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不壹樣的戰場

　　秦月的眼前壹片血紅，腦袋裏嗡嗡作響，失魂落魄，呆楞半晌，醒不過神來。
　　直到耳邊傳來車夫徐三大呼小叫的聲音：“俺娘哎，又死了三個！老天保佑，三個匪徒都死了！咦？這是咋回事呢？這三個家夥，剛剛還氣勢洶洶，怎麽就死了呢？”
　　他剛剛碰到劫匪，幾乎被嚇個半死，為了保住性命，按照掌櫃的交代，壹直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擡，所以他並沒有看見，是誰殺了那三個劫匪。
　　對他來說，這也算是死裏逃生了。
　　他從地上跳起來，左顧右盼，四處張望，然而卻看不到壹個活人！
　　徐三定了定神，深吸壹口氣，走到屍體跟前，將兩長壹短三枝槍撿起來，快速丟進車廂裏，又摸了摸死屍，找出幾十塊大洋，禁不住喜形於色，心道：“古話說的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沒想到，我今天不但沒死，反而發了大財！”
　　他回頭壹瞧，看見車廂裏嚇傻的秦月，心想：“這姑娘怎麽辦？她怎麽運氣這麽好？竟然能逃過劫難？是不是觀音菩薩顯靈啊？”
　　雖然周圍沒壹個人，但是徐三卻不敢起邪念，這是車馬行的規矩，入行時就發過誓。
　　再者說，他心裏還在不停的嘀咕：“那三個持槍匪徒，不會無緣無故死掉，或許這姑娘受老天眷顧。老天即然能擊殺匪徒，它也能殺了我！我要是有歹心，不會有好下場！”
　　因此之故，徐三也不敢將秦月拋下。
　　他拍打著車廂，叫道：“姑娘，沒事了！沒事了！妳別害怕，匪徒都死光了！”
　　秦月身軀猛地壹顫，從喉嚨裏發出壹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啊……”
　　徐三安慰道：“好了，沒事了，那些壞人都莫名其妙的死了！說來也奇怪，不知道誰下的手！我連人影都沒看到！我聽說有壹種擡槍，威力奇大，能隔著老遠，將頭顱打碎。”
　　過了壹會兒，他問道：“姑娘，妳還往前走嗎？再往前，可都是山區了，匪徒只會更多……”
　　秦月驚恐失色，顫抖著說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徐三道：“這就對了。世道亂了，出門不易。妳壹個女娃，最好待在家裏，千萬別出來。”
　　他將馬車調轉了方向，揮動鞭子使勁打馬，想快點兒離開。因為看見那些死屍，他心裏只覺得瘆得慌。而且，焉知這些匪徒的身後，沒有更多的同伴呢？
　　當天晚上，馬車便回到南昌城，徐三將秦月送進旅店，然後討要剩下的車資。他雖然沒將人送到地頭，但畢竟將人帶回來了。
　　秦月給了他車錢，晚上也沒吃飯，雙手抱著膝蓋，身子蜷縮在床角，壹夜沒合眼。
　　她不敢合眼，壹閉上眼睛，就看見獰笑，然後是漫天的血紅色！這是壹場噩夢，恐怕要伴隨她很多年。
　　秦笛就住在同壹家旅店裏。他第壹世是醫學家，自然知道心理創傷的危害。可他第二世是仙人，心地變得有些淡漠。當年的仙界大戰，經他手斬殺的仙人，不知道有多少，仙王和金仙都死了數千位，伏屍百萬，血流漂杵，比較而言，殺三個蟊賊算什麽？
　　他不想刻意阻止秦月前往蘇區，卻也不願她像現在這樣，不作準備，冒然行動。
　　革命不是請客吃飯，是要付出代價的。
　　如果經過這件事，秦月仍然鐵了心往前走，秦笛壹定會盡心盡力，將她送到目的地。
　　在他看來，這是壹場必要的考驗，只有秦月通過了考驗，才能迎接未來艱苦的歲月。
　　因為1928年底，針對蘇區的壹連串圍剿快要開始了，青白黨調動千軍萬馬，從四面八方圍攻蘇區。等到1934年，第五次反圍剿失敗，大赤軍不得不開啟萬裏長征，爬雪山，過草地，別說秦月這樣的嬌小姐，就算是體力充沛的女戰士，那也是九死壹生啊！
　　按照歷史記載，大赤軍第壹方面軍，八萬六千人，只有32位女戰士參加了長征；第二方面軍有21位女性；第四方面軍女戰士最多，有兩千五百人，最後抵達延安的，不足三百人。
　　要知道，並不是每個女戰士都能參加長征，當時規定了三個條件。第壹，必須是黨員，思想堅定；第二有獨立工作能力，會做群眾工作；第三身強體壯，能適應艱苦環境。所以第壹方面軍只挑了30人，有兩人偷偷參加了長征。
　　不管怎樣，冒著槍林彈雨，進行兩萬五千裏跋涉，對秦月而言難度太高了。
　　如果她落選了，沒能跟隨大部隊北上，不得不留在蘇區的話，那樣會更加危險，方敏之，卓青丘，都是因此而犧牲的。
　　秦笛不願妹妹送命，所以才給她個不大不小的考驗，當著她的面擊殺三個匪徒，讓她看到鮮血和腦漿，相當於設置了壹道門檻。
　　然而這個考驗，對於秦月來說，實在太恐怖了！這壹次的經歷，會讓她終生難忘！她不是逃兵，因為她不是大赤黨員；她的戰場也不在這裏，她不應該短兵相接，而應該拿起筆來戰鬥。她受不了這種威脅和侮辱，不適應淋漓的鮮血，所以她退縮了。
　　回程的路上，秦月仿佛變成了小雛鳥，壹路戰戰兢兢，低頭坐車返回九江，又從九江坐船回到魔都，然後將自己關在房間裏，連吃飯都不敢出來。
　　她壹去十來天，自然讓家人擔心。
　　朱婉進入她的房間，問她去了哪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然而秦月壹聲不吭，只是壹個勁的搖頭。
　　此後壹連兩天，她都從夢中驚醒，驚聲尖叫，大汗淋漓！
　　第三天，秦笛拿了壹顆綠色的藥丸給她，她二話不說，壹口吞了下去。
　　當天夜裏，她雖然沒做噩夢，但是睡眠依舊很少。
　　秦笛每隔兩三天，給她壹顆指甲蓋大小的藥丸，壹個月後，她才漸漸恢復了正常，有心思詢問了：“哥，妳給我吃的什麽藥？”
　　“我自己煉的寧神丹。主要是人參、當歸、合歡、遠誌等中藥，檔次太低，藥效很慢。”
　　“哥，妳說現在是不是亂世？女孩子是否該留在家裏？哪兒都不要去？”
　　“當然是亂世。但女人不是金絲雀，不必壹直留在家裏。妳看母親和姐姐，她們沒有享清福，而是執著的研究，拿到諾貝爾獎，成了女性中的楷模。”
　　秦月思索了幾天，然後繼續寫文章。
　　她仿佛壹夜之間長大了，文章的筆鋒也變得銳利起來。
　　秦月還年輕，退縮不等於失敗，只有真正的勇士，才敢直面慘淡的人生，正視淋漓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