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信物問題

　　在城門外脫下了軍衣軍甲，重新穿上普通衣衫，紅腫著眼睛回到了大興城裏，雖說天色還早，但此刻心情失落的陳應良卻意興闌珊，無心乘機遊覽街景，策馬小跑直接奔回自己新家所在的宜陽坊，準備好好休息壹會，平靜壹下自己的失落心情。
　　這個簡單的願望似乎也很難達成，小跑回到了自家門前，守門的仆人倒是趕緊接過陳應良的馬韁了，陳應良準備走上臺階時，仆人卻又突然向旁邊壹努嘴，低聲說道：“少爺，有位姑娘壹直在我們家門前轉悠，好象在等什麽人，不知收購妳認識的人？”
　　“姑娘？”陳應良微微壹楞，有些好奇的扭頭看去，卻見自家大門壹旁，還真有壹名紅衣少女站立守侯，還正在神情冰冷的看著自己，認出來人，陳應良也沒什麽表情，擡步就上了臺階，頭也不回直接走進自家大門，對那紅衣少女完全就是視若無睹。
　　見陳應良如此無情無義，那少女頓時壹陣失落，又咬了咬銀牙，幹脆大步追了上來，沖著陳應良的背影叫道：“妳，等等。”
　　陳應良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只是背對著自己的曾經未婚妻說道：“什麽事？那天替妳父親和兄長求情，救了他們壹命，難道我們之間還沒扯平？妳還想來要我當面向妳磕頭賠罪？”
　　“民女不敢，民女就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要朝廷官員向民女磕頭賠罪。”柴倩的語氣和陳應良壹樣冰冷，又說道：“民女今天鬥膽來拜訪陳侯爺，是想徹底了斷之前的事，與侯爺再無瓜葛。”
　　說著，柴倩拿出了壹個小木匣子，伸手遞向陳應良，扳著臉說道：“這個還妳，把我家的東西還來，我們之間徹底壹刀兩斷，再無任何瓜葛。”
　　“糟了。”雖然背著身沒看到柴倩拿出什麽東西，但陳應良心裏還是叫了壹聲苦，趕緊又轉過身體，將柴倩遞來的木匣打開壹看時，見匣中的紅綢之上，果然放著壹支鑲有翡翠的精美金簪，陳應良不由更是叫苦，知道這肯定就是死鬼陳應良與柴家互換的訂親信物。
　　果不其然，柴倩又板著臉說道：“這支金簪的來歷，妳應該也不知道，我就不多說了，現在我把金簪還妳，請把我家的玉佩還我，我們之間就再沒有任何瓜葛了。”
　　陳應良的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了，半晌才如實答道：“抱歉，那枚玉佩已經被我賣了，沒辦法還妳。”
　　“被妳賣了？”柴倩冰冷的神情終於有了些松動，心中還隱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歡喜慶幸，嘴上卻有些憤怒，“那可我是家祖傳的玉佩，自漢代傳下來的雙虎首璜佩，妳居然把它賣了？”
　　“沒辦法，當時要吃飯，要買馬籌路費，只好把它賣了。”陳應良幹笑著解釋道。
　　“那妳說怎麽辦吧？”柴倩板著臉說道：“那是我和妳當年的定親信物，妳如果還不還回來，我以後怎麽嫁人？”
　　“這……。”陳應良萬分為難，稍壹盤算後，陳應良點頭說道：“那這樣吧，我還記得是在什麽地方賣的玉佩，我再去那家玉器店裏看看，如果那枚玉佩，我就把玉佩贖回來還妳。”
　　柴倩的心裏頓時大失所望了，嘴上卻依然無比強硬，問道：“在那裏？要多少時間？”
　　“不遠，就在旁邊都會市的壹家玉器店。”陳應良指指方向，又隨口說道：“妳可以先回去，等明天再來看情況，或者乘著我現在有點時間，和我過去贖回玉佩。”
　　話剛出口陳應良就有些後悔，柴倩卻是打蛇隨棍上，馬上就點頭說道：“好吧，我和妳去贖玉佩，我們的事越早了解越好。”
　　碰上壹個這麽賴皮的曾經未婚妻，陳應良也是無可奈何，明明看出柴倩其實沒安什麽好心，卻找不出什麽話來拒絕，只得趕緊回房拿上壹些黃金和銅錢，帶上柴倩和兩個下人去都會市贖回訂親信物，期間陳應良壹度禮貌的邀請柴倩進屋暫侯，卻遭到了柴倩的斷然拒絕，還說出了民女不敢進侯府的風涼話，陳應良既是無奈又隱隱有些窩火，也就隨她去了。
　　都會市其實就在宜陽坊的旁邊，陳應良領著柴倩沒用多少時間，也就尋到了自己當初賣掉訂婚玉佩那家玉器店，也無比順利的尋到了當時收購玉佩的那個店主，然後陳應良馬上向店主說了事情經過，要求加價贖回那枚玉佩，那店主仔細回憶了片刻，卻神情為難的說道：“公子，當初妳賣的那枚玉佩小人記得，確實是壹枚漢代的雙虎首璜佩，但實在不巧，那塊雙虎首璜佩早就已經被賣掉了。”
　　“被賣掉了？怎麽這麽快就賣了？”陳應良叫苦。
　　“早就賣了。”店主苦笑答道：“小人隱約記得，妳將那枚雙虎首璜佩賣與小店後，沒過幾天時間，就有壹位客官把它賣走了，這也是托公子妳的福，妳那枚漢代玉佩真的不錯，讓小人多少小賺了壹筆。”
　　“早知道就應該送當鋪，起碼可以在三個月內贖回。”陳應良悄悄嘀咕了壹句，忙又問道：“店家，那妳可認識那位買走玉佩的客官。”
　　“不認識。”店主搖頭，答道：“時間太長了，小人連那位客官的模樣都忘記了，只記得他好象是壹位三十多四十歲的中年男子，剩下的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看到陳應良那副吃癟的失望模樣，柴倩心中壹陣痛快，同時也暗暗竊喜，不聲不響的隨著垂頭喪氣的陳應良出了玉器店後，柴倩也終於找到了刁難陳應良的機會，面無表情的向陳應良問道：“怎麽辦？”
　　“我知道怎麽辦就好了。”陳應良苦笑，又說道：“柴姑娘，那這樣吧，要不我另外壹枚更好的玉佩賠妳，要不妳也別還我那支金簪了，咱們就此扯平。”
　　柴倩更沒表情了，微咬著銀牙說道：“不必，我還妳金簪，妳給我壹紙休書，還我自由之身，那枚玉佩的事就算了。”
　　“好……。”陳應良大喜下差點就壹口答應，但是看到柴倩眼角隱隱閃爍的淚光，陳應良卻又有些心軟，改口說道：“不必如此，我們又沒有正式成親，用不著寫什麽休書吧？再說了，我給了妳休書，對妳……，對妳的名節不是傷害更大？”
　　柴倩扭開了俏臉，片刻後才微帶哽咽的說道：“不勞侯爺掛心，民女早就不在意什麽名節了，反正現在的大興城裏，只要有人提起名滿天下的許昌侯陳侯爺，就壹定會提起嫌貧愛富的柴家，也會提起狗眼看人低的民女，民女對名節什麽的，早就已經看淡了。”
　　陳應良默然，壹時之間都找不出什麽話來安慰無辜受到牽連的柴倩，還好恰在此時，玉器店裏突然出來了壹個夥計，到陳應良和柴倩面前點頭哈腰的說道：“公子，夫人，剛才妳們和掌櫃的話，小人無意中都聽到，不知妳們是否壹定要找回那枚漢代的雙虎首璜佩？”
　　“怎麽？妳知道那枚玉佩的下落？”陳應良大喜問道。
　　“小人運氣好，還真知道。”那夥計笑嘻嘻的答道：“那位客官買玉佩時，小人就在店中，見過他的模樣，小人雖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名字，但是在同壹天給其他客官送貨時，恰好見到他進了壹個府邸的大門，看模樣他應該就住在那裏，公子如果想要找他，小人可以為公子引路。”
　　“好，那就請妳快給我引路。”陳應良大喜說道。
　　“引路倒是沒問題，但小人正在幹活，怕掌櫃不答應……。”那夥計不肯動彈，還笑得更加的卑賤。
　　陳應良笑了，馬上讓仆人拿出了壹貫錢，很有暴發戶風範的扔給那夥計，笑道：“現在妳的掌櫃可以答應了吧？到了地方如果不錯，還有壹貫賞錢。”
　　“謝公子賞，小人這下不怕掌櫃不答應了。”那夥計喜滋滋的接過銅錢，又建議道：“公子，地方有點遠，在隆政坊，公子和夫人如果不想走路，最好雇壹輛馬車，小人給妳們領路。”
　　為了盡快擺脫柴倩的糾纏，徹底了斷和她的關系騰出手來追求楊雨兒，當代陳世美陳應良當然是命令仆人立即雇車，柴倩卻是恨不得壹腳踢死那多事的夥計，然後氣鼓鼓的坐上了馬車後，柴倩又自然想起自己當初與陳應良同車而行的曖昧情景，心下既是大羞，又隱隱有些甜蜜，只可惜陳應良卻很不識趣的直接坐到了車外，讓柴倩難免又暗暗失望，忍不住對著陳應良的背影低聲罵了壹句，“狼心狗肺。”
　　被玉器店的夥計領著，陳應良和柴倩又壹路來到了寺觀眾多的隆政坊中，接著又被那店夥計引領到了壹座清雅幽靜的宅院門前，然後那夥計就指著大門對陳應良笑道：“公子，就是這裏了，小人看到那位客官就是進了這座宅院，當時那位客官直接在門前下車，然後馬車又從側門進了府第，所以小人揣測，那位客人似乎就是這裏的主人。”
　　“希望如此。”陳應良點頭，擡步下了馬車。
　　“希望不是如此。”柴倩心裏嘀咕了壹句，又氣呼呼的下了馬車。
　　大門開著，門房裏的門子看到陳應良和柴倩衣飾華貴，知道不是常人，也趕緊來到了門前迎接，還主動向剛走上臺階的陳應良問道：“公子，敢問是來尋找何人，可要小人為妳稟報？”
　　“正是。”陳應良點頭，很客氣的說道：“煩勞通報貴主人，就說太子右內副率陳應良有事拜訪，懇請主人抽空接見，在下有事相求。”
　　“太子右內副率陳應良？”那門子嚇了壹大跳，驚叫道：“公子，妳就是大名鼎鼎的小陳慶之？剿滅楊玄感叛亂的首席功臣陳應良陳副率？”
　　“怎麽？妳也聽說過我的名字？”陳應良微笑問道。
　　“豈止聽過？陳副率妳的鼎鼎大名，在大興城裏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那門子萬分興奮，然後又拍頭說道：“糟了，都忘記陳副率妳的正事了，陳副率恕罪，實在不巧，我家主人到皇城辦差去了，還沒回來。”
　　“原來貴主人也是朝廷命官，那他什麽時候能夠回來？”陳應良趕緊問道。
　　“不知道，平時早就應該回來了，今天不知道為什麽還沒回來。”那門子神情為難，又飛快說道：“陳副率，要不這樣吧，我家主人的外甥正好就在家裏，小人去請他出來迎接妳，在家裏稍等片刻，然後我家主人也應該回來了。”
　　“甚好，那就有勞了。”陳應良點頭，那門子大喜，趕緊屁顛屁顛的跑進家裏報信，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陳應良才突然想起，自己竟然忘了打聽此間主人的姓名官職，好在這事不大，陳應良倒也沒有怎麽放在心上。柴倩則板著臉站在陳應良身旁的側後方，壹聲不吭，心裏也不知道在想壹些什麽。
　　又過了片刻，壹名十五六歲的少年突然從院子裏急匆匆的跑了過來，遠遠就滿臉狂喜的驚喜大叫道：“陳副率！我不是在做夢吧？真的是妳，想不到妳會大駕光臨我舅舅家裏，小弟剛才，都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怎麽是妳？”陳應良有些傻眼，因為這名少年不是別人，正是衛玄凱旋回京那天，出現在李家兄弟身邊的那對少年兄妹的其中兄長。
　　“是我，想不到陳副率還能記得小弟，小弟太榮幸了。”那少年大力點頭，滿臉興奮的回答，然後又迫不及待的拱手行禮，朗聲說道：“小弟長孫無忌，見過大隋名將陳副率，副率安好。”
　　“長孫……，無忌？”陳應良稍微有些失魂落魄的還禮，好在之前已然經過李二兄弟的考驗，陳應良倒也沒象當初見到李建成那麽驚叫出聲。不過很快的，陳應良又猛的心中壹震，暗叫道：“難道說，當天那個可愛的小籮莉，就是……？”
　　說曹操，曹操到，就在此時，院中的照壁之後，突然又閃出了壹名清麗脫俗的可愛小籮莉，斯文端莊的走到了陳應良面前，向陳應良行禮說道：“陳公子，我們又見面了，小女長孫無垢，見過公子，公子萬福。”
　　“還真是妳！”陳應良終於忍不住叫出了壹聲，然後又趕緊向長孫無垢還禮，微笑說道：“無垢小妹妹，那天真的多謝妳的及時勸阻了，不然的話，愚兄沖動之下，說不定就要鑄成大錯了。”
　　“公子客氣了。”長孫無垢想起當日情景，可愛小臉微微壹紅，垂首說道：“是公子寬宏大度，以德報怨，這才寬恕了柴郡公壹家，無垢當時冒昧插嘴公子與柴郡公的恩怨，事後想來還常常後怕，也是公子大度，沒有和無垢計較。”
　　“那裏那裏，是無垢妹妹妳心地善良，及時點醒了我，我感謝妳還來不及，怎麽可能和妳計較？”陳應良假惺惺的討好未來賢後，同時乘機仔細打量長孫無垢，發現還處於籮莉階段的長孫皇後確實是個美人胚子，生得眉目動人也就算了，皮膚還白得有如凝脂，嫩得仿佛壹掐就能出水——陳應良心下估計，這籮莉再長大些，姿色絕不在自己現任的心中女神楊雨兒之下。
　　小籮莉不吭聲了，還又偷偷看了陳應良壹眼，白裏透紅的粉嫩臉蛋頓時紅了壹下，心中也萬分遺憾，“他今天，為什麽不穿上那天的白袍銀甲？他穿上白袍銀甲，比平時俊多了。”
　　“陳副率，妳不必和我們客氣。”長孫無忌又神情興奮的說道：“如果妳不介意，可以直接叫我無忌，我妹妹的小名叫觀音婢，妳就直接這麽叫她吧，不必那麽生份客氣。”
　　“好啊。”陳應良壹笑，道：“無忌賢弟，善良可愛的觀音婢小妹妹，愚兄以後就這麽叫妳們了，不過妳們也用不著叫我官職，我們年齡差不多，我比妳們稍微大些，叫我兄長或者陳大哥就行。”
　　對陳應良十分崇拜的長孫無忌大力點頭，大聲答應，小籮莉則臉蛋更紅，輕輕點頭，再緊接著，長孫無忌又趕緊說道：“兄長，快裏面請，舅父他去辦差沒回來，請到家裏暫坐，我們的表弟高履行現在才五歲，還不太懂事，進去後我再叫他來給妳見禮。”
　　“那就叨擾了。”陳應良當然不介意和長孫兄妹處好關系，壹口答應，還毫不客氣的跟著長孫兄妹就進了家門。
　　“餵，妳把我忘了嗎？”
　　身後突然傳來了柴倩冰冷的聲音，原來柴倩壹直站在門旁，長孫兄妹只顧著和陳應良親熱客套，根本就留心被大門擋住了身體的柴倩，陳應良也只顧著註意還處於籮莉階段的長孫無垢，就很有陳世美風範的把曾經未婚妻忘得幹幹凈凈，這會柴倩的臉色當然是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了。
　　“柴姐姐？妳怎麽也來了？！”長孫兄妹壹起驚叫，然後又壹起扭頭來看陳應良，眼中盡是疑惑，顯然在驚奇陳應良怎麽會和柴倩在壹起？
　　“無忌賢弟，觀音婢小妹妹，妳們別誤會，我和她在壹起，是有壹件事還沒了結清楚。”陳應良尷尬的幹笑解釋，又問道：“對了，妳們有沒有見過這麽壹枚玉佩？玉質是漢代羊脂玉，形狀是兩個虎頭加壹道彩虹，彩虹在雙虎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