道道勾人心魄的淡紫色流光。
　　流光自少年胸腔湧現，替代了原本的血色脈絡，像是煙霧壹般擴散開來，只剎那，赤色毒蛇便完全被其籠罩其中。
　　“怎麽……回事……”
　　伊諾克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這並不是他的主觀意願，而是身體內的魔力正在悄然膨脹，讓他壹時間難以將其操控。
　　可這並不是什麽壞事。
　　因為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所擁有的魔力，正在壹步壹步褪去雜質，逐漸升華。
　　他好像，得到了來自神靈的肯定。
　　“哈哈哈哈——”
　　伊諾克忽然仰頭，臉上布滿猙獰的笑容。
　　“我主在上！我主在上！！！”
　　他肆意地揮灑著自己的瘋狂，瞳孔當中的血色也隨著他的情緒波動，愈發擴大。
　　可就在其即將布滿整對眼眸的時候。
　　天，突然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