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4章 牛家村裏的秦家

　　兩個月後，山門隱蔽的鬼神谷中，走出來壹名小仙女，她皺了皺鼻子回頭看去，只見火光沖天，有許多身影在裏面掙紮，很快便失去力氣，倒在其中化為灰燼。
　　“不怪我啊，真是妳們自找的，所以自作孽不可活，這句話還是很有道理的。”李如花微笑開口，神色極為平靜，她雖不能主動出手，但進入此境之前，李木給了她壹些權限，在某個既定範圍內動用，她便等於是規矩。
　　鬼神谷的人想要破壞規矩，自然被規矩反噬，落得今日這般，天火降臨焚滅萬物下場。當然，鬼神谷的這些人，不會白白死掉，他們會被李如花獻祭掉，用以跟這個世界裏，更大的規矩做場交易。
　　比如，徹底抹掉她在這世界中，遺留下的痕跡。當然，這個過程會在接下來十年甚至數十年內，壹點壹點進行，足夠做到無聲無息，不會被這個世界的生靈察覺。
　　哪怕是壹些，修為境界極其強大的存在，這便是維度不同，眼界高低的限定。南柯、黃粱兩國，縱然內部壹切都已合道，幾可視為是天地壹部分，但終歸有所不同。
　　收回眼神，李如花繼續向外行去，壹邊走壹邊想，時間過去了那麽久，應該差不多了吧？她現在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感應降臨，確定忠武侯寧秦被殺掉後，就直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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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霧谷。
　　時間過去了兩個月，師傅跟小師妹，依舊杳無音訊，這讓寧長庚有些暗暗擔憂。但與之相比，更讓這位谷中大師兄擔心的是，師弟這段時間來，就像是變了個人。雖說依舊沈默寡言，可有的時候，那從背後看來的眼神，讓他脊背陣陣發涼。
　　總覺得師弟眼神中，隱藏了很多東西，寧長庚試圖詢問，但他總是搖頭不予回應。後來，寧長庚發現，師弟在私下裏刻制竹簡，在上面寫了很多東西。他並不準備偷看，畢竟是師弟的東西，可竹簡隨意擺放，有時就落在他桌面上。
　　偶爾掃過幾眼，寧長庚發現師弟在竹簡上刻的，居然是壹個人的生平，是個類似列傳的故事，看了幾節他覺得有趣，主動開口與師弟提及。
　　“師兄若想看，盡管翻閱就是。”石口語氣平靜，眼眸幽幽。
　　寧長庚覺得有些不對勁，可竹簡上篆刻的列傳故事，不知為何對他有著強大吸引，猶豫再三他還是點頭，說那我就看壹看，只當為師弟查缺補漏。
　　故事很長，講的是壹個名為西荒的方外之國，其國境中某日，來了壹個名叫寧秦的人……寧長庚看得入神，有時看久了擡頭，他眼眸之中會下意識，露出迷茫之意。
　　而每當這個時候，石口都靜靜看著寧長庚，樹下、窗外、溪邊、霧氣中……處處都有他留下的身影。
　　竹簡越來越多，寧長庚看的完全入了神，直到這壹夜，頭頂蒼穹格外漆黑，不見壹顆星辰露面。放下最後壹卷竹簡，講的是忠武侯寧秦，率大軍歸返邊疆之時，途中遇到機緣，魂魄進入壹處秘境，重新開啟人生。
　　“師兄，妳看完了。”石口平靜開口。
　　對面，神情恍惚的寧長庚，頓了幾息才點頭，他眼神時而清醒時而迷茫，“師弟，我總覺得妳這故事中的人，與我非常熟悉，甚至有壹種我就是他，他就是我的感覺。”
　　石口略微沈默，緩緩道：“師兄的感覺沒錯，妳的確就是忠武侯，是故事中的那個寧秦。因為，他率軍歸返邊軍大營時，遭遇的機緣便是南柯降臨，黃粱起夢……沒錯，就是南柯國，黃粱國，妳我如今所在之地。”
　　寧長庚瞪大眼，有些震驚和難以置信，可很快他臉上，就露出痛苦之意，忍不住雙手抱頭，口中喃喃低語，“我是寧秦……我是忠武侯……不，我叫寧長庚，我是黃粱國帝都寧家子孫……可寧秦是誰，為什麽我如此熟悉……我是誰……我究竟是誰……”
　　痛苦之意更重，寧長庚大口大口喘息。
　　石口突然道：“師兄，夢中被人叫醒，的確是壹件，令人不太舒服的事情。但請妳相信我，妳現在的經歷，已經很好了，至少比我當初好太多。”他伸手，拍了拍寧長庚肩頭，“睡吧，睡壹覺，壹切就都結束了。”
　　寧長庚努力睜開眼，眼底有些焦慮、惶恐，卻控制不住身軀，對著他點點頭，很快沈沈睡去，他眉頭依舊皺緊，身體不斷繃緊又放松，顯然在睡夢之中，也過的並不輕松。
　　等了片刻，石口從懷中取出壹把刀，看了壹眼睡著的寧長庚，拔刀出鞘放在他脖子上，“師兄，請上路。”狠狠壹抹，鮮血湧出，他如此用力，再加上斷刀鋒利，以至於頭顱與身軀，瞬間從中斷開。
　　看著眼前，身首分離的屍體，石口皺了皺眉，似乎沒想到這件事，會如此輕易達成。檢查了壹下，確定寧長庚已死，石口反手壹刀，重重刺入自己胸口，臉色驀地慘白，可他臉上卻露出解脫之意，“噗通”到底氣絕身亡。
　　石口亦十口，放在壹起便是個“葉”字，他叫葉癸，是葉家中壹個早就除名的孤魂野鬼。甚至可以說，在很多年前，自從他發現了，自己是壹個蠻族之後，葉癸就已經死了，活到今日的，只是壹具軀殼。
　　黃粱國內，南柯山中，有壹句涉及大道根本之言，正是真亦假時假亦真……這方世界看似與外界並無不同，但根本仍是兩件寶物，演化出的壹方幻境。在這幻境之中，若是意識清醒後被人殺死，便是真的死了，恰巧應了“假亦真”這三個字。
　　所以葉癸自殺，是真的殺掉自己，他留在外界的身軀，如今已氣息全無。那麽處於似醒非醒狀態，實際已經“醒來”的忠武侯，被他殺掉之後，自然也真的死了。
　　……
　　鬼神谷百裏之外，仍是壹片深山老林，坐在壹根纖細枝椏上，整個人輕飄飄似毫無重量的李如花，眼眸驀地亮起，接著露出壹個，大大的燦爛笑臉。這壹幕，似春暖花開，讓人覺得整個世界，突然春光明媚。
　　“死了啊，就這麽死了啊。”她閉上眼，認認真真感應，確定屬於忠武侯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睜開眼揮了揮小拳頭，大笑，“好，真好，這可實在是好極了。”
　　站起來，踩在枝椏之上，壹陣風吹過，她隨之上下起伏。李如花來回走了幾步，突然縱身壹躍，雙臂展開似縹緲仙子，然後在下壹刻，伴隨“嘭”的壹聲悶響，她落在地上。
　　摔倒不會的，哪怕不能動用修為，但根底終歸還在。李如花睜開眼，看了壹圈周邊，又看了看腳下，她眉頭皺緊，不耐煩道：“李木，不要玩了，馬上讓我出去。”
　　沒有回應。
　　李如花眉頭皺的更緊，冷笑連連，“我可警告妳，凡事別過火，不然我可真生氣了！”
　　剛說完，她翻手取出壹物，直接用力捏碎。
　　“啪”的壹聲輕響，空間驀地扭曲，可就在下壹刻，像是被無形大手抓住了周邊，向外用力壹拉，扭曲空間頓時恢復如初，李如花壹個踉蹌，這次是真的摔倒在地，她沒有起身，眼神冰冷至極，緩緩掃過周邊。
　　她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但很顯然，是真的出事了。
　　李木這個人，向來很有分寸，哪怕開玩笑，也不可能過火。也就是說，這壹切與李木無關，可他是南柯石、黃粱樹的主人，除了他之外，又有誰還能幹涉此間世界？而且，李木去了哪裏？
　　“小丫頭，答應別人的事，就得信守承諾，妳還沒辦完呢，現在當然不能走啊。”平靜聲音，自四面八方傳來，虛虛實實落入耳中，根本辨識不出人身在何處。
　　李如花面無表情，“裝神弄鬼！閣下今日來此，確定要與我中荒李家為敵？”
　　“哇！中荒李家啊，我真的好怕，但這都是以後的事了，妳現在更該擔心壹下自己。”
　　略微停頓，這聲音繼續響起，“放心，我答應了別人，不傷妳性命，只等妳信守承諾之後，我自然會放妳走。但烤魚妳就不要想了，我肚子餓得很，不能吃掉妳們，就只能拿它充饑了。”
　　李如花瞳孔收縮，李木出事了！
　　她正要不惜代價，強行爆發修為，可就在這時，深沈倦意如潮水般洶湧而來，浩浩湯湯摧枯拉朽，根本不給她半點反抗機會，眼前壹黑陷入沈睡。
　　空間微微扭曲，壹冊竹簡浮現出來，懸在李如花上空，略略沈默後傳出壹聲冷笑，“便宜妳了！”
　　說著，竹簡直接展開變大，像是壹張涼席，卷住李如花破空而去，轉眼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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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柯石上，黃粱樹下，李木滿臉苦笑，臉色微微發白，“閣下這麽做，我會死的。”
　　牌位就在他頭頂，聞言跳了跳，像是拍打他的腦袋，“妳可以選擇，是現在被我打死，還是以後再死。”
　　李木苦笑更重，卻絲毫沒有懷疑，牌位中隱藏的那位，如今心頭湧動著的暴戾殺意。
　　敢反抗，或者繼續表示反對，他真的會死。
　　對方的心情，似乎突然差了許多，略微感應就讓他覺得，像是要天塌地陷壹般。
　　可這件事本來，就是妳自己做的，為何會因此大動怒火？李木表示完全想不通。
　　啪——
　　牌位又跳了壹下，“想不通就別想，我現在真的餓了，魚烤好了沒有？再不好，我就考慮吃妳了！”
　　李木倒吸冷氣，連連點頭，“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死道友不死貧道，雖說我跟妳關系不錯，但妳李如花使詐在前，讓我落得如此地步，所以吃了苦頭，也是妳自找的麻煩，就別怪我不講義氣了。
　　轉身面朝火堆，李木專心致誌烤魚，不忘在這個時候，徹底收回對南柯、黃粱的感知。
　　否則，真看到了接下來發生的事，他怕是真的要被，惱羞成怒的李如花殺人滅口。
　　牌位落在他頭頂，表面雲霧翻滾，時而急促時而平緩，給人壹種心潮起伏的壓抑感。
　　臭女人，真想壹口吃了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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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柯國，滄瀾江上遊，雪山下壹座普通村落，因村子裏壹半以上的人姓“牛”，幾次紛爭之後便有了個“牛家村”的名字。對這名字，村裏的異姓人當然不滿意，可拳頭比嘴皮子更有用，挨過幾次錘之後，心裏面咒罵兩句是有的，卻不敢再說什麽。
　　簡單說就是，村裏的小姓人家，活的略微憋屈，但也沒到備受欺壓，活不下去那步。尤其村西頭的秦家，男主人是個自學成才的村醫，雖然沒得到官方認可，但周邊十裏八村誰有個頭疼腦熱，找他大都能看好。
　　人吃五谷雜糧，生百般病癥，誰敢說自己這輩子，就沒個過不去坎？壹來二去的，秦家在村裏地位漸高，就是村東頭子孫繁衍最多，壹大家青壯男子足有四十幾口的牛老頭家，對秦家三口也是禮敬有加。
　　三年前，秦家的傻小子被人騙了壹頭大黃牛，幾個牛家小崽子冷嘲熱諷，被牛老頭逮住之後，每人都挨了幾棒子，打的鬼哭狼嚎，還是有人聰明趕緊跑去找秦家男主人，他趕到後才攔住動了真怒的老爺子。按照老爺子的話說，要不是秦先生救命，老子現在就死了，妳們這群忘祖忘恩的小王八蛋！
　　事情過去之後，秦家在村中地位更高，表面上人人尊敬，可看到秦家的那小子，依舊忍不住心裏搖頭，暗道看著挺不錯的壹小夥子，沒想到居然真個是榆木疙瘩。
　　被人騙了牛不說，居然還壹直不認，非得說是自己給未來媳婦的彩禮，就等著她回來成婚。
　　為這事，這壹兩年周邊的媒婆們登門幾次，都碰的壹鼻子灰，被趕出秦家後略微添油加醋，讓秦家小子的名聲，在十裏八村越發狼藉，漸漸也就沒有哪戶人家，還有嫁女的心思，生怕自家的寶貝閨女，進了秦家大門後，壹輩子都擡不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