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病困戒香

　　高陽此時正在開往廣西那輛火車的車頂上。夜風已將他的帽子吹飛，白發已經成了灰發黑色的唐裝之上也落滿了塵土，丁八的出現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他並不確定丁八是否想要自己的命，他不敢去賭，所以在火車開動的瞬間，他跳上車頂。
　　壹直在車頂帶著也不是個辦法，而且剛才那壹刀再壹次的帶動了他體內的寒氣。此時他就覺得身體仿佛被無數冰刀在紮壹樣，如果在不找個地方安穩的休息壹下，他甚至有掉下去的危險，但要怎麽下去呢？在火車開動的時候跳下去？估計趙義也不敢這麽玩。等到站後在下去？就算到時候可以避過鐵路警察，高陽也不敢確定以他現在的體力能否堅持到下壹站。
　　這時高陽忽然發現自己抓的這個扶手有問題，開始的時候他也沒去想車頂的中間部分怎麽會多出來這麽壹塊扶手來方便自己。
　　天窗！
　　對壹定是天窗。
　　其實現在有很多光在北方轉的空調車是不設計天窗的，但由於南方多山，所以隧道很多，坡度交替和比較頻繁，所以很多開往南方的車輛。為了方便接雙車頭，在首尾的過渡車廂中都會設計這麽壹個天窗，也是高陽的運氣，沒想他竟然正好跳上這麽壹個過渡車廂。
　　但要如何打開這個天窗呢？千術？那是放屁了。此時任何千術都幫不上這位靠千局吃飯的千門主將。
　　這種天窗的設計都是內鎖的，外面很難靠蠻力打開，不過幸好柳七爺給的幾把刀夠硬，可以當螺絲刀中，高陽整整用了近半個小時的時間，才將天窗蓋子上的螺絲全部卸了下來。如他所料，天窗之下並非直接就是車廂，從天窗到車廂頂部之間，還有壹個不到半米高的夾層。高陽鉆後，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才把天窗關好，關好天窗後，他就連活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個不到半米高的空間正好成了他的休息之地。剛才與關嘯三分鐘不到的爭鬥中，他連用四刀，才堪堪抵住關嘯千變萬化的手上功夫。柳七的刀法雖然都是指頭和手腕發力，但每壹刀劃出都牽動用刀者的各個器官，高陽感覺現在自己好像五臟六腑全部移位了壹般，全身上下沒有壹處不疼的，配合著用刀後的獨門吐氣之法，高陽就在這夾層中慢慢的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之後，他被壹陣喧嘩之聲吵醒，迷迷糊糊中高陽的第壹反應就是到終點站了？高陽用力的壓了壓太陽穴希望能使自己清醒壹些，這壹覺睡的很好，雖然仍然是全身乏力。但起碼並不那麽疼了。
　　將耳朵貼在車廂頂仔細的聽了壹陣，高陽才發現並沒有到終點。而且車也不是到站停車，而是臨時停車，下壹站是壹個叫百色的地方。臨時停車的原因好像是壹個女警察抓獲了壹批什麽重大的販毒團夥。車裏面議論紛紛的都在談這個事情。
　　臨時停車！
　　高陽暗自慶幸。正愁進站之後自己不好脫身呢，遇到臨時停車真是太美了，當下又貼耳聽了聽車頂，確認頂端沒有動靜後，他輕輕的打開天窗。
　　夾層中空氣流通雖然很好，但鐵銹和水漬味充斥其中，從天窗鉆出來後，鋪面而來的新鮮空氣讓高陽頓時精神壹爽。就在這時火車忽然緩緩的動了起來。臨時停車的時間到了。
　　來不急細想，趁著火車還沒有跑起來的時候高陽決定馬上跳下去，要不然等速度起來了又沒辦法。由於根本沒有時間讓他自己觀察路況。甚至連落腳點都沒空去選擇。所以當他跳下去的時候。他發現落腳之處並不是沙石奠基的軌道旁。而是壹處坡度起碼四十度的架路坡。這種為頂鐵軌修起來的架路坡壹般都不高。頂天有個三五米的高度。但此時對於高陽來講也跟懸崖沒有什麽太大區別了。
　　人在空中的時候高陽才看清楚自己選擇的這個跳車地點，可壹切都已經晚了。雙腳與嚴重傾斜的地面接觸後的第壹時間高陽就聽見自己的腳腕處發出壹聲脆響，隨後他壹個跟頭翻下架路坡，隨後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高陽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從所躺的木板床和身上的被子來分析，自己壹定是被人救回來的。
　　“有人嗎？”高陽有些渴了。本想自己起來找水喝，可發現自己的左腳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人用夾板固定。自己現在根本無法起床行走。
　　“有人嗎？”高陽又喊了壹聲，就這時壹個七八歲摸樣的小女孩從外面跑了進來。對這高陽說了壹句對千門主將來講等值外語的語言。高陽正在納悶這是哪裏的時候？
　　小女孩跑了出去，片刻的功夫就帶著壹個中年人走了進來。
　　“醒了！小夥子！”老者說的是漢語，雖然咬字上不是十分標準，但起碼可以交流了。
　　“謝謝老哥救我！”伴隨著肚子咕嚕嚕壹聲抗議，高陽探身致謝。
　　老者笑著看著高陽道：“是我家小膜帶妳回來的！”
　　“小膜？”高陽奇道：
　　中年人哦了壹聲然後解釋道：“就是我的小女兒。小兄弟是哪裏人？怎麽會摔倒在六邵山腳？”
　　高陽胡亂編排了壹個理由說自己是遊客雲雲，問起名字的時候，高陽便如實說了，兩人又簡單的料了兩句後，高陽的肚子又叫了起來。中年人拍了拍腦門笑道：“看我！光顧著聊天了，都忘記了客人還沒吃東西，妳稍等壹下，我這就讓她們把飯送過來！”
　　高陽尷尬的壹笑然後道：“冷大哥，您這裏有電話嘛？”中年人的本名叫加則巍峨子特，冷峰是他的漢名，高陽搞不清楚加則巍峨子特六個字中哪壹個是姓氏……所以才直接稱呼他為冷大哥。
　　冷峰搖了搖頭道：“全村都沒得，不過我大兒子有，等他回來吧！妳要聯系朋友嘛？”
　　高陽點了點頭。冷峰哦了壹聲後便帶著那個小女孩走了出去。
　　不壹會的功夫冷峰就端著飯菜回來。“今天小膜膜架起了青春棚，她媽媽和姐姐都在哪裏幫看人呢。所以只有我們祖孫二人招待妳了！”
　　高陽笑道：“無妨！”
　　高陽已經整整壹天沒有吃東西了，在加上飯菜可口這頓飯他整整吃了四碗米。小女孩在幫高陽收拾碗筷的時候很緊張的問了壹句什麽，但高陽壹點也沒聽懂？
　　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冷峰後才得到答案：“這孩子問妳的頭發為什麽和傑和祖爺爺壹樣，都是白的！”
　　高陽苦笑道：“其實我自己也很想知道！”
　　說起白發高陽這才發現，自己的頭發竟然被洗過了，身上的衣服雖然沒洗，但也都被擦凈了塵土，冷峰又陪高陽聊了幾句後就走了，走時他說：“丟下客人是很不禮貌的，但家裏有人架青春棚，所以也希望客人能夠理解！”高陽雖然不明白青春棚是什麽東西。但外面人來人往的熱鬧非凡，想來也必是當地壹件非常要緊的事，就跟冷峰說讓他趕緊去忙，不要招呼自己。
　　由於在火車上整整睡了壹天。所以直到深夜兩點多的時候他仍然毫無倦意。主人想的很周到。見他腳傷了後還在床下為他準備夜壺，但高陽那好意思在裏面方便？明天妳讓誰來倒？
　　冷峰也跟他說了，只是腳踝錯環而已，休息幾天就沒事了。所以高陽也沒有太多顧忌，夜深人靜後他就想自己出去找廁所去放水。即使找不到廁所，那麽在外面也總比屋子裏強。
　　將受傷的腳擡起，單腳蹦出了門後高陽就後悔了，他沒想到這裏的建築結構竟然這麽復雜……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在屋子中方便了呢。
　　他身處的地方是壹座兩間的小房，就在他身前不遠的地方仍然是同樣規模的兩間房，不僅身前，左右兩邊也都是，而且這裏的房屋都是四面開窗的……這妳讓他去那裏方便？
　　看來只能忍著疼痛，往遠蹦蹦看了！
　　直到蹦過四間房後，他才看到壹片空地，剛準備在空地壹解燃眉，可剛把手放在褲帶上高陽就發現空中的當中擺放著很大的壹張床！而且床上還有人說話。
　　“阿果，妳真的這樣討厭我嘛？妳討厭我為啥還讓我進妳的青春棚？”
　　“我是討厭妳啦，怎麽啦，妳以為我想讓妳進來？是我姐姐同意的好不啦，反正我也不喜歡和妳聊天。如果妳不喜歡直挺挺的看星星妳可以走嘛！”
　　壹男壹女的對話清晰的傳到高陽的耳中，但二人講的都是本地方言，高陽也不清楚是在說些啥，他的分析是天熱可能是夫妻出來搭涼棚睡覺的。
　　無論是幹什麽的，看來這尿是只能憋回去尿了。就當他要轉身回去的時候。忽然看到了原來說話的那個男子走下大床，起身向自己這面走來。躲是來不急了。高陽只能坦然面對，他想著如果溝通好了，說不定自己的燃眉之急就解決了呢。
　　來人走了幾步之後猛然擡頭看到單腳站立的高陽就是壹楞。上前幾步在看清楚高門主那壹頭白發後，小夥子大叫壹聲轉頭就跑，鞋都跑掉了。
　　他這壹聲驚呼頓時驚醒了院內各房的熟睡之人。
　　就在眾人快將高陽圍的水泄不通的時候，高門主終於看到了救星的出現，：“冷大哥！真是不好意思，我剛才可能嚇到了那位朋友。”
　　冷峰壹見是高陽站在院落當中，便招呼眾人散去，然後又跟他們嘀咕了幾句，雖然高陽沒聽明白冷峰說的是什麽，但想來必是在介紹自己的身份。等大家都回屋之後冷峰才問高陽道：“小高怎麽這麽有興致？”
　　高陽苦笑道：“哪裏是什麽興致，出來找廁所的！”冷峰聽罷哈哈壹笑道：“我帶妳去吧！”說罷就準備扶高陽去找廁所。這時忽然壹個女人的聲音從二人身後傳來。高陽聽的出這正是剛才躺在床上的那個女孩的聲音。
　　冷峰聽罷此女說話也不回頭就直接壹邊扶著高陽向前走，壹邊與其對答起來。可說了兩三句那個女孩不知說錯了什麽頓時惹的冷峰大怒，他指著那個涼棚也不知說了句什麽，那個女孩便很不情願的走了回去。
　　由於女孩在二人身後，只有冷峰回頭怒吼的時候高陽才跟著轉身看了壹眼。所以也沒看見她的樣子，只能隱約的看到她梳著壹根很長的辮子。和那身極具特色的少數名族裝飾。
　　“真是抱歉，我又給您填麻煩了！”高陽還以為女孩是來抱怨自己打擾她們的所以才有此說。
　　冷峰長嘆道：“跟妳沒關系，這丫頭不聽話。到了搭棚子的年輕哪能任性由她，妳知道他剛才跟我說啥嘛？”
　　“恩？”
　　冷笑苦笑道：“她跟我說讓妳天天晚上幫她嚇跑前來過七關的男孩，哎！妳說哪裏有像她這樣胡鬧的。讓人知道了我巍峨還不被人笑死！”
　　高陽奇道：“過七關？”
　　冷峰忽然想起高陽不明白本地的風俗當下解釋道：“我們這裏姑娘到了十八歲後，就要搭青春棚。就是妳剛才看到的那個簡易小屋。青春棚搭建起來後，就會陸續有小夥子前來過七關了。這七關就是對男子的考驗，在青春棚中和女孩共處壹塌，能自持有術手腳本分者，這七關不難過，但要想贏得芳心，在眾多過七關的競爭者突圍出線，可就要看這幾天中與姑娘聊的是否合得來嘍！”
　　經過冷峰簡單的解釋，高陽明白了不少，痛痛快快的放水之後，冷峰又將他扶回了房間。冷峰打著哈欠又陪高陽聊了幾句後便告辭。冷峰走後高陽也準備休息壹會，以便在調理壹下體內的寒氣。
　　“妳睡著了？”迷糊中只聽壹個女孩的聲音出現在耳邊。
　　“嗯？”高陽含糊的回答了壹句。
　　“睡了怎麽還會嗯？”女孩道：
　　高陽猛然清醒，愕然睜眼就見壹女孩站在床頭。屋子裏並沒有開燈，所以來人的樣子看不清楚，但服飾和發型上來看，此人壹定是搭建青春棚的那個姑娘：“方才真是對不起，打擾妳們聊天了！”
　　那女孩拉過壹個小凳子坐在床前幽幽的看著窗外道：“我不喜歡和他聊天呢，妳當時去的正是時候，沒想到他膽子那麽小，不過這樣最好，想來明天他都不好意思來了！”
　　高陽道：“原來妳會說普通話！”
　　女孩道：“當然會啦，鎮子上的年輕人差不多都會，但平時誰去說，普通話哪有家鄉話來的順口，雖然我們沒有自己的文字，但我們必須傳承自己的語言呀！對了妳為什麽會摔倒在山下？要不是我采戒香碰到妳，妳現在肯定被蟲子吃嘍”
　　高陽驚奇道：“原來是妳救我回來的！謝謝，這個恩情我壹定會還的！我……經常摔倒的，摔跤很正常的嘛！”
　　女孩笑道：“妳要還的還不只這些呢，妳住的這個房間都是我的。”
　　高陽也笑了說道：“債多不壓身！”
　　女孩問道：“妳叫什麽名字？”
　　“高陽。”
　　“高陽！妳能幫我壹個忙嘛？”女孩將雙手放在床邊，然後將下巴放在手上，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視著床上的獨腳白發男……
　　高陽聳肩道：“抱歉，我恐怕不能幫妳嚇跑那些來過七關的男孩！”
　　女孩撇嘴道：“是我爸爸跟妳說的吧？”
　　高陽默認！
　　“好吧！看來我只能使其他辦法了，還有就是妳報恩的話語是有了，但態度很不明確哦，這麽簡單的忙都不能幫！”
　　高陽苦笑道：“簡單嘛？裝鬼很難的！”
　　女孩起身道：“好吧，看來我只能用跟爺爺學的東西來對付這些人了，再見高陽先生，希望妳的腿早些好起來，頭發早日黑起來。”
　　“再見”
　　女孩走了兩步又站住轉身對高陽說道：“在我們這裏第壹次交談如果沒有問女孩子名字的話，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
　　高陽被這個小姑娘搞的哭笑不得無奈只能問道：“好吧，在談話的最後我非常想知道姑娘的名字！”
　　“我叫加則果膜，我知道這個名字用漢語理解讓人感覺很怪異。我也有漢名，冷香！寒冷的冷。香氣的香！”
　　高陽伸手比劃了壹下門外笑著說道：“晚安！”
　　冷香白了高陽壹眼冷哼道：“這是我的房間好吧！”說罷憤怒的走了出去。
　　冷香走後，高陽從新躺下，心中煩亂異常，剛才那段對話讓他想起了很多往事。記得那也是壹個盛夏。
　　“餵！妳死了沒有？”
　　“恩？”
　　“看來沒死哦，在那裏補壹刀好呢？”
　　“哦？妳還沒走？打算捅我幾刀才算完？”
　　女孩眨著大眼睛貼近他道：“捅不是目的，目的是殺了妳！”
　　高陽壹臉壞笑的說道：“妳殺人的時候總是喜歡貼的這麽近嘛？”
　　女孩道：“我是想看看。究竟是個什麽樣子的人，身上那個地方長的和常人不壹樣了，竟然值三千萬。”
　　高陽肋下的傷口還在流血但從他的臉上卻看不出壹點疼痛的樣子：“三千萬很多嘛？”
　　女孩用壹柄薄如蟬翼的短刀掛了自己的鼻尖後說道：“起碼是我接過活中最多的了！”
　　高陽將頭擡起然後抓起身邊的壹塊磚頭墊在頭下他枕在磚頭上的表情就仿佛睡在五星級酒店的客房中壹樣：“妳為什麽要做殺手！”
　　女孩反問道：“妳為什麽要被殺！”
　　高陽道：“不清楚！”
　　女孩笑道：“我也不清楚！”
　　高陽道：“妳怎麽不補刀了？如果等壹會我朋友來了，妳就沒機會了。”
　　女孩看著高陽那已經被鮮血濕透的白色衣服和他臉上無所謂的笑容忽然說道：“我忽然不想殺妳了！”
　　就在這時華亮壹身酒氣的趕來了：“妳想殺也晚了！”
　　女孩三招就敗在了華亮的手下。
　　“讓她走！”就在華亮要出殺手的時候，高陽制止了他。
　　華亮連為什麽都不問攙起高陽就準備走。
　　女孩看著二人的背影高聲道：“在我們索命壹界，殺人者與被殺者在事無論成功與否都要問過對方名字的，這樣的好處有很多，如果殺人者失敗了，他起碼知道了在誰的身上失手。如果殺人者成功了，那麽被殺者也方便去閻王那裏告狀！”
　　高陽從華亮手裏接過酒瓶喝了壹口後道：“我叫高陽，乃千門主將，論身份跟妳們索命柳七爺相當，小輩妳叫什麽名字？”
　　“我呢以前叫做白無瑕，我知道這個名字很傻啦，不過幸好在進入到索命行之後我有新名字。我比較喜歡我的新名字。在殺手界人們都叫我白露。白色的白，露水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