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十萬巫兵

　　壹個時辰。
　　短短壹個時辰的功夫，決定著西晉接下來或許很長壹段時間大勢走向的議政就這樣結束了，未到黃昏就已經有了結果。
　　但顯然，屬於西晉各大公國王侯之間的聚會並沒有結束，只不過從朝議殿換到了……
　　波月公國在晉京的波月公館內。
　　是夜。
　　今天是個陰天，並無星辰，夜幕就像是壹塊黑色的大布遮在天穹之上，如整個西晉當前看不到未來走向的局勢。
　　而與之相比，燈火通明的波月公館和天穹上的黑暗形成鮮明的對比，就仿佛——
　　它已經成為了未來西晉的所有希望。
　　是的。
　　起碼在西晉各大公國看來是這樣的。
　　推杯換盞，酒香正濃之時，在朝議殿表現最為亮眼的正明公卻端著酒杯，來到了好不容易從人群裏脫身的楊雄面前，不等後者喘口氣，他已經主動迎了上去，臉上堆滿了和他人壹樣諂媚的笑容，哪裏還有先前在朝議殿上絲毫的針鋒相對？
　　針鋒相對？
　　那是真的。
　　同樣，此時的諂媚，也是真的！
　　……
　　終於。
　　足足到了黎明時分，熱鬧了整整壹夜的波月公館才終於安靜下來。
　　楊雄站在庭院之中，身後奴仆正在打掃熱鬧壹夜的滿地狼藉，他的臉上充滿疲憊，臉上更是充滿了復雜，時而望向同樣陷入壹片黑暗中的西晉皇宮，時而望向遠處南楚的方向，最終目光落在東方雲端的魚肚白上，長長壹聲嘆息跌宕起伏，正如他這整整壹天壹夜的心情壹樣。
　　作為身懷壯誌的波月國主，他的心思和城府自然是過人壹等的，更何況以正明公為例的各大公國王侯絲毫沒有掩飾自己今夜的來意，他當然能明白他們的目的。
　　無他。
　　他們是在為他們背後的公國謀取退路。
　　大勢之下的退路！
　　而許哲，和他們的目的壹樣，只是做法不同而已，比較隱晦，還秉持著西晉皇室早已殘存不多的“尊嚴”。
　　壹個好處。
　　壹個大棒。
　　只是，這好處明顯不是西晉決定的，而是李雲逸。
　　很顯然，許哲和宋當歸早就拿到李雲逸送來的第二封信了，心裏也明白，南楚和李雲逸的意誌他們無法違背，就如同那張紙壹樣，人人心知肚明，可壹旦點破，就意味著在接下來很長壹段時間要遭受市井輿論的討伐。
　　甚至，楊雄壹度懷疑，正明公在大庭廣眾之下險些揭穿自己和李雲逸之間的交易和聯系，也是得到了許哲和宋當歸的暗中授意。
　　但只怕被當成槍使的後者也沒想到，他是真的入戲了，而在許哲和宋當歸看來，今天白天的朝議，真的只是壹場戲而已。
　　它的結果已經註定。
　　至於過程，不過是對自己這個“最大受益人”的敲打。許哲宋當歸正是要用這種方式告誡自己，西晉還有皇室，波月公國還有主子！皇室想讓誰背鍋，誰就要背鍋！
　　但。
　　這樣的行為背後，又有多大底氣呢？
　　許哲宋當歸所代表的西晉皇室若不是感受到強大的壓迫，又怎會做出這種事？
　　但事實證明，許哲宋當歸今日所為，起碼在今天，還是有些作用的。當得知自己成為和南楚交接的負責人之後，各大公國王侯爭相前來，和自己拉近關系，但哪怕其中最為“真誠”的正明公，也沒太敢表達全力的支持，哪怕，他也極想得到南楚的認可。
　　今夜的這場熱鬧，不止是為了當前，更是為了以後。
　　南楚壯大，西晉拍馬不及已是事實，他們為了自保當然要想方設法。楊雄相信，若是沒有今天許哲宋當歸在大庭廣眾之下敲打自己，自家波月公國身上更有了背鍋的枷鎖，各大公國的王侯為了自家公國的未來必然會更加瘋狂！
　　事情變成這樣，已經是許哲宋當歸在極力控制的局面了。
　　但。
　　這樣的局面又能維持多久呢？
　　“我波月公國，又要何去何從呢？”
　　楊雄擡頭望天，眼底充滿迷茫，壹如鄔羈拜訪的那壹夜。
　　他知道，今天絕對不是終點，以後的日子裏，他和自家波月公國會繼續被夾在兩者之間，甚至，是三者。
　　壹方是李雲逸為代表的南楚。
　　壹方是許哲為首的西晉皇室。
　　最後壹方，則是各大公國。
　　不說太遠，就是眼下，他也面對著極大的問題，那就是——
　　“要支持多少？”
　　李雲逸在書信裏沒有點明“大周”需要多少礦石打造足夠的軍備，同樣，許哲宋當歸也沒說，各大公國更不可能在這件事上發表意見，免得惹火燒身。
　　楊雄知道，能做這個決定的，只有他自己，誰都不行。
　　他完全沒想過詢問李雲逸，因為在他看來，這同樣也是李雲逸給他的考驗。
　　甚至。
　　包括那飛鷹帶來的兩封信，沒有任何使者遞交，又何嘗不是如此？
　　若是有使者的話，顯而易見，那使者定然會成為各大公國王侯的眾矢之的，自己的存在感會降低很多，而不像現在這樣，就像是被脫光了衣服架在火堆上烤。
　　難！
　　太難了！
　　楊雄不知道自己已經看破了連鄒輝都沒有看穿的李雲逸的心思，臉色沈重，如背負千鈞之力，陷入良久的思索無法自拔，不知在臣服西晉皇室和取悅李雲逸之間當何去何從，如這黎明的天地。
　　寂靜。
　　卻是熱鬧壹天的開始。
　　足足良久。
　　呼。
　　籠罩天穹整整壹夜的雲霞散開，第壹縷陽光垂落，映入眼簾，楊雄整個人驀地壹震，終於醒來，眼底還有濃濃的躊躇和復雜。顯然，這樣的問題，不是他壹時半會就能做出取舍的。但即便如此，他的臉上還是多出了壹絲明快。
　　“起碼，和他們相比，我波月公國還是有極大優勢的。”
　　是困難。
　　也是機會。
　　楊雄在心裏寬慰著自己，終於振作精神，朝身後早已清理幹凈的大廳走出，拿出筆墨紙硯，開始細細盤算和南楚的第壹次“正面”交易。
　　……
　　另壹邊。
　　楚京。
　　壹大早，鄒輝就得到了來自西晉暗碟傳來的情報，驚訝的同時，立刻來到宣政殿稟告。
　　“王爺，西晉答應了！”
　　“正式文書已在路上。”
　　西晉竟然真的答應了李雲逸“免費向大周提供軍備”的要求，鄒輝震驚而錯愕，尤其是當看到其中楊雄的名字。
　　“只是，負責此事的竟然是楊雄？”
　　鄒輝表達錯愕，聽到高臺上李雲逸淡淡地聲音傳來，平靜自若，似乎早就知道這壹結果。
　　“當然是他。”
　　當然？
　　鄒輝聞言精神壹振，如同意識到了什麽，眼瞳驀地睜大，望向雲霧籠罩的高臺上那道頂天立地的身影，訝然道：
　　“這是王爺的安排？”
　　李雲逸輕輕壹笑，知道鄒輝終於明白了其中關節。
　　“他是最合適的選擇。”
　　接下來，關於選定楊雄之事李雲逸並沒有再說太多，話鋒壹轉。
　　“與西晉聯系之事，就由楚玉閣負責，礦石運去景國，隨後聽我安排就是了。”
　　“其他如何？”
　　其他？
　　鄒輝精神壹振，豈能聽不懂李雲逸所問何事？立刻稟告。
　　“回王爺，熊俊將軍昨夜傳來軍書，已帶領四萬虎牙軍出了邊關，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正午時分就能和大周匯合，於傍晚傳來軍報。”
　　“至於巫族……”
　　鄒輝正要搖頭，回稟楚玉閣還沒有得到具體消息，突然耳朵輕輕壹顫，顧不得李雲逸當前，驚訝朝身後宣政殿大開的門戶望去，壹個讓他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現眼前。
　　是的。
　　他進來之後，李雲逸並沒有用法陣封禁宣政殿，所以門外之人鄒輝才能看到，甚至，後者也聽到了他稟告的聲音，踏入門戶的同時，朗聲傳來：
　　“回攝政王大人，我巫族昨天得到王爺求助，已於昨夜收集軍備所需，今天啟程，傍晚應該可以來到。”
　　“軍備名單在此，請攝政王大人清點。”
　　壹道身著湛藍衣袍的青年輕輕躬身，鄒輝目光鎖定在他身上，滿是錯愕。
　　攝政王……大人？
　　於良什麽時候這麽有禮貌了？
　　不錯。
　　這突如其來的人，正是於良！
　　只見他態度不卑不亢，雖不能說像換了個人那麽誇張，但壹開口就是敬語，著實讓鄒輝有些意外。
　　李雲逸似乎對此並不在意，淡淡聲音從雲霧裏傳來。
　　“交給鄒首尊即可。”
　　於良聞言眉頭微皺，似乎有些遲疑，但最終還是選擇了照做，眉宇展開，把手上的名單遞給鄒輝。
　　鄒輝下意識看去，只見密密麻麻地蠅頭小字引入眼簾，各種軍需物資繁多，後面的數量更是讓他忍不住暗暗心驚，眼瞳越發明亮。
　　不說多，就說壹種。
　　“止血草，三十噸！”
　　看到這個數字，鄒輝的眼瞳猛地壹顫。
　　巫族這是把自己的家底都掏空了？！
　　止血草，並不是壹種名貴的藥材，它相當普遍，效果也很是單壹，就是處理外傷時所敷的粉末，意如其名，只有止血的功效，價格也不貴。
　　但正因為用的多，所以壹般來說，止血草壹直處在虧空和嚴重不足的狀態。沒辦法，這種獲利不多的藥草，哪怕官方敞開規則讓民間培育，也沒有多少人動心。
　　可是現在，巫族竟然直接提供了三十萬噸！
　　這可不是糧食，是藥材啊！
　　若是南楚軍士以二百萬計算的話，豈不意味著，人人身上都能攜帶壹包止血草研制的粉末？
　　那得能及時救下多少人？
　　鄒輝出身軍旅，自然能想到這巨大數量背後所代表的意義，壹顆心忍不住顫抖起來，甚至，就連眼前他本來不喜的於良都順眼了很多。
　　家大業大！
　　這才是真正的盟友啊！
　　名單上其他藥材的數量也讓鄒輝心驚不已，但是，當他的視線落在這名單的最後壹行，卻還是忍不住心頭大震，甚至猛地擡頭，望向於良，發出不可置信的驚呼。
　　“十萬巫兵？”
　　是的。
　　在這名單上最後壹行的壹開始，赫然寫著十萬巫兵這四個大字！
　　此言壹出，別說是鄒輝了，就是宣政殿高臺遮掩李雲逸身形的淡淡雲霧，都是微微壹蕩。
　　巫族，真的要參與世外大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