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五十三章 報仇？

　　葉文這壹落壹停，尋常人還不覺得什麽，只是依舊為他那壹手空中轉折叫好不止，功力稍高的人則是眼神壹凝，便連那些大派中人也是眉頭壹挑，少不得有幾人還輕‘哦？’壹聲。
　　慧心禪師與天壹真人湊到了壹起，兩人還能說個話，見到葉文這手輕功，也不免贊道：“江湖中竟然出了此等少年俊傑，便是這手輕功足以讓其在江湖上立足了！”
　　蜀山派久在邊遠之地，根本未曾出來過，雖然這些日子出了些風頭，至多也只算是略有薄名，加上本就是在壹個相對低檔次的人群中闖出的名聲，所以這些大派弟子多是瞧不大上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門派。
　　哪怕玉洞派九劍仙與葉文鬥了壹招的消息傳到他們耳中，也至多說壹句：“玉洞派是越來越不行了！”絕對不會說蜀山派倒是實力不俗之類的話。
　　如今葉文露了這壹手輕功，才算引起這些人正眼相看。
　　“沒想到今次大會，只壹開始便有好戲可看！”天壹真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略帶微笑。這大會越熱鬧他越開心，否則千裏迢迢跑到河州就為了坐在那裏顯顯身份，實在是太過無聊——他天道宗之地位無比穩固，即便不來旁人也不敢說天道宗沒落，只是看在江湖同道上的面子上才每屆必到。
　　慧心禪師卻與他想法不同，本來笑呵呵的表情消失不見，反而壹副憂愁之色，只這壹看，絕對是壹個憂心世人勞苦的得道高僧形象。
　　“壹開始便是這般腥風血雨，不見得會是好事啊！在場眾人雖然來自五湖四海，但都算的上是江湖中的正道精英，若損失慘重，豈非叫那邪魔外道占了便宜？”
　　“禪師想多了……我正派精英俱在這幾大派當中，只要協調好這幾大派之間的關系，那些個邪魔外道決計翻不出什麽大浪來的！”
　　“希望如真人所言吧……”
　　這倆人壹個看熱鬧，壹個略有憂心，天樂幫那邊卻有壹種意外的驚喜之感。
　　沈雨情今日雖然沒有披上那件披風，卻蒙上了厚厚的面紗，叫人瞧不見面目，此時輕聲對林海道：“不想那葉文竟然還惹到了劉老爺子，只是不知道這事是因何而起的……”
　　林海點了點頭，卻不太在意，壹旁郭怒則開口道：“劉老爺子雖然在江湖上名氣不小，但多是敬重他的行事，這武功卻算不得多好！即便將那葉文喚上了擂臺，怕是也奈何他不得！”
　　想了想，最後續道：“不過，想來也會叫那葉文費些手腳，畢竟這位老爺子名聲不錯，葉文若下狠手，蜀山派的這招牌難免會染上壹些汙點。若下手輕了，保不準就會被劉老爺子抓住機會留下點彩頭！不管怎樣，這壹次咱們算是得了壹點意外驚喜！”
　　林海終於出聲說了句：“郭長老此言不錯！”便不再說話，定神瞧著擂臺上的兩人，只是間或感覺到遠處有目光盯著自己，轉頭壹看，就見到青龍會會主東方乙正沖他遙遙抱拳——卻是見到林海察覺到了自己視線後，也不覺得尷尬，直接就當打個招呼了。
　　天樂幫眾人這裏談論著，角落裏卻坐了壹個略顯孤寂的身影，只見這穿著壹身素白衣衫的女子也壹樣掛著面紗，望著臺上那人的目光卻無比復雜。間或輕嘆壹口氣，然後用手摸了下自己的臉頰。
　　只是才壹碰到，卻發出‘嘶’的壹聲，似是痛極，慌忙又將手給放下，然後坐在那裏又嘆了壹口氣。
　　此女正是華衣，原來那日她偷偷跑去找葉文，壹回房間就見自己師父滿面寒霜的瞪著自己，正欲開口，卻被沈雨情壹巴掌給抽了回來。將她那臉的紫青壹片，腫起老高，呵斥道：“妳是越來越調皮了，連我的話都不聽！這幾日妳便隨在我身邊，我到哪妳到哪，再也不準亂跑！”
　　所以這些日葉文才沒能見過華衣，他本來還有點奇怪，不過轉念壹想這樣也好，便也沒再理會。卻不知華衣被她師父軟禁在身側，同時丟給她壹個面紗遮擋臉頰傷勢——為了懲戒華衣，沈雨情不準她運功化瘀，讓那掌印慢慢消散。為的卻是叫這愛美的徒兒自襯容貌不佳，不敢去見葉文。
　　她這壹手用的果然極妙，若只是呵斥壹番，保不準華衣還會偷跑，只是這壹巴掌抽的華衣半邊容貌近乎被毀，沒個十天半個月難以復原。要她這般樣子出去見人，那是決計不可能的。因此這些日子她都老老實實的待在師父身旁，沒有亂跑，自然就不會去找葉文的麻煩了。
　　實際上，不僅僅葉文奇怪，便連寧茹雪也有些納悶。天樂幫如今與蜀山派同住壹家客棧，那華衣怎的反不來糾纏自己師兄了？初時幾日她還知道華衣時不時跑來找葉文，葉文也沒有瞞她。後來幾日卻完全不見了蹤影，這讓寧茹雪暗思：“莫非那女人放棄了？”
　　想來想去不得其解，加上武林大會正式召開，便將這事情放到了壹旁，此時壹心關註臺上師兄，更沒興趣去註意天樂幫那裏的動向了。
　　不過旁邊的蜀山弟子們卻免不了奇怪：“這劉弼之為何找我們蜀山派的麻煩？”
　　眾人只道徐賢能有個答案，不想徐賢直接說了句：“稍後便知，著什麽急？”
　　正在此時，葉文已經落到臺上，沖劉弼之壹抱拳：“在下便是蜀山派掌門葉文，不知道老前輩喚在下上臺有何執教？”
　　“妳便是那葉文？”
　　劉弼之此話壹出，加上面色驚疑，底下眾人更加奇怪，不少人甚至喊道：“劉老頭妳莫不是老糊塗了？妳連人都沒見過便喊其上臺？”
　　葉文也是壹腦門霧水：“在下就是葉文！”
　　劉弼之吧唧了下嘴，然後點了點頭道：“既然妳說自己是葉文，那老夫問妳幾件事，妳可敢據實回答？”
　　葉文聞言有點不悅，蓋因劉弼之這話說的實在太沒禮貌，回話的時候難免生硬：“前輩盡管問便是！”他卻不知道這劉弼之行事便是如此，說話直來直去，也沒什麽壞心思，若做錯了事情，事後更是會親自道歉，只求問心無愧，旁人如何評價卻全不在意。
　　此時眾人知道來了正題，壹個個都閉嘴不言，只是瞪大著眼睛，豎起耳朵想要聽清楚那劉弼之要問些什麽，生怕漏過了任何壹個字。
　　只聽劉弼之道：“聽說妳去年曾協助官府抓捕了壹個淫賊，可有此事？”
　　葉文壹楞，隨即想起確實有這麽壹回事，便點頭道：“卻有此事！”
　　劉弼之又道：“我聽聞當時那淫賊已經伏法，卻在無法抵抗的時候被妳壹劍刺死！這事可是真的？”
　　葉文眉頭皺了起來，但那事確實是自己所做，便點了點頭：“的確！”
　　劉弼之又問道：“那淫賊可是汙了妳親朋好友？”
　　“不曾！”
　　“那是辱了妳師門姐妹？”
　　此言壹出，葉文眉頭更皺，他還沒答話，底下壹陣嬌喝：“老鬼說話忒不像話了，師兄還和他廢什麽話？”卻是寧茹雪被劉弼之壹句話氣的險些跳上臺來，若非徐賢拉著，估計就要和劉弼之拼命。
　　不想這老頭轉頭竟然對寧茹雪道：“這位想來是葉掌門的同門，適才老夫只是有幾個問題想要確定，並非故意侮辱姑娘，還請姑娘不要見怪！”
　　他這般壹說，寧茹雪倒是不好再鬧，只得氣哼哼的將這口氣咽下，然後不去理那老頭。還是徐賢沖劉弼之抱了抱拳，表示不在意。
　　這老頭見狀呵呵壹笑，對寧茹雪的態度卻不在意，只笑著道了句：“好橫的丫頭，還是這位姑娘知禮壹些！”
　　結果這句話壹出，那邊廂徐賢也變了臉色，雖沒有惡言相向，卻也不搭理這老頭了。
　　劉弼之壹臉納悶，又不知道自己又說錯了什麽，還是葉文在旁說了句：“那是在下師弟……”
　　“哈哈哈哈……”
　　這話壹出，底下響起壹片笑聲，當然間或著也夾在著類似：“哎呦？那是個男的啊？”“我剛才還道這蜀山掌門好大的艷福，左邊壹個美人右邊壹個美人，原來那是個男子啊！”“終日打雁，今日竟然看花了眼，看來我這功力還是不到家啊！”
　　劉弼之這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連忙抱歉道：“這位少年郎，老夫老眼昏花沒瞧的真切，還請不要見怪！”
　　徐賢見他壹個老頭子肯放低姿態和自己道歉，也不好意思再擺譜，直接說了句：“老前輩不必如此！”
　　繞了壹圈，最後劉弼之又轉頭問葉文：“老夫繼續問妳！那淫賊既然沒辱妳家人親朋，也沒害妳師門姐妹，如何在他已經伏法被擒之後還痛下殺手？葉掌門出手會否太過狠辣了？”
　　葉文此時已經猜到了壹些，不答反問道：“不知道老前輩和那‘月下壹點紅’之間如何稱呼？”
　　劉弼之聞言，知道這少年猜到了壹些。不過他本來也就沒有什麽要隱瞞的，便答道：“那是老夫獨孫！”
　　嘩！
　　此言壹出，滿座皆驚！誰也想不到名聲不俗的劉老爺子竟然有個當淫賊的孫子，而且看這架勢這孫子被那葉掌門壹劍捅死了，難怪劉老爺子指名道姓的要找葉文。
　　當然，也有許多自詡正派的江湖客認為劉老爺子人老了，腦袋也糊塗了，這等跑去當淫賊的孫子，被人除了應當是家中幸事，老爺子不登門謝過葉文幫他除去家族恥辱就算了，竟然還跑到武林大會上找人麻煩。
　　“劉老頭，妳糊塗了麽？竟然幫壹個淫賊孫子出頭？難道妳這壹輩子闖下的名望妳都不要了麽？”
　　劉弼之卻淒然笑道：“老頭子還有幾年活頭？那名氣於我又有何用？老夫只心疼那唯壹的獨孫就這麽慘死異鄉，連我劉家血脈都因此而絕，老夫愧對祖宗啊！”
　　說完大聲對葉文道：“老夫自知理虧，替壹個淫賊孫兒報仇實在算不上光彩之事！老夫壹生自襯光明磊落，也不想占妳蜀山派便宜，叫外人以為是妳蜀山派做錯了事情！老夫如今在江湖群雄面前與妳說這事，便是告訴天下人，老夫年老犯了糊塗，要為我那孫兒報仇！至於是非公理，眾人自知，也免得毀了壹個行俠仗義的正派招牌！”
　　此言壹出，在場眾人皆默而不語，卻是不知道如何形容今日這事。
　　劉弼之做錯了麽？沒有，他壹心就要為自己孫子報仇，更何況這事情還關系到人劉家血脈的延續。唯壹的問題就是這孫子名聲不好，竟然是個人人喊打的淫賊。而且還引起官府通緝，這得做出多大的孽來？可見這人實在是死有余辜。
　　葉文做錯了麽？也沒有，人家葉掌門行俠仗義，出手除掉江湖壹害，乃是大大的善舉，雖然從劉弼之的話裏來看，這葉掌門有出手狠辣之嫌，但誰也說不了他什麽，行走江湖的，不狠辣點怕是就要被別人狠辣掉了。
　　說到這裏，事情也就明白了，葉文抱拳道：“原來如此，既然劉老前輩欲為獨孫報仇，在下無話可說，這陣在下接下來便是，還請前輩出招！”
　　話說到此處已然沒有調和的可能，葉文弄清楚了其中緣由也就放下心來。只要這老頭子不是別人招來當槍使的家夥就行。
　　劉弼之聞言，上下又瞧了壹眼葉文：“妳這年輕人倒是利落的很，很對老夫脾氣！可惜斷我劉家血脈之仇不得不報，老夫是長輩，自當由妳先出招！”
　　說完雙拳壹震，順勢擺了個架勢：“出手吧！”
　　葉文壹瞧那兩個碗大的拳頭，就知道這老頭壹身功夫都在手上，本來他是帶著長劍上來的，此時卻不想占這兵器之利，便將長劍往自家門派那邊壹丟，見師妹接好，也擺了個架勢：“既然如此，晚輩也就不客氣了！”
　　哪想到才要動手，那劉弼之立刻喊道：“等等！咱這是生死相搏，妳不必特意空出手來，便用劍法也是無妨！老夫這些日也聽過妳們蜀山派的壹些傳聞，知道妳在平州那裏有個君子劍的外號，想來壹身功夫都在劍上！老夫不想勝之不武，妳自去將長劍取回，咱們玩命廝殺便是！”
　　葉文此時倒是頗為佩服這老頭子的為人，若非出了那孽孫的事情，也許會好生結交壹番。至於眼下，卻不大合適了，即便今日兩人都沒損傷，這日後也難以坦然相見。
　　“在下這壹身功夫也並非全在那劍上，所以前輩不必介懷這點！”說完似是要做些佐證，揮手擺出鐵掌的架勢，壹掌遙遙往劉弼之面上壹拍。
　　眾人見他這壹掌離劉弼之起碼又兩、三丈遠，這壹掌拍出根本就夠不到對方，加上這壹掌平平無奇也瞧不出什麽精妙，這算怎麽回事？
　　劉弼之也正奇怪著，卻不想突然感覺到壹陣掌風撲面而至，頭上須發齊齊向後飄飛不止，竟然割得他臉頰隱隱生疼，那掌勢甚至壓的他呼吸都有些困難。
　　“好霸道的掌勁！”
　　此時他才知葉文所言並非大話，當下也就不再客氣：“既然如此，出招吧！”
　　底下眾人此時也瞧見了適才那般異象，本來還滿臉奇怪的此時都是壹臉驚詫，許多只聽聞過蜀山派如何如何厲害，不曾親眼見過之人今日才知那蜀山掌門功力竟然強橫到什麽程度。
　　“隨手壹掌，掌風竟然能到兩三丈之外……這等功力，怕是與我相差無幾！”最為在意的便是青龍會的東方乙，瞧見葉文那壹掌，立刻就意識到這年輕人壹身功力有多強橫。想起手下所報，天樂幫與蜀山派似乎過從甚密，心下暗自警惕：“這莫非便是天樂幫的底牌？難怪那林海此行這般自信！”
　　底下眾人諸般心思，臺上二人卻已經鬥到了壹起，只不過葉文只是壹開始出了壹招，隨後只是任憑劉弼之左攻右打，以綿掌功夫拆解招架，間或還上壹掌，迫其變招，並不下狠手。
　　莫說紫宵龍氣劍這等霸道絕學未曾使出，便是綿掌和鐵掌中的壹些殺招也沒怎麽使用。可即便如此，那劉弼之依然奈何葉文不得，蓋因葉文這壹身功夫，要壹心防守起來，幾乎沒人能打破他的防禦圈子。
　　“這葉文的功夫，怎麽和咱們玉洞派的頗為相似？重守輕攻？”玉清子瞧了壹陣，暗自奇怪：“莫非正是因為如此，才如師弟壹般鼓搗出那禦劍的法門？”
　　九劍仙比起自己這個師兄，多了不知道多少實戰經驗，只是瞧了片刻，便道：“非是如此，是那葉文故意讓著劉弼之呢！適才我見他掌法翻飛間有不少後招可以使出，但是卻突然變招，換另壹套路招架，並不反擊，想來是不欲傷了這劉弼之的性命！否則勝負早分！”
　　“那劉弼之也是頗有聲譽，難道功夫這般不堪？”玉清子實在不明白，這葉文怎的功夫這般高？最後還是他師弟給他解惑：“劉弼之報仇心切，出招間急躁混亂，本有十分武力，此時也不過使出了五六分罷了！”
　　瞧出關鍵的自然還有不少人，慧心禪師觀了壹陣贊道：“這葉掌門倒無愧那君子劍之名。”卻是對葉文出手留情之舉頗為贊賞。
　　天壹真人也撫須道：“那劉弼之也不是不識好歹的渾人，這壹陣怕是到此為止了！”
　　正說話著，只見劉弼之又是壹招雙龍出海，兩拳齊齊攻向葉文身前，葉文卻不閃不避，先是左手揮手壹彈，恰好打在劉弼之雙臂使力處，然後右手跟上壹帶，帶著劉弼之的雙臂轉了壹個大圈，將雙拳勁力卸了個幹凈，最後順勢壹推，將其推的不停後退。
　　那劉弼之力氣用老，加上被剛才那壹陣帶的勁力全泄，被葉文這輕輕壹推之下連退了七八步之遠才堪堪站定。
　　“承讓！”
　　見到對面葉文抱拳行禮，劉弼之長嘆壹聲：“我打妳不過，這仇是沒法報了！我劉弼之愧對祖宗！又愧對諸位江湖同道，再無顏面茍活於世！”說罷運起全身功力，舉手就往自己天靈蓋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