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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六個人

搞鬼 by 軒轅小胖

2018-10-1 15:09

  走在最前面的是那個小混混裝扮的年輕人,他拿著壹個可以發光的鑰匙扣,邊走邊踢著路邊的草:“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
  中年男人說:“我就覺得那車不正常,壹般公交車怎麽會開到樹林裏來?”
  小年輕罵道:“這不廢話嗎!”
  中年男人顯然不是經常受氣的人,面有慍色地瞪著小年輕,然後說道:“妳怎麽說話的?年紀輕輕,怎麽說話這麽不客氣,妳有沒有家教?”
  小年輕也不是個示弱的人,冷笑道:“就妳那鬼上身的德行,裝什麽正人君子?誰知道妳背地裏是個什麽樣的人渣。”
  中年男人氣得臉壹陣紅壹陣白,但是也不敢上去和小年輕打,只能吼道:“妳們看看,妳們看看,現在的年輕人,都什麽樣兒!”說完,還扭頭去尋找其他人的支持。
  但沒有人響應他,大家似乎覺得他身上有晦氣,都和他離得遠遠的。方才在車上黏著我的年輕女人這會兒靠在了眼鏡男身邊,那對老夫妻互相攙扶著走在最後。
  眼鏡男看見我,馬上對我揮手:“哎,妳跑得還挺快,怎麽壹下子就跑到這裏了?”
  那年輕女人也說道:“妳在這裏真是太好了,剛才我還在擔心妳的安危呢,看見妳沒事兒,真是太好了。”
  這話就說得有點假惺惺了,剛才跑下去妳可是擠我擠得最用力的壹個。
  我說:“我壹直在這裏,是妳們走回來的。”
  我這話壹出,他們六個人馬上站定,齊聲說:“不可能。”
  小年輕說:“妳別裝神弄鬼地嚇唬人,我們已經跑了壹大段路了,怎麽可能又回到原地?”
  “就是啊。”年輕女人也說道,“我們可是直著走的。”
  他們這麽壹說我就明白了,這又和上次迷霧事件壹樣,大家在繞圈子。
  這種事光用嘴巴說很難讓人信服,我手壹伸,對他們做了個請的姿勢,說道:“妳們試壹下?”
  那幾個人互看了壹眼,快速向前方走去。
  我心裏明鏡似的,既然有東西大費周章地把我們弄來,肯定是有原因的,我們隨便出去,他們到處亂走,最後十有八九還是回到原地。
  我找了個石頭坐著,開始思考這次的事。
  首先,最讓我想不通的是,為啥別人都看不到那輛公交車,只有我們幾個能看見。要瞞過人容易,要瞞過我當初帶的那壹群道行高深的妖魔鬼怪那就不容易了。所以控制那輛公交車的力量,應該非常強大才對。
  但是,他們為什麽又選中我們幾個人呢?我們之間應該有壹些共同點,才能讓他們選中,可是現在看起來,我們這壹群人有男有女,年紀有大有小,還互不認識。年輕的沒我帥,年老的沒我有內涵,戴眼鏡的沒我斯文,無論如何都看不出我們之間有什麽共同點。
  我正思考著,那六個人又從另壹個方向走了過來,看到我坐在原地,他們臉色大變。
  小年輕對我吼道:“妳怎麽又在這裏?”
  我說:“我就沒動。”
  老太太驚呼道:“這難道是鬼打墻?”
  這話壹出,小年輕也嚇得變了臉色。年輕女人小臉嚇得慘白,抓緊了眼鏡男的袖子,但是眼鏡男比她更緊張,哆嗦得嘴巴都紫了。
  “我不信。”中年男人說,“這世上怎麽可能有鬼打墻!”
  “鬼都趴在妳身上了,妳還不信?”老頭子瞟了中年男人壹眼,“人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中年男人再次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他伸手指著我道:“說不定是妳快跑到我們前面,裝成還在原地的樣子。”
  我說:“我閑不閑啊?不過能想出這麽個解釋,妳想象力也挺強的。”
  小年輕說:“不行,我得再實驗壹次。”
  “我們就不去了。”老頭拉著老太太坐在我旁邊,說,“年紀大了,走不動了。”
  “到時候我們逃脫了,別怪我們不帶上妳們。”中年男人轉頭問眼鏡男和年輕女人,“妳們走不走?”
  眼鏡男為難地看著年輕女人,年輕女人拉著眼鏡男,說:“妳走,我就走。”
  這話中的那份深情跟某愛情片裏男女主人公的對話“妳跳,我也跳”壹樣,馬上就把眼鏡男震住了,又驚訝又嬌羞地看著年輕女人。
  我不爽地看著這個剛才在車上還黏著我的女人,在心裏憤怒地罵了壹句“狗男女”。
  坐我旁邊的老太太對那老頭說:“這女人可真精,找的人真準。”
  我聽他們壹說,心裏仔細壹想,可不是嘛!
  這女人下車的時候把我踹開,那小年輕壹看就不是什麽好人,中年男人又被小鬼纏著,人家老頭老太太已經形成了壹個牢不可分的小團體,現在在這兒站著的所有人,只有眼鏡男是壹看就沒怎麽和妹子打過交道的小宅男,看不懂這女人的心思。她最容易拉攏的,就只有這個眼鏡男了。
  “走不走?要走就快點。”小年輕不耐煩地先壹步走了。
  年輕女人問眼鏡男:“我要走,妳走不走?”
  剛才還說“妳走,我也走”,現在這女人就幫著眼鏡男拿主意了。
  “我走,我走!”眼鏡男完全被征服了,連連點頭,和年輕女人手拉手地走了。
  中年男人走之前,用腳在地上畫了個奇怪的圖,然後恨恨地對我說:“是不是妳搞鬼,壹會兒就知道了!”
  弄完,才小跑著去追前面的人。
  這人也太多疑了,沒意思。我轉過頭,去看那對老夫妻。這對夫妻就坐在我身旁不到兩米的地方,那老太太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壹串佛珠,壹邊掰著珠子壹邊念念有詞。更妙的是,那老頭子拿出了壹個大十字架,在禱告。
  我壹下子就樂了,這夫妻倆倒挺妙的,信仰不同還能結合在壹起,這可是真愛啊。
  發現我在看他們,那對老夫妻壹起轉過頭看我,我和他們搭話:“真巧啊,我也是個信教的,不過我是信道教,哈哈哈!”
  老夫妻鄙夷地看著我,異口同聲地說:“異教徒,壹看就不是什麽好人!”然後轉過頭,壹個念經,壹個祈禱,不理我了。
  我氣不過,索性也不看他們了,蹲到地上看中年男人剛畫的標記,我看了壹會兒,忽然覺得背後壹陣壹陣的冷風。
  不至於吧。我心想,這兩個虔誠的教徒在禱告,按理說臟東西應該沒有辦法靠近,這冷風又是哪裏來的?
  我轉頭壹看,那老頭、老太太停止了禱告,正在直直地盯著我。那眼神,就像是盯著壹盤燉了三個小時、肉質酥軟、鮮香入味的紅燒肉。
  那股冷氣,就是從他們身上傳來的。
  我腦中第壹反應就是他們走火入魔了,頓時驚慌起來,壹時間又怕他們沖過來攻擊我,又怕他們做出揮刀自宮之類的自殘行為。
  老太太壹邊看著我,壹邊不停地撥弄手裏的佛珠,那老頭握著十字架的手更是青筋暴露,汗珠從兩個老人額頭上滾落。
  我隱隱覺得不對勁兒,這老頭、老太太看起來不像是走火入魔,反而像是在克制著什麽。
  難道他們也鬼上身了?
  老太太首先站了起來,向我走來,她那眼神讓我毛骨悚然,我從沒見過壹個雌性生物對我露出如此熱切的眼神。她那眼神就像是下壹秒鐘就要撲上來把我扒光壹般。
  我忽然想起原來在鬼市上看見的小黃碟,連忙用雙手護住胸,喊道:“老太太,妳想幹嗎?妳老公可在旁邊呢!”
  聽到我的話,老頭連忙把老太太拉住。
  他們兩個人對看了壹眼,老太太又回到石頭上,繼續擺弄她的佛珠念經,老頭也繼續禱告。
  這對夫妻看來精神不正常。
  就在我奇怪的時候,小年輕他們走回來了。
  “怎麽又回來了!”小年輕看到我們,本來就不好看的臉色更難看了。
  中年男人飛奔著跑來看他畫的圖,看到以後,絕望地坐在了地上,喃喃自語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年輕女人和眼鏡男走了回來,不過看他們的臉色,就知道他們的心情也沒好到哪裏去。
  年輕女人拿出手機,按了110,就像所有恐怖小說中所發生的壹樣,她的手機沒有接通。她似乎之前試過不少次了,並沒有什麽驚訝的表情,只是哭喪著臉,壹遍壹遍地摁著手機。
  眼鏡男坐在地上喘氣,老年夫妻沒事兒人壹樣地念經祈禱。
  中年男人焦急地走來走去,壹邊走壹邊自言自語:“到底是怎麽回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年輕百無聊賴地蹲在地上玩他的鑰匙扣,壹開壹關,燈光壹明壹暗的,中年男人呵斥道:“別浪費電,我們就這壹個手電筒,萬壹沒電了怎麽辦?”
  小年輕不爽地擡起頭道:“妳管我?這是我的東西,我願意怎麽用就怎麽用。”
  中年男人說:“妳怎麽這麽說,現在我們大家都落難了,我們就是壹個整體,怎麽還分妳我呢?”
  小年輕“哧”了壹聲,站起來說:“妳這人說話怎麽讓人聽著那麽不爽,妳是做什麽的?”
  中年男人說:“我也是個有身份的人。”說完,他含糊地說了壹個職位等級,大概是因為之前被鬼纏著,他謹慎地沒說出自己的姓名。
  他這麽壹說,我們也就明白這中年男人的身份了。原來他是個當官的,官還不小,想起他剛才在車上說“如果不是私家車壞在半路,手機又沒電,還找不到電話,打不著車”,要不是這樣,我們也沒辦法輕易見到這當官的。
  小年輕說:“當官的怎麽說話和我上學時的班主任壹樣。”
  中年男人笑道:“哎,我原來還真的當過幾年老師。”
  小年輕嫌棄地說:“怪不得這麽令人討厭。”
  “哎呀!妳是老師啊!”年輕女人急於和大家搞好關系,連忙說道,“知道有老師在,我就放心了,老師可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世上最可愛的人,壹般當老師的都不會是壞人。”
  中年男人謙虛地笑了笑,說:“壹般吧,就是對自己要求比別人高了點。”說著,又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麽搞成這樣。”
  “是啊。”女人說,“那司機和那小女孩真是太嚇人了,還有啊,車子到底撞到什麽上面了,為什麽我下來看,什麽都沒看到,路上也沒有坑?”
  眼鏡男緩過神來,聽他們說到自己,辯解道:“開的時侯我看到路上有很多坑啊,那坑裏還伸出無數的手,像是要把我們拽下去壹樣,嚇死我了,然後車前面忽然出現了壹棵歪脖子樹,我來不及躲閃,就撞上去了!”
  我聽到眼鏡男說歪脖子樹,隱約想到了什麽,但是那想法壹閃即逝,我再想就想不起來了。
  “既然現在大家都壹起落難了,”眼鏡男熱情地說,“那麽我們就自我介紹壹下,認識認識吧。”
  眼鏡男的這句話讓我精神壹振,只要知道這些人的名字,之前李伯通給我的那個葫蘆就有用處了!
  眼鏡男首先自我介紹道:“我姓吳,叫吳昱,是壹個職業作家。”
  “職業作家?”年輕女人眼睛亮了,問,“妳在X點駐站嗎?”
  吳昱搖搖頭。
  “那妳能日更壹萬嗎?”
  吳昱面有難色,再搖搖頭。
  “那妳壹個月能掙到八千嗎?”
  吳昱伸出手,小聲說:“差不多,少壹個零,八百不用交百分之二十的稅。”
  “切,”女人不屑地說,“妳混得太差了。”
  吳昱捂住臉,立馬就哭了。
  “我們挨個介紹吧?”中年男人對年輕女人說,“該妳了。”
  年輕女人眼睛轉了壹圈,然後對那壹對老夫妻說:“哎,老人家,妳們也過來介紹壹下自己吧?”
  兩個老人停止念經祈禱,看向這邊。
  “不……”老太太陰森森地說,“我們鄉下有個傳說,說鬼打墻時,鬼不在別處,就在妳的周圍,隨時觀察著妳,只要妳說出自己的名字,他就會開始迫害妳……”
  老頭也陰森森地說:“沒錯,我現在懷疑,那個把我們困在這裏的鬼,其實就在我們之中!”
  他這話讓所有人都打了個寒戰。
  “大……大叔,您別亂說啊。”年輕女人強顏歡笑著說,“您看我們這幾個,不都是活生生的人嗎?”
  “表面上是人,皮裏面裹著的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傳說鬼最喜歡扮成小孩和女人,以消除別人的戒心,然後害人。”
  “啊?”年輕女人莫名其妙地看著老頭。
  老頭指著小年輕說:“還有妳,妳帶著大家到處亂走,說不定就是想找到別人落單的時候,害死別人,還有妳……”
  小年輕馬上火了:“妳有病吧,老不死的!”
  中年男人見老頭看向自己,連忙說道:“我都被鬼纏上了,所以我應該是安全的吧?”
  “那可難說,說不定就是妳身上散發出的鬼氣,吸引了那個鬼。”
  “我……”眼鏡男伸手喊道,“我自己報出了名字,這應該能證明我是無辜的吧?”
  “誰知道呢?”老頭子呵呵地笑道,“說不定是妳虛構了壹個名字,想借機引誘我們說出名字,還有另外那個,”老頭子又指向我,說,“就是妳,最後壹個下車,發現我們走不出這空地時也很鎮定,妳是最可疑的壹個!”
  妳要像我壹樣經歷那麽多事兒,妳也會變得像我壹樣淡定。我馬上反駁道:“妳也沒有證據證明妳和妳老婆就是正常人。”
  老頭子馬上說:“妳們也可以懷疑我們兩口子,反正不管妳們信不信,我們是信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們絕對不會把姓名告訴妳們!”
  說完,老頭子又閉上眼睛開始禱告。
  我們幾個人妳看看我,我看看妳,都尷尬地笑了笑,但老頭子的那壹番話,明顯令所有人都不安起來,沒有人再提說名字的事兒,大家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吳昱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這會兒是人如其名,真的無語了。
  也難怪,搞了半天,就他壹個人說了名字!
  同樣是文藝工作者,我對他不禁有了壹絲憐憫之心。
  我走過去安慰他,說:“妳是作家,真巧,我也是壹個文藝工作者。”
  吳昱問:“妳是幹嗎的?”
  我說:“做廣告的。”
  “廣告?”吳昱問,“妳做過哪些廣告?”
  我說:“我主要做過醫院(老王那個小診所)、房地產(幫房東出租高級小平房住宅區)、裝修公司(刷墻、清理油煙機),還有壹些招聘廣告(不說了,妳們都懂的)等等。”
  “看不出來啊。”吳昱望著我的眼睛裏充滿了敬意,“妳還是個企業家。”
  我謙虛地回應:“壹般般啦。妳呢,主要寫些什麽?”
  “我是壹個懸疑作家。”吳昱說,“我喜歡剌激性的東西,所以主要寫推理小說。”
  我壹下就樂了,就妳這膽小的樣子,還喜歡刺激的東西?
  吳昱嘆了壹口氣,說:“但是賣得不好啊。”
  我點頭說:“咱們國家愛看推理的人不多啊。”
  吳昱說:“我寫的東西跟他們那些小打小鬧的推理不壹樣,我寫的東西十分大氣。”
  我壹聽就來興趣了:“妳寫了什麽?”
  吳昱壹下子就清高起來了:“妳知道世上的大多數人都喜歡聽信謠言,相信什麽世界末日,我就不相信這個,於是我從天文、地理、人文等各個角度來證明世界末日是不可能存在的,寫了壹本書,書名叫作《揭穿驚天大騙局,告訴妳們壹個震撼的真相——2012不是世界末日!》。”
  我壹聽,這個有意思,馬上問道:“那壹定賣得非常好吧?”
  吳昱避說:“誰知道呢,現在還沒出呢,預計在2013年暑假出版,但願能賣個好價錢。”
  我壹聽這時間臉就黑了,別但願了,肯定賣不出去!
  妳在2013年告訴別人2012不是世界末日,這不是廢話嗎!
  吳昱接著說:“不過我在2011年出版的《千禧年世界絕對不會滅亡》賣得不是很好,我還是自費出書的,虧了壹大筆錢。後來我想賠錢賺吆喝,幹脆就路上擺地攤,折價賣賣算了,結果不僅沒人買,路過的看到我的書,都會對我露出壹個神秘而膚淺的微笑。”吳昱惆悵地嘆了壹口氣,“這些看不懂學問的凡夫俗子啊……”
  有人買就有鬼了!我都沒力氣說他什麽了,人家那是笑妳馬後炮呢。
  “哎……”吳昱還在自言自語:“太奇怪了,這麽好的題材,怎麽就賣不出去呢?”
  我覺得看不出來原因的妳才奇怪!
  小年輕和中年男人跑去撿了壹堆柴火,用打火機點著了。紅色的火光沖淡了黑暗,我們圍繞在篝火旁,身體漸漸暖和起來。大家也都昏昏欲睡了。年輕女人跑到那對老夫妻身邊,小年輕和中年男人各自離得遠遠地睡覺。
  我也困得想睡,吳昱跑到我跟前,開始跟我嘚嘚他的創作理念,他說:“現在的書都太膚淺,太模式化,我壹直想寫壹個集各種元素為壹體的偉大小說,開始是黑幫情節,男主角從壹個小嘍啰奮鬥成老大,和警察鬥智鬥勇,最後警察沒玩過男主角,男主角洗白成功,開始官場生涯,誰料到在壹個月黑風高的晚上,男主角在路邊吃了壹塊臭豆腐,不小心被裏面的地溝油給毒死了……”
  我說:“這書有點意思……”
  “我還沒說完呢。”吳昱瞟我壹眼,繼續說道,“緊接著男主角就穿越了,穿越到古代,東打打,西打打,南征北戰,從壹個小人物做到了國王,並收了壹千個妹子做後宮……”
  “喝!上千個?”我壹下就震驚了,“他不會腎虧嗎?”
  吳昱說:“妳別計較這些小事兒嘛。”
  “行,我不計較。”我說,“不過都做到國王了,書應該寫完了吧?”
  “沒,做到國王不是終點,”吳昱繼續說道,“就在男主角做到國王的時候,天上王母娘娘和玉皇大帝因為誰做家務吵起來了,王母娘娘壹氣之下就把玉皇大帝的劍扔下去了,男主角正和第五百六十七號妹子在玩丟沙包,結果天意弄人啊,那掉下來的劍壹下子就把第五百六十七號妹子戳死了……男主角悲憤之余,決定為妹子報仇,於是經過九天的特訓,掌握了靜功五步通督法、動功胃腸功和五禽導引的訓練方法,打通了任督二脈,百病全消,練成武林絕學,並進化成仙,和仙界宣戰。”
  這個轉折聽得我目瞪口呆,我說:“這個不太合適吧?”
  “沒關系,妳不用擔心。”吳昱說,“男主角獲得的那把戳死第五百六十七號妹子的仙劍,十分厲害,戳誰誰死。”
  我沒擔心這個,再說了,就是普通的劍不也是戳誰誰死啊!
  “好吧。”我無心和他爭辯說,“妳繼續。”
  吳昱說:“這是壹場驚天動地的大戰,男主角全身心放在戰鬥上,無暇顧及其他。這場大戰勝利後,他獲得了‘天界至尊武聖’的稱號並又收了兩千個妹子做後宮。”
  都收了兩千個妹子做後宮還全身心放在戰鬥上,無暇顧及其他?我憤怒地想,這男主角也太讓人羨慕了!
  “男主角打敗天界之後,發現自己的身體變差了,氣短無力,精神倦怠,男主角看著自己的萬丈河山,惆悵地想,大概是因為連年的征戰讓自己變得虛弱了吧。”
  “不,”我說,“和征戰沒關系,主要是他那個年代沒有XX腎寶。XX腎寶,治腎虧,不含糖。”
  吳昱並沒有被我的話打斷思路,他激動地說:“就在這個時候,男主角壹生的宿敵男二號出現了!”
  男二號才出現啊,難道妳這書寫到現在才開了個頭?
  “這個男二號是個非常陰險的人,他壹生清心寡欲,從不近女色,埋頭修煉,因為沒有妹子,到三十歲那年,他終於修煉成了魔法師!”
  我痛苦地捂住了頭,我也快變成壹個魔法師了。
  “作為魔法師的男二號,對擁有三千個妹子的男主角有壹種莫名的仇恨,於是他煽動哈利X特、指X王帶著精靈族、龍騎士和哈比人壹起討伐男主角!”
  雖然我能理解男二號對男主角的恨意,但是後面的發展是不是有些串了?
  “經過激烈的鬥爭,男主角成功鎮壓了男二號,獲得了魔法之王的稱號並收了三千個外族妹子。但是,經此壹戰,男主角的身體變得更虛弱了!”
  是啊,又多三千個這會兒XX腎寶也救不了他了。
  “男主角很想休息壹陣,但是他在時代的洪流中,身不由己,很快,就又有大事發生了。”說到這裏,吳昱看看我,似乎是在觀察我能不能挺住。
  我說:“妳說吧,我能承受得住。”
  吳昱接著說:“這時候,從伽馬星球上來了壹個巨大的飛艇,外星人入侵了!”
  “噗!”我壹口鮮血噴出來。
  “經過和外星人的鬥爭,男主角獲得了‘銀河英雄王’的稱號並收了四千個外星人妹子做後宮,但是,現在他的身體已經虛弱得只能躺在床上,沒有辦法行動了。”
  我淡定地問:“就算這樣,他壹時半會兒也死不了吧?肯定還有事兒。”
  “知音啊。”吳昱用充滿感情的眼神看著我,接著說道,“為了讓男主人公好好休息,妹子們帶著男主人公去郊遊散心。壹行人來到壹個富庶的村子裏,這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富庶的村子竟然連食物都湊不夠。男主人公派人去查,竟然發現全村的村民都變成了喪屍,在村口吃草。這次男主角已經沒辦法行動了,於是讓隨行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妹子去滅了全村壹百三十個喪屍。”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妳們壹萬個人去只有壹百三十個村民的村子,人家能供得起食物才怪,把人家逼到進化成喪屍吃草,妳們還把人家滅了,這是何等滅絕人性的事情!
  “此次戰鬥異常兇險,戰鬥結束之後,男主人公已經到了彌留之際,他看著面前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妹子……”
  “等下,”他忽然這麽轉,讓我很不習慣,我問,“這次他就沒再收妹子?”
  “那些可是喪屍,”吳昱皺著眉看我,“妳怎麽這麽重口!”
  “行。”我自討沒趣,只好說,“妳繼續。”
  “男主人公想,他壹生傳奇,可是總是缺少了什麽,面前這些妹子,他喜歡是喜歡,好像都走不到他的心裏。”
  那男二號當初怎麽就沒把這男主角給滅了!
  “就在這時,男主人公壹斜眼,看到院子裏正在玩耍的親戚家的八歲小女孩,心中忽然湧動了——這才是我的真愛啊。”
  “妳妹啊,”我忍無可忍地跳起來,“這男主人公就是個禽獸啊。”
  “什麽妳妹。”吳昱皺眉,“妳不能文雅壹點嗎?”
  “汝妹!”
  吳昱說:“妳先聽我說完,那小女孩感覺到男主人公的這壹看,也擡起頭,兩個人頓時產生了愛的火花,原來那個小女孩就是故事的女主人公。男主人公緩緩地伸出手,小女孩跑了過來,但是倆人還沒接觸到,男主人公就死了。”
  “總算死了。”我問,“這就完了吧?”
  “沒完。”吳昱說,“男主人公死後,小女孩相思成疾,沒過壹陣也死了。他們打算來生再聚,但是男主人公的敵人,敵國仙界的魔法師、外星人和喪屍從中作梗,讓他們在壹百次轉生中只能相愛,不能相守。男女主人公痛苦啊,糾結啊,就這麽糾結著,痛苦著,壹百次輪回過去了,到了最後壹個輪回。”
  “他們得罪的人太多了……”其實我壹點都不想聽故事後面的發展。
  “女主人公長得漂亮,人見人愛,她小學和學習委員談戀愛,中學和班長談戀愛,大學時和學生會長談戀愛,進入社會以後依然保持了純潔動人的白蓮花特質,但是在她進入職場之後受到同事的排擠。此時有兩個人追女主角,壹個是掌握全球百分之九十九經濟、拿了三百個專業的博士學位,想要送女主角隆X奇高端護手霜,卻被女主角拒絕,從而被真正吸引的花花總裁;壹個是統治全世界黑幫,職業是電影明星、平面模特,其實身份是有淒慘童年回憶的異國王子,卻被女主角剔牙動作治愈的邪魅老大,在這兩個男人的幫助下,女主角在職場上取得了勝利。”
  “……”想說的話太多讓我有種反而什麽都說不出來的感覺,我只能猜那個排擠女主角的同事壹定死得很慘。
  “女主角在這兩個人中搖擺不定,最後,她終於下定決心,嫁給了街口賣包子的男人。”
  我驚呆了:“為什麽啊?那個男人是什麽時候在什麽地點用什麽方法娶到女主角的?”
  “女主角的婚姻生活充滿了波折,婆媳不和,又有壹大堆愛挑事的親戚,年輕有為的丈關在賣包子的時候總被隔壁賣餃子的大嬸搭訕,後來生了孩子,又要為孩子的將來考慮,而且兩個高帥富還時不時地來騷擾壹下,破壞他們夫妻感情。”
  “雖然這壹段相較而言很正常,但是妳不覺得和前面的風格差遠了嗎……”
  “而在女主角享受婚姻生活的同時,從賭場贏了很多錢,被人追殺的男主角正逃往這個城市,兩個人在不知不覺中靠近了。就在他們的距離縮短時,他們感覺到了對方的存在,他們跑了起來,女主角邊跑邊拋掉了買菜的菜籃子,男主角邊跑邊扔掉了防身的板磚……他們越跑越近,越跑越近,只差壹個墻角,兩個人就能相遇了……”
  我問:“然後他們在壹起了?”
  “不。”吳昱神秘地笑了壹下:“就在他們差壹步就要相見的時候,賭場攻擊男主角的核彈爆炸了,地球毀滅了。”
  “……”我有壹種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的感覺,我從來沒有聽完壹個故事之後這麽想殺死講故事的人的念頭。
  “這個故事融合了黑幫、警匪、官場、穿越、歷史、後宮、軍事、仙俠、魔幻、奇幻、末世、科幻、言情、轉生、職場、校園、競技、都市、家庭、倫理等各種賣座要素,我覺得壹定會紅。”
  我忍不住問道:“妳到底想要表達啥?”
  吳昱說:“我想表達世事無常。”
  嗯,確實夠無常的,主題都表現出來了。
  不要說整本寫出來,要是有哪個作者敢把這個故事概要寫出來,我就壹板磚拍死他!
  吳昱說:“看妳聽得那麽高興,那我就再給妳講壹個我寫的故事大綱吧。”
  “還有?”我壹個哆嗦。
  “有啊,多的是。”吳昱開始樂阿呵地給我講下壹個故事。
  我想再認真聽我就是傻子,可是看著吳昱那樂乎勁兒,我又不好意思掃興,索性就低頭裝出在聽的樣子。
  我困啊,吳昱的故事又催眠,聽著聽著就睡著了,剛迷糊上壹會兒,就聽吳昱“喝”的壹聲大吼,我嚇得跳了起來,連聲問道:“怎麽了?怎麽了?”
  其他幾個人擡了擡眼皮,看了看這邊,又睡過去了。
  我看周圍沒有任何風吹草動,沒好氣地問道:“妳喊什麽!”
  “不要睡!”吳昱緊張地說,“我熟讀各國恐怖驚悚推理名作,對這種情況最清楚不過了,妳要是現在睡了妳就危險了。壹般壹群人莫名其妙地被困在壹起,都是睡壹次死壹個,睡壹次死壹個!”
  我們萍水相逢,他竟然這麽關心我,只叫我沒叫其他人,我不禁有點感動:“妳叫醒我是怕我死?”
  “不是。”吳昱搖搖頭,“主要是按照故事發展的定律,如果妳們都睡著,就我醒著,那死的肯定是我。我太害怕,所以得叫醒妳。”
  我真想拿板磚拍死他。
  我說:“妳看清楚,這可是現實世界,哪有那麽多烏七八糟的東西?”
  吳昱問:“那妳說這世上那麽多人,為什麽偏偏是我們幾個坐上這輛車?這肯定是有原因的。”
  想不到他心思還挺敏銳,竟然想到了這壹層。
  我說:“我也覺得是。”
  “咱們這些人之中肯定有個共同點……”說到這裏,吳昱忽然壹楞,往後面挪了挪,警惕地看著我,“妳們幾個是不是有什麽秘密?”
  “什麽秘密?”
  “壹般電影不都是這麽演的嗎,幾個人被困在壹個地方,壹個壹個地死去,最後發現死去的人原來都害過同壹個人,是有人為了報仇把他們引到壹起的。”
  我也馬上用警惕的眼神看他:“妳說得很有道理,妳是不是害過什麽人?”
  “不可能,我從來不認識妳們幾個人。”吳昱說,“我應該是偵探,解開謎題的人,能最後活下來的那個人。”
  他自我感覺還挺好!
  我說:“可我也不認識他們。”
  吳昱仔細地看著我的表情。半天,才相信我沒說謊。
  “那就怪了,”吳昱推了推眼鏡,說,“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沒好氣地說:“我要知道我就早出去了。”
  “但是咱們車上遇見的那個小女鬼,明顯就是沖著那個中年男人來的。”
  這倒是,那小女鬼壹直都纏著那中年男人。
  吳昱說:“我感覺那中年男人肯定和那小女鬼有什麽淵源。”
  這點我也想到了,但是如果直接去問那中年男人他肯定不承認。說到這兒,我忽然想起吳昱開車時大喊的那句“好多坑啊”,問道:“妳是不是寫文挖坑不填,坑了很多人,所以才會出現那麽多坑,妳說坑裏伸出的手,就是妳坑底的冤魂吧?”
  吳昱馬上反駁道:“那咋可能,壹來我寫啥都認真寫完了,二來我寫的文都沒回帖,咋可能坑那麽多人。”
  這倒是,通過他和我說的那幾個故事,我就能相信他沒有死忠讀者。
  不過吳昱低頭想了想,跟我說:“但是說到坑人,我還真坑過壹次……”
  我說:“是啥事?”
  吳昱說:“我在論壇發文不是沒人看嗎,大家都在關心明星走光照、婚外情之類沒有營養的東西,我生氣啊,想教訓壹下這些膚淺的網民,於是我從壹部優秀的愛情動作片中截了壹幅圖,PS過以後拿這圖發了個帖子,放到論壇上。我還記得我的主樓是這樣寫的:‘太可怕了,我下載了壹晚上馬克思主義哲學,沒想到打開壹看竟然是這個東西,我該怎麽辦?誰能幫我看下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發帖以後壹分鐘,我再過來看,已經有了六個回帖,這是我這輩子第壹次發帖後壹分鐘就有這麽多回帖的,我現在還記得那六個回帖寫著什麽……”
  說著,吳昱竟然真的把回帖背出來了。
  “壹樓寫著:哇靠,這東西果然危險,妳發給我,我幫妳看看,XXXXXXXX@XXX.com,發我郵箱,LZ妳明白的!
  “二樓寫著:我和樓上壹起幫妳看,kaXXXXX@XX.com,樓主妳明白吧?
  “三樓寫著:妳好,能傳給我嗎?我QQ:XXXXXX
  “四樓寫著:最近嚴打,這東西放在妳那裏很危險,為了妳的安全,快傳到XXXXX@XXXXXX.com
  “五樓寫著:內涵帖,求種子。
  “六樓寫著:樓主妳早點明白,快放下載。”
  吳昱氣呼呼地說:“我壹看他們那回帖我就生氣,這些膚淺的人!除了關註下半身的東西,他們還關註些什麽?於是我壹怒之下,又發了壹個回帖。”
  我問:“妳罵他們了?”
  “沒有,罵他們不夠解氣,我要更好地折磨他們。”吳昱露出壹個陰森的笑容,說道,“我回了個帖子,說‘樓上已發’。我壹想到他們坐在電腦面前興奮地打開郵箱卻發現什麽都沒有的神情,我就解氣。我發了那個回帖以後,又有很多的人跟貼,於是我隔三差五地就去發個回帖說‘樓上已發’,就這麽過了三年,那帖子的回帖已經過萬了……”
  我沒想到吳昱的心靈這麽扭曲,忍不住嘆了壹口氣,拍著他的肩說:“何苦呢,這麽做對大家都沒有好處,妳不如潛心修煉,說不定還能成為壹個真正的魔法師。”
  “哎……”吳昱嘆了壹口氣,說道,“我現在已經不去回帖了,當那個帖子過萬的時候,我內心產生了壹種疑惑,我不知道大眾需要的是什麽,藝術究竟該何去何從……”
  我也不懂藝術,但是我懂妳的小說絕對不是藝術。
  吳昱說:“不過我覺得這個帖子應該和地上的坑沒有關系。”
  不對,這才有關系好吧,這就是問題的根本所在,那些坑裏匯集了壹萬個雄性生物的怨氣!
  我說怎麽當初車上有那麽多人,我就偏偏覺得這個眼鏡男親切呢,這種二不兮兮的風格和小二樓的居民們如出壹轍,壹看就是我的同類。
  這種從內而外散發的“二”的氣質,無論如何都遮掩不住啊。
  還好遇見他,要不然這次事件的風格就要偏離了。
  和吳昱這麽壹聊,我能完全確定這人沒有危險性了,於是說了句:“妳繼續守夜吧,我睡覺了。”
  吳昱自然不願意,依然要和我說話,可是我再也不會如他所願,就當是催眠曲,眼壹閉就睡了。
  睡到壹半又聽見吳昱在旁邊大喊大叫,邊叫還邊搖晃我。
  我心想妳又來這套,別想我會再次上當!然後執著地閉上眼睛,不理會他。吳昱大呼小叫了壹會兒之後,我耳邊忽然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隆”聲,像是幾個十噸的大鉛球忽然砸向地面,地面也劇烈地晃動了壹下。
  “怎麽了?”
  “怎麽回事?”
  “地震?”
  這聲響把所有的人都震醒了,只見我們周圍彌漫著灰塵,能見度極低。
  我壹邊咳嗽壹邊捂住嘴,問吳昱:“發生什麽事了?”
  吳昱伸手指向天空。
  我擡頭壹看,平地上似乎豎起了兩幢高大的建築物,那建築物的形狀還有點眼熟。
  我想等灰塵散盡了再仔細看看,誰知道灰塵散盡以後,那邊空空如也,什麽東西都沒有,地上都是平的,甚至壹個坑都沒有。
  “怎麽了?”我問向吳昱,“妳壹直醒著,看到什麽了?”
  吳昱說:“我剛才看到地底飛出了好多光點,那些光點有的飛到空中,有的落到地上。落到地上的光點變成了三個人,兩男壹女,那個女的還要往回跑,被兩個男的拽走了,緊接著天上掉下來兩個石頭,然後妳們就都醒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中年男人說,“妳都亂說些什麽,哪有什麽石頭?”
  小年輕兇巴巴地吼道:“妳做夢了吧?”但是從他的表情看,他這話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畢竟他也見識到了剛才的巨響和灰塵。
  年輕女人馬上躲到我和吳昱這邊,捂著胸口說:“這地方太詭異了!”
  老年夫妻還是自顧自地念經祈禱。
  但經過這麽壹鬧騰,再也沒人睡覺了,大家睜著眼睛熬到了天亮。
  好不容易,太陽終於冒了頭。
  溫暖的陽光讓大家的情緒都舒緩了壹些,情緒壹放松,原本壓抑住的各種感覺都回歸了。
  “咕嚕”,不知道是誰的肚子先叫了壹聲,然後大家的肚子此起彼伏地開始吵鬧。
  年輕女人捂著肚子叫道:“好餓啊,妳們誰有東西吃……”
  大家妳看看我,我看看妳,沒有人吭聲。
  “餓死了……”年輕女人又叫道,“妳們誰有吃的啊?”她邊說邊看向中年男人,盯著中年男人隨身攜帶的皮箱。
  中年男人不傻,自然看出了年輕女人的意圖,但是他完全不作聲,只是伸手護住了自己的包。
  年輕女人見委婉的不行,就直接問了:“大哥,妳包裏裝的什麽啊?”
  “壹些文件,不是什麽能吃的東西。”
  年輕女人不放棄,眼巴巴地盯著中年男人:“大哥,我餓死了。”
  中年男人被她看得沒辦法淡定,於是脫下腳上的皮鞋,遞給她說:“給,妳湊合湊合吃吧。”
  年輕女人臉都綠了:“大哥,這是皮鞋!”
  “我知道這是皮鞋,可是這年頭,有幾個人沒吃過皮鞋?妳眼壹閉,就當吃果凍、喝酸奶,嚼壹嚼,咽下去算了。”
  “我不餓了。”年輕女人推開中年男人的手,說道,“這麽珍貴的皮鞋,大哥妳還是留著自己吃吧。”
  壹直坐著的小年輕站起來,喊道:“受不了!這樹林裏總得有點活物吧,我去看看有沒有兔子和鳥,抓幾個來吃!”說完,就自己跑進了樹林。
  “哎呀,他不會找到什麽東西自己私吞吧?”年輕女人拽住吳昱,對我說,“妳趕緊過去看看啊。”
  為啥是我?
  我左右看看,年輕女人拽住吳昱,老頭、老太太在念經,中年男人抱著自己的皮鞋看,好像也只有我了。
  我“嘖”了壹聲,也向樹林走去。
  女人和女人果然不同啊,我壹路走壹路想,三娘、雲美比這個年輕女人可愛壹百倍。只是現在雲美不在身旁,三娘又生死未蔔。
  壹想到三娘,我心情馬上抑郁了。
  我答應三娘要救她,可是現在我這邊壹點頭緒都沒有。
  “哎……”我長長地嘆了口氣,擡起頭看向四周,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已經走遠了。
  走遠了我倒不怕,反正走著走著也能走回去,但這樹林的氣氛卻有點詭異。
  雖然是清晨,這樹林裏卻壹聲鳥叫都聽不見,除了我自己走動的聲音,再也沒有其他任何生物的聲音。
  沒東西也不要緊,不要突然冒出個什麽東西。
  我正這樣想著,眼角忽然瞟到什麽紅色的東西壹閃而過。
  “嗯?”我馬上轉過頭去看,那裏什麽都沒有,只有幾排樹。
  我心裏瘆得慌,連忙把李伯通拿給我的那個葫蘆掏出來,放大之後擋在胸前,高聲道:“告訴妳們,妳小馬爺什麽妖魔鬼怪都見過,妳這壹套在我這兒行不通,趕快顯出原形!”
  說完,我感到背後壹陣風,有什麽東西來了!
  “妳不要以為妳站在我身後我就怕妳了。”我說,“告訴妳,我膽大得很!”
  我背後傳來哼的壹聲,我頓時又高興又緊張——高興是因為我聽出來了,來的是女的,緊張是因為萬壹是車上的那個怨氣十足的小女孩,估計我就小命不保了。
  就在我糾結的時候,那東西說話了:“我看不出妳身上有什麽法力,但是妳手上那個葫蘆不錯,妳把那個葫蘆給我,我就放妳壹條生路。”
  我壹聽那東西說話,馬上被雷劈壹樣地驚呆了,激動得渾身發抖。
  我背後那人還在說話:“哼,怎麽樣,怕得渾身發抖了吧?趕緊把妳手上的葫蘆交出來!”
  我猛地轉過身,大喊壹聲:“三娘!”
  我背後站著壹個身穿紅色裙裝的狐面人身女妖怪,見我轉過身,女妖怪亮出尖利的指甲吼道:“把葫蘆交出來!”
  我不等她撲過來,就搶先壹步撲了上去,摟著她的小蠻腰叫道:“三娘,妳怎麽會在這裏,妳跑出來了?”
  “妳怎麽知道我叫什麽名字?”女妖怪壹下子楞住了,然後踢開我,喊道,“我沒見過妳啊?”
  “啥?”我轉過頭,仔細打量她,沒錯,這橘黃色的絨毛和黑色的小鼻尖都說明這是我的三娘。我怕那葫蘆傷到我的三娘,趕緊把葫蘆縮小了揣到兜裏。
  我問:“三娘,妳不記得我了?我是馬力術啊。”
  三娘道:“我沒聽過這個名字。”
  “失憶?”我腦中湧入無數信息,這個橋段很熟悉啊,女主人公歷盡磨難,最後磕到頭,就失憶了。
  “沒事兒,失憶是件小事兒,”我安慰她,“以後再磕壹次,就全記回來了,醫院都不用去。”
  我牽起她的手,深情地說:“就算想不起來也沒關系,我們壹起創造新的回憶。”
  三娘迷茫地看著我,狐貍頭上的那雙媚眼柔情無限。
  我在心裏“耶”了壹聲,想:成了!這麽深情的話壹定能打動三娘。
  誰知道三娘臉色壹變,右手揮出鞭子,“啪”地抽在我身上:“妳有病啊!”
  我早知道三娘鞭子使得出神入化,但是沒想到她這壹招還真沒留情,頓時把我半邊身子抽爛了,身體像是被刀切過壹樣,右邊半個胳膊直接就掉在地上了。
  三娘後退兩步,說:“妳仔細看看,妳認識的那個是不是我!”說完,手在臉上壹抹,腦袋變成了人形。那彎彎的柳葉眉,似乎總是盛著水的狐貍眼,小巧的鼻子和秀氣的嘴巴都顯露了出來。
  我壹看見三娘的臉,心中頓時思緒萬千,壹時沒有控制住自己情緒,眼淚刷地就流出來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啊。
  “三娘!”我向她走去,激動地說,“我終於又見到妳了!”
  三娘鞭子壹甩,直接切掉了我的小腿:“不許過來!”
  我壹踉蹌,差點摔倒,還好旁邊有棵樹可以讓我靠壹下,我低頭壹看,地上掉著我的半個胳膊、半條腿,血流得嘩嘩的,把衣服都浸濕了,想就知道我現在的模樣十分慘。
  “妳敢再過來!”三娘在胸前橫起鞭子,“我就切碎妳吃了!”
  我依靠樹支起身體,用單條腿壹蹦壹跳地沖她跳去:“妳要吃我?”
  我壹跳,胳膊和腿的切斷面就嘩嘩地流血。
  三娘眼裏閃過壹種莫名的情感,她說:“是啊,怎麽樣?”
  我想:原來我怕妳吃了我就會沒命,但是現在不壹樣了,我身體能再生,妳想吃多少,我給妳多少。
  談戀愛嘛,舍不得身體套不著狐貍!
  想著,我就左手壹用勁,把右手剩下的半條胳膊扯下來了,因為太用力,血濺了壹臉。我拿著胳膊對三娘說:“喏,三娘,妳要吃多少,我給妳多少。”
  三娘看著我手中血淋淋的胳膊,臉上露出了驚嚇的表情。
  我想早有釋迦牟尼舍身餵虎,今有馬力術扯胳膊餵三娘,正常人都得被我這深情感動吧?
  於是我拿著胳膊,朝三娘跳去,我這壹跳,肩膀處又像噴泉壹樣地噴出壹陣血雨。我用左肩膀擦了下臉上的血,微笑著對三娘說:“三娘……妳現在信我了吧?”我嘴裏都是血,腥乎乎的。
  三娘後退了兩步,驚慌地喊道:“變……變態!”然後馬上轉身化作壹只狐貍,停也不停地就跑了!
  我扔掉手臂就要上去追,但是壹條腿怎麽都跑不過四條腿,我沒跳幾下就摔倒了,而且身體不平衡還站不起來。
  我心想算了,既然知道三娘就在這林子裏我就放心了,等我手腳長出來再去找她也行。
  在等待身體生長的時間裏,我打了個盹,這會兒沒人在我旁邊講故事,我睡得特別香。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忽然聽到壹聲尖叫。
  我睜開眼睛,只見天已經快黑了,離我不遠處站著中年男人、吳昱、年輕女人和那對老夫妻。
  年輕女人壹邊尖叫壹邊指著我喊:“他死了嗎?他死了嗎?”
  中年男人說道:“看樣子是兇多吉少……”
  “不……不會吧……怎麽會……”吳昱壹副想過來又不敢過來的樣子。反而是那對邊走邊念經禱告的老夫妻率先走了過來。
  見老夫妻過來了,那幾個人也猶猶豫豫地跟著走了幾步,但是沒走幾步就停下來了。
  我心裏壹顫,連忙握了握手,感覺到身體已經長回來了才安心,然後用眼角的余光瞟了壹下四周,也不怪他們誤會,這周圍全是血啊,血泊中還散落著斷肢。
  慘了,我想,這該怎麽向他們解釋呢?
  老頭、老太太壹邊走壹邊拿著幹樹枝翻弄地上的斷肢,壹點也不害怕。
  老夫妻已經走到我跟前。我想現在睜開眼睛萬壹把兩個老人嚇著了那可不值,還是等他們發現我還活著比較好,於是趕緊閉上眼睛裝死。
  老太太問:“死了沒有?”
  老頭說:“不知道,我看看啊。”
  我聽著他們的聲音非常奇怪,聲音中壹點恐懼感都沒有,語氣反而顯得很激動,我把眼睛微微睜開壹條縫,只見那老頭、老太太蹲在我面前,兩個人面色潮紅,急速地喘著氣,臉上露出了扭曲的笑容,上下打量著我,壹臉興奮的表情。
  我心中泛起壹股寒意,這表情絕對不正常!
  老太太忽然轉過頭看著我的臉,我壹慌,馬上閉上眼睛。接著聽見老太太用非常愉悅的聲音對老頭子說:“哎,他眼球還在動呢,看樣子是沒死透。”
  老頭子也陰郁地笑了起來:“是嗎?呵呵。”
  這時,不遠處的三個人叫道:“怎麽樣,他死了沒有?”
  我心想,不管妳們怎麽詭異,只要和他們說我還活著,我就可以裝成剛醒的樣子睜開眼睛了。
  老頭、老太太半晌沒有出聲。
  那邊又問:“到底怎麽樣了?”
  我聽見老頭、老太太發出了呵呵的低笑聲,然後他們高聲說道:“他已經死了!”
  “是啊,沒氣了。”
  什麽?我大吃壹驚,又睜開壹點眼睛看,只見那老頭子掏出十字架,做了壹個祈禱的動作,然後對著我的心臟位置就插了下來!
  我嚇得顧不上裝死,壹個翻身躲過了十字架,然後跳起來喊道:“妳們幹什麽?”
  “詐屍啊!”遠處的三個人大喊壹聲,拔腿就跑。
  我吼道:“詐什麽屍,我壓根就沒死!”
  那三個人停住腳步,狐疑地看著我。
  吳昱說:“妳渾身都是血,沒事兒吧?”
  我說:“沒事兒!”然後氣憤地看著那壹對老夫妻,“妳們幹什麽?就算我沒死,被妳們那十字架壹插,也得死了。”
  那對老夫妻沒事兒人壹樣站起來。
  老頭子擺擺手,說:“都是誤會。”
  “怎麽可能是誤會!”我說,“剛才老太太不是還悄聲說我還活著嗎?”
  大概是看我活蹦亂跳的模樣不像是詐屍的僵屍,那三個人小心翼翼地靠了過來。我指著老頭對他們說:“這老頭拿十字架往我心臟上紮,不要說他們還發現我活著,就算是死人也不能這麽戳啊!”
  中年男人問向老頭:“怎麽回事啊?”
  “呵呵呵……”那老頭壹點都不急,還笑了起來,“都是誤會。”
  年輕女人問道:“有什麽誤會能紮他心臟?”
  老頭說:“我們村裏有個習俗,死掉的人得拿十字架往心臟上紮壹下,防止他屍變。這地方這麽詭異,如果我不來那麽壹下,等他屍變了,我們都得死。”
  吳昱說:“可是妳們不是發現他沒死嗎?”
  老頭說:“我可沒發現他沒死,那會兒我不是還和妳們說他死了嗎,而且那時候妳不是昏著嗎?或者說妳醒了?妳醒了怎麽不起來,為什麽要裝死?”
  聽到老頭的話,其余三人都轉頭看我。
  這老頭輕輕松松地就把問題拋給了我,他們咬死沒發現我活著,我也確實沒辦法。跟他們解釋我為什麽要裝死實在不現實,我只好憋屈著說:“那是我聽錯了吧。”
  那老太太眼睛壹轉,指著那些斷肢問道:“那是怎麽回事?”
  我也裝傻,說:“不知道,我走到這,忽然就被人打暈了,醒來就變這個樣子了。”
  中年男人看著我說:“我們等了半天不見妳們回來才走過來看看,妳……不會把那個年輕人給殺了吧?”
  他這話壹出,所有人都齊刷刷地後退了幾步。
  我說:“我出來就沒見過那個年輕人,再說了,妳們看這些斷肢像是那個人的嗎?”這話壹出口我就覺得不對,但也晚了,所有人都扭頭去看那些斷肢。
  斷肢上還有些布料,是三娘從我衣服上切下來的。年輕女人眼最尖,沒看壹會兒就發現那是我身上的衣服,尖叫著說:“這些斷肢是妳的!”
  所有人齊刷刷地又後退了幾步。
  這下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辯解了,只能伸出手說:“妳們看我的手腳不是好好的嗎?”
  老頭走近斷肢看了看,說:“都腐爛了,不是新鮮的,這斷肢的主人不知道死了多久了。”
  我說:“妳看,都死了很久了,肯定不是我。”
  那三個人呼出了壹口氣,看起來像是放心點了。
  老太太又唯恐天下不亂地添了壹句:“不壹定,有可能是妳死在這裏,變成不知道什麽東西,然後現在又化成人形站在我們面前,壹般死成這樣的人心裏都有怨氣,妳肯定是還想害人!”
  那三個人馬上又拉開了和我的距離。
  我說:“妳們真誤會了!”
  中年男人說:“老太太說得對,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管是不是誤會,我都不會和妳在壹個地方了。”說完轉身就走了。
  年輕女人也說:“對,妳不要再跟著我們!妳自己壹個人走好啦!”然後跟上中年男人。
  老頭、老太太朝我笑了笑,也轉身走了。
  吳昱看看他們,又看看我,掙紮了壹會兒,然後壹跺腳,對我說:“對不起,我怕死。”然後小跑著跟上了眾人。
  他們壹邊走還壹邊回頭看我,好像真的怕我跟上去。
  我想這都啥事兒啊,我還沒懷疑他們,他們倒先壹步懷疑上我了!
  我這人最討厭被人冤枉,他們不願意我跟著他們走,我也不稀罕跟他們壹起走!我壹扭頭,朝另壹個方向走去。
  我兜裏還有壹個寶貝葫蘆,比起跟著他們,我也寧願壹個人在這林子裏尋找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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