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備戰

　　江烽自然知道卡裏姆和納辛二人從澮州趕到壽州自然不單單是為了壽州窯開爐這麽簡單。
　　事實上關於光澮二州茶園建設壹事也是二人早就向他提過了的，只不過他壹直未曾松口。
　　對於波斯胡商越來越渴望與淮右建立更為密切聯系的心情江烽是能感受到的。
　　卡裏姆和納辛兩兄弟如此豪爽大方的在壽州窯尚未正式復產時就慷慨的向淮右提供了借貸，幫助淮右紓解財政壓力，這也博得了陳蔚的極大好感。
　　同時以兩兄弟為首的波斯胡商們又極為豪奢的向陳、譚、黃、許、鞠等諸姓提供借貸，幫助這幾姓進入霍丘和安豐招募流民、復墾舊田、開墾新田。
　　由於壽州瓷器的外銷主要還要靠他們，鄭家、管家也因為壽州窯而與他們成為了利益共同體，所以借此機會，波斯胡商們已經越來越和淮右的士紳巨賈們打得火熱了。
　　“卡裏姆，納辛，妳們的心思我明白，不過妳們也知曉，對於我們淮右來說，當務之急還是得要保證淮右治下的老百姓得填飽肚皮，妳們也看到了霍丘和安豐的復墾新墾所需人力很多，而盛唐和霍山那邊或許的確是開辟茶園的好去處，但是人手問題卻是難事，本來淮北賊亂，也為我們這邊提供了不少流民，但安豐和霍丘所需尚不足，所以……”
　　“不，不，不，江大人，妳說的這些都不是理由，我和納辛親自去霍山和盛唐那邊看過，那邊很多地方其實並不適合種植糧食，在那裏種植糧食產量會很低，像許多山丘地區，更適合種植茶樹，人的問題也不是問題，妳不能欺騙我們，我們並沒有指望壹下子就能開辟許多茶園來，我們只希望能先把原來舊有的茶園恢復起來……”
　　卡裏姆的胡子都要翹了起來，滿臉不滿，瞪著壹雙碧眼看著江烽。
　　他的口音裏仍然帶著些許外域口音，但是對江烽來說，大部分都屬於關中官話的口音卻比許多江淮土腔更為易懂。
　　很顯然卡裏姆有些不滿意，但江烽的確有些推諉的意思，只不過他沒想到卡裏姆和納辛二人居然已經親自去實地踏勘過盛唐和霍山的茶園了。
　　被對方戳穿了，這讓他有些尷尬，但他也不在意，這本來就是壹個討價還價的過程。
　　江烽當然不會反對復墾茶園，但之前在未得壽州之前，盛唐和霍山仍然要以種糧為主，那是耐以生存之物，待到災荒來時，茶葉不能當黍麥，妳出再高價也未必能買到糧食。
　　不過在拿下壽州之後，形勢已經有所變化。
　　現在淮右全力以赴的恢復和新墾霍丘和安豐以及壽春三縣的良田，同時也開始修復以芍陂為中心的水利灌溉體系，就是要為未來可能連續三年的幹旱做準備。
　　守著芍陂和三縣肥田沃土，江烽有把握支應起整個淮右的糧食保障，哪怕再湧入幾十萬流民，他也不懼。
　　當然，對於卡裏姆和納辛他們的急切，他自然要拿捏壹下。
　　壹旦吳地亂起，淮右會不會卷入，卷入多深，尚未可知，但有壹點可以肯定，壹旦卷入，那開銷又是如流水壹般，沒有胡商們的支持，淮右玩不下去。
　　“卡裏姆，不要著急，之前這麽些年，妳們沒有穩定的茶來源，不也過了麽？”江烽笑了起來。
　　“不，不，那不壹樣。”卡裏姆連連搖頭，表示不認同江烽的意見。
　　“放心吧，我的朋友，壹切都會有的，嗯，陳大人去了長安，那麽妳們可以和杜大人談壹談，看看怎麽來辦，怎麽樣？”
　　“那太好了，我還擔心妳要我們等到陳大人從長安回來之後呢。”
　　卡裏姆也笑了起來，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時不我待，早壹日能談妥這件事情，那麽茶園便早壹日能建起來。
　　想到有了這條穩定的來源，日後西北乃至西域諸國，甚至吐蕃和黨項人，這些生意都能夠牢牢的抓在手中，那種滋味太美妙了。
　　“可是我的朋友，淮右當下的局面並不穩固，我需要進壹步鞏固我的統治，妳應該知道……”
　　江烽語氣很輕松，不過卡裏姆和納辛卻明白對方的意思，內心暗自詛咒的同時，臉上卻堆滿笑容。
　　“沒有問題，壹切都沒有問題，我們是朋友，不是麽？您需要什麽，我們都會為您準備好。”
　　“噢，卡裏姆，納辛，我的朋友，妳可能理解錯了，我需要的東西不是錢銀，而是戰馬，我需要大批的戰馬，我相信妳們能幫助我。”江烽眼睛裏多了幾分淩厲。
　　卡裏姆和納辛交換了壹下眼色，“我的朋友，難道說淮右又要再起戰端麽？長安為妳送來了兩千匹夏州戰馬，而前段時間我們又為您運來了壹千五百匹戰馬，難道您還不夠？”
　　“不，遠遠不夠，我起碼還需要三千匹戰馬，最好五千匹。”江烽毫不客氣的道。
　　卡裏姆和納辛都倒抽了壹口涼氣。
　　在他們看來，淮右之地的騎軍數量不算少了，能夠維系壹軍騎軍，應該是像淮右這樣的藩閥最合適不過的，畢竟淮右草創。
　　可按照江烽表露出來的意思，淮右那是要組建兩軍甚至三軍騎軍的架勢，這對於淮右十縣之地來說，近期根本就支撐不起。
　　光是這五千匹戰馬價格就需要十萬貫，而壹旦要組建其這樣龐大壹支騎軍，其日常消耗也是巨大無比，可以說除非淮右即刻又要打仗，否則完全無此必要。
　　遲疑了壹下，卡裏姆也不願意拂逆江烽的意思，只是微微頓了壹頓道：“江大人，戰馬對於我們來說不缺，哪怕壹時間沒有，但是我們有渠道能從吐蕃人、黨項人那裏弄來，實在不行，粟特人那裏我們也能臨時周轉來，只是這等數量的戰馬消耗甚大，江大人倒是要仔細掂量啊。”
　　“我的朋友，妳們的好意我心領了，就請盡早替我們淮右運作吧。”
　　江烽也不明言，河朔兵南下還要些時間，預計會到年底才能成行，江烽的想法是先要將這些戰馬事宜安排好，寧肯馬等人，不能人等馬。
　　王邈在信中就提到河朔那邊不少騎兵因為缺馬而變成步卒，此次可能南下的這批兵中就有不少。
　　而對於淮右來說，熟練的騎兵甚至比戰馬都還要緊缺得多，戰馬可以買到，但是熟練的騎兵卻買不到。
　　要從壹名步卒訓練成為熟練的騎兵，沒有多年的訓練以及戰事砥礪，根本無法成長起來，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江烽寧肯花大價錢也要將這些河朔過來的騎兵保留下來。
　　這是他日後與中原諸藩爭霸的基礎。
　　壹個沒有強大騎兵的藩閥，在戰爭中就像是被人綁住壹只手與對手打架，失敗就在所難免。
　　……
　　田春來和梅況相對而坐。
　　屋檐下幾許陽光垂落而下，粉墻上幾株枯萎的藤蔓爬在上邊，多了幾分蕭瑟。
　　窗欞上透過的光影在廳堂裏留下點點斑駁疏離，茶水已經變溫，兩人卻無心品茗，只是靜靜的等候著。
　　“況兄的病看來是大好了？”田春來目光在梅況的臉上盤旋了幾圈，忍不住問道。
　　自打二人各自擔任淮右水軍第壹軍和第二軍指揮使之後，兩人見面的時間並不多了。
　　壹是需要避嫌，梅田兩家執掌軍權者若是見面太多，難免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二來無論是田春來還是梅況都知道，隨著兩軍軍官交換任職，江烽這壹招已經成功的破解了水軍中私軍體系，或許對戰鬥力有壹定影響，但是效果卻是顯而易見的，這種情況下梅田兩家聯手的可能性只能是越來越小，小到幾乎不可能了，除非江烽自己犯下大錯。
　　“基本上痊愈了，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江大人的醫術竟然如此高明。”
　　梅況這是實話，困擾他多年的毛病竟然被江烽診治之後用藥治好，這讓梅況也是不敢置信，這意味著他已經有沖擊小天位的可能。
　　從內心來說，梅況自然是喜悅無比，作為壹個武人，突破小天位壁障乃是夢寐以求的，但在之前，梅況從未奢望過，但現在他卻有些躍躍欲試了。
　　可是欠下這樣大壹個人情卻又是梅況不願意的，尤其是對江烽。
　　倒不是說梅況現在還有其他想法，他只是還有些無法接受江烽的入主，就這樣突兀的成為了壽州以及梅家的主君。
　　當然，梅況是壹個很理性之人，意識到事不可為，便不會去做那些無謂的冒險，接受現實在他看來才是最好的為本家爭取利益之舉。
　　註意到田春來臉上有些復雜的神色，梅況苦澀的壹笑，“雖然梅某更感激大人的診治，但是梅某卻不會將其與梅家的利益混為壹談，公是公私是私。”
　　“這壹點田某相信。”田春來點頭，梅況的人品在壽州三姓中有口皆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