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形和念

　　楚惜刀面對陳太忠的問題，只是淡淡地哼了壹聲，“我求的是無上刀道，妳的殺傷力，我需要在意嗎？或者我問妳壹句……妳會對飛雲楚家和無鋒門不利嗎？”
　　“妳們又沒得罪我，”陳太忠很隨意地回答。
　　壹旦身份被戳穿，他的態度就有所轉變了，身為散修裏的傳奇人物，他不能給“散修之怒”這四個字抹黑，所以他回答得很張揚，“起碼目前，我沒有對妳們不利的理由。”
　　“是啊，”楚惜刀點點頭，也不看他，“妳沒有理由，我又何必忌憚妳？我楚家的太上，對妳印象還算不錯……聽說妳在離開之後，還殺了好幾個獸人？”
　　“他們要殺我，莫非我該束手待斃？”陳太忠毫不客氣地反問。
　　“不是這個意思，我楚家壹向最看重人獸大防，”楚惜刀搖搖頭，“跟獸人的合作，是迫於無奈，位面重合關系到風黃界的存亡……但是獸人也太囂張了，該給他們點教訓。”
　　我交往的人裏，不但有狐王的外孫女，還有神獸麒麟的後代，陳太忠覺得楚長老的話，也是有點不明真相，但是他還不好說什麽，只能笑壹笑，“無鋒門對我怎麽看？”
　　楚惜刀淡淡地看他壹眼，吐出四個字來，“宗門公敵。”
　　我就知道不會有什麽好評價！陳太忠壹時覺得很掃興，“我就不知道對誰公敵了……那這麽說，妳更偏向家族壹些？”
　　“妳不覺得，我出身楚家，又不位列楚家天仙的名單，很奇怪嗎？”楚惜刀目視前方，呆呆地發問，“而且我楚家在中州，我在西疆。”
　　“家族隱藏戰力，這是常態吧？”陳太忠不認為這是什麽問題，他見得多了。
　　“錯了，我們這壹支，做夢都想回歸楚家，”楚惜刀搖搖頭，輕嘆壹聲，“父親從小就教育我，壹定要把這壹支的靈牌，全部帶回楚家……妳有過有家不能回的感覺嗎？”
　　我在風黃界就沒家，根本是個外人好吧？陳太忠對這個問題，有點不以為然，不過下壹刻，想到聽風鎮的小院，他心裏就生出了壹絲說不出的感覺，於是點點頭，“明白……妳繼續。”
　　於是，楚惜刀就說出了她這壹支流落在外的緣故。
　　楚家在盛極而衰之後，也面臨著滅族的危險，於是就把壹些子弟送到外面，以圖延續血脈。
　　楚惜刀的太祖父，就是這麽被送進西疆的，隱姓埋名，直到楚惜刀的祖父橫空出世。
　　她的祖父天資極高，也是個狂人，年紀輕輕就登仙了，身為散修，卻被無鋒門聘為供奉，戰力非同尋常。
　　楚家要他回歸，但是他不願意，說我起碼要帶三顆妖修的內丹回去，當初我父親是悄悄出來的，郁郁而終，我要風風光光地回去，妳們要隆重地迎接他的屍骸。
　　他的誌向可以理解，然而非常悲催的是，他生在了壹個人獸和諧共存的時代，人族獸族少有戰爭，縱然是有點摩擦，壹般也就止步於天仙層面。
　　而他最終也才是八級天仙巔峰，享年五百歲，隕落於壹場人族之間的沖突中，臨死之前他交待，我愧對了飛雲楚家的希望——他們以為我這樣的天才，是應該成就真人才回去的。
　　憑良心說，他還是很有希望成就真人的，七百歲之前不算晚，而楚家，已經有太久太久，沒有出現真人了，他背負的壓力，其實很大——大家都以為他是註定成就真人的天才。
　　所以他留下話來，我這壹支，沒有出現真人的話，不得返祖歸宗！
　　楚惜刀從小接受的，就是這種教育，而她祖父壹支，人丁單薄，到她這壹輩，也只有她這麽壹個天才——但是大家公認，她絕對比她的祖父還要天才。
　　她這壹支，跟本支是有聯系的，但是她也確實想好了，我不成就真人，絕不回楚家！
　　飛雲楚家，實在是太響當當的壹個名號了，扛著的是抵禦獸族的大旗，而且壹母六真人——試問無鋒門，能有幾真人？
　　在體制裏，無鋒門只允許有最多三個真人！
　　所以說，在楚家子弟的心目中，重振楚家昔日榮光，比當個門派長老強出太多，尤其是流落在外的楚家子弟，更對振興楚家有壹種使命感。
　　楚惜刀也壹樣，她背負著祖輩的希望，想要風光回家。
　　至於說無鋒門，她能確定陳太忠對無鋒門沒有惡意，那麽接下來，她想的就是努力提高自己在刀道上的造詣了。
　　這些緣由，楚長老不可能對他全部解釋清楚，不過這也無所謂，她講明白自己是個什麽狀態就行了——我對妳沒有惡意。
　　陳太忠聽到最後，居然笑了起來，“背負天才的名聲，活得很辛苦吧？”
　　楚惜刀無意跟他計較這個，只是淡淡地反問，“妳願意自己不是天才？”
　　天才的驕傲，也只有天才才能懂，陳太忠默然。
　　好半天，他才問壹句，“我若不做供奉，還能在無鋒門待多久？”
　　楚惜刀想壹想，“那妳須得學會斂氣術……我可以幫妳尋來。”
　　“我有，”陳太忠輕笑壹聲，楚長老有傲氣，他何嘗沒有傲氣？雖然他知道，自己的斂氣術，未必趕得上無鋒門提供的，但是，他就是不想貿然接受。
　　甚至他還刺激對方壹下，“我壹年多以前，就晉階六級了。”
　　“散修之怒的晉階速度，我是相信的，”得，楚惜刀還真不吃這樣的激將，她很無所謂地回答，“妳既然有，那就好說了……再委屈妳三十年，讓我領悟刀意，好嗎？”
　　妳有沒有領悟刀意，關我什麽事？陳太忠很想說這麽壹句。
　　但是飛雲楚家的名聲，在修者心目中，真的是太好了，他也就不想再多計較，“那海河的事情……怎麽辦？”
　　“到時候，妳主動消失不就完了？”楚惜刀冷冷壹笑，“妳不會認為，我知道妳是誰之後，還有膽子對付那小家夥吧？”
　　“那萬壹有別人對付他呢？”
　　“終須要過我這壹關，我是無鋒門的長老，”楚惜刀很隨意地回答，但是這隨意中，體現出了強大的自信。
　　“那好吧，我想，咱們已經做出了充分的溝通，”陳太忠端起茶壺來，“在我們地球界……端茶就是送客的意思。”
　　“我今天來，是要跟妳切磋刀道的，”楚惜刀並不為他的言辭所左右，這壹刻，她是相當地平靜，“不管妳願意不願意，先打壹場再說！”
　　“那就來唄，”陳太忠放下手中的茶壺，長笑壹聲，“無非再打擊妳壹次而已。”
　　兩人飛出大陣，壹前壹後電射而去，不多時，來到壹處空闊的山谷，楚惜刀猛地止住身形，訝然回望，“妳這是……學會禦刀飛行了？”
　　兩人切磋不是壹次兩次了，陳太忠現在的飛行速度，比天仙快，比縮地踏雲慢，而且速度很穩，跟得上她的禦刀飛行，是以她有如此壹問。
　　陳太忠聞言，笑著搖搖頭，“我禦的可不是刀，都跟妳說了，我不是刀修。”
　　這是他開發出的圓環的功用之壹，激發這壹輔助法寶，他的飛行速度要快很多，消耗的靈氣又比縮地踏雲少很多，他認為這是“禦氣飛行”。
　　以往他還不想過多炫耀這壹身法，今天跟楚長老把話都說開了，也就無所謂了。
　　“明白了，”楚惜刀點點頭，也不再多說，調息片刻之後，壹刀斬了過來，三個字從她的口中吐出，“斬，纏，綿。”
　　壹陣激烈的碰撞聲之後，她收起刀來，深吸兩口氣，又是壹刀斬來，“忘、相、思……”
　　合著她此來，以大成的無回刀意，修出了四式刀法：斬纏綿、忘相思、斷情、無念！
　　這就是刀意高出刀勢的緣故，刀勢大成的無欲，只是忘卻氣勢的本源，忘卻水之向下，火之熾熱，而無回刀意，卻是刀者要忘卻自身，除去雜念，壹刀既出絕不回頭。
　　刀勢修形，刀意修念。
　　“這就是妳的秘密武器嗎？”陳太忠放聲大笑，手中的寶刀卻是不慢，第四式將自身牢牢地護住，“好像有點不夠啊。”
　　楚惜刀先是分別使出四式，接著又連環使了壹遍，然後又分別使出四式，這壹次，她卻是在細心地觀察對方的刀法。
　　三番使完，她直接落到地面，壹盤腿就坐了下來，眼睛也閉了起來——她在消化這壹戰的收獲。
　　陳太忠也緩緩地落下，背著手無所事事地東看西看，憑良心說，楚長老對刀道的執著和狂熱，他還是相當佩服的。
　　雖然每次切磋完之後，她要及時感悟刀意，他還得幫著護法，但是他也沒什麽怨言——有追求並願意付出的人，是值得敬佩的。
　　不過這次護法，他總覺得哪裏有點怪異，於是沖某個方向掃壹眼，壹臉的狐疑。
　　矮胖漢子和長髯道人，正在門裏通過玉鏡觀戰，兩人都是真人，但是像這麽高水平的刀修之戰，等閑也難得壹見，小刀君和東易名的多次切磋，他們看過幾次。
　　而這壹次，是楚惜刀晉級高階天仙，並且修成四式無回刀意之後的第壹戰，兩人正好有閑，就又旁觀壹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