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蠱惑人心

　　鹹陽，長樂宮。
　　雖然是盛夏季節，可整個長樂宮卻被帷幄裹得密不透風，由於陽光照不進去，長樂宮裏幾乎所有的宮室都顯得陰氣森森。
　　太子劉盈的寢宮裏，尤其陰森。
　　年僅二十四歲的劉盈已經瘦成了皮包骨頭，就剩下壹口氣了，去年冬季，他帶著侍衛去南山打獵，結果遇到了壹頭白虎，坐騎受驚將劉盈狠狠甩了下來，劉盈被侍衛救回鹹陽之後便病倒了，幾十個太醫費盡手段病情非但沒有起色反而日見沈重。
　　呂雉正站在劉盈的病榻前默默地垂淚，此時，呂雉的心情只能用壹句話來形容，那就是哀莫大於心死，眼看著自己唯壹的兒子劉盈沒幾天好活了，呂雉感到整個天都塌了，如果真的讓那個賤人（戚夫人）的兒子繼承了王位，他呂家還能有好？
　　所以，呂雉導演了壹出投毒案，只可惜，最終卻是功虧壹簣。
　　不過，呂雉並沒有就此放棄，她正暗中與壹個豪俠接觸，準備出重金雇請幾個刺客去刺殺那個賤人跟劉如意，呂雉現在已經是無所顧忌了，只要能夠除掉戚夫人和劉如意，她根本就不在乎是否會敗露，就算敗露了又能怎樣？劉盈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劉盈雖然已經奄奄壹息，卻已經猜到了呂雉的心思，當下有氣無力地勸道：“母後，妳就不要再為難如意了，天不假年於孩兒，那是孩兒的命，於如意毫不相幹哪，而且如意聰慧過人，將來肯定會是位稱職的國君……”
　　“盈兒。”呂雉趕緊阻止劉盈道：“妳就不要胡思亂想了，太醫都說了，妳就是受了些驚嚇，將養將養就好了，妳只管安心養病，什麽時候妳的病好了，這大漢的王位就是妳的，誰也搶不走，母後向妳保證，嗯，妳睡吧。”
　　劉盈嘆了口氣，很快就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
　　見劉盈睡熟了，呂雉才躡手躡腳出了劉盈的寢宮，召來侍衛吩咐道：“備車，去城北綠柳山莊。”
　　……
　　秭陵，楚王宮上書房。
　　項他正向項莊陳奏國事，如今楚國的權力架構，有些類似於隋唐時期的宰相負責制，令尹府負責全國大大小小的民政事務，壹般事務令尹可以自行處置，只有遇到重大國事時，才需要呈送上書房，由楚王親自守奪。
　　放下手中奏折，項莊喜不自禁道：“第壹批二十萬石稻米快要出川了？”
　　巴中秦家不愧是商業世家，秦夫人也誠不愧是商業奇才，這才壹個多月，竟然就籌集了二十萬石大米，並且很快就能從水路出川了，走水路要比陸路更便捷，當年王翦滅楚，就從巴蜀征了六十萬石大米，走的就是水路。
　　項他卻苦著臉說道：“可是大王，這批稻米的價格高達每石兩百錢，壹兩黃金竟然只能買十石稻米，這比秭陵的米價足足高出了壹倍哪！”說此壹頓，項他又道：“而且，這批稻米是大王特購，沿途也不需要繳納厘金，這秦家也未免太黑了吧？”
　　“無妨。”項莊擺了擺手，淡然道：“如今咱們是國庫有錢，可是太倉沒糧，只要秦家能替咱們弄到糧食，價格貴些也是無妨。”
　　這倒是實話，如今的楚國真是不差錢，光是厘金就是壹大筆進項。
　　此前十多年，楚國的田賦都很低，朝廷的運轉基本上都依靠釀酒、造紙還有販書這幾大項的利潤在支撐，這其實就是藏富於民的國策，經過多年的積累積蓄，楚地百姓已經積蓄了相當的財富，這就是最初的原始積累。
　　有了原始積累，工商業才有了發展的本錢。
　　經過十幾年的發展，如今江東的工商業已經極其繁榮，每年光是厘金就已經能夠貢獻上百萬兩黃金了，幾個月前壹家夥發放近千萬兩黃金，這對江東乃至整個楚國的工商業又是壹個巨大的刺激，可以預見，今年楚國的工商業又將迎來壹次爆發式的大發展。
　　在這種情形下，錢的問題是真的不用擔心，退壹步講，就算國庫入不敷出，不是還可以通過遠洋貿易從中東掠奪黃金麽？兩河流域的黃金是真多，而絲綢、瓷器、紙張、白酒等奢侈品在西洋又極受歡迎，這黃金是嘩嘩地流進來啊。
　　項莊都這麽表態了，項他也就不再多說什麽了，而且他也隱隱聽到壹種風聲，說是巴中秦家的家主秦夫人，就是那個風情萬種的俏寡婦，跟大王之間似乎有些夾纏不清，離開秭陵之前據說還在宮中過了夜，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當下項他又拿起第二份奏折，對項莊說道：“大王，梁地那邊也有消息了，從三天前開始，便陸續有梁地百姓逃入九江、衡山兩郡，九江郡守及衡山郡守已在邊界開設粥棚接濟難民，不過，現在逃入兩郡的難民還不多。”
　　項莊點了點頭，說道：“告訴九江郡守和衡山郡守，壹定要妥善安置好梁地難民，絕對不能餓死壹個難民，否則，寡人唯他們是問！”
　　……
　　陳郡，汝陰縣。
　　城東壹顆百年老桑樹下已經聚集了不下五百人，看到這麽多人聚集在壹塊，本著湊熱鬧的心理，還有更多的人不斷地從四周往大樹下聚集，在人群的最中心，壹個年約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正站在壹塊大石頭上高談闊論。
　　“妳們不知道，在江東，只要上繳壹成收成，剩下的就都是妳的了，而且除了田賦就再沒有什麽人頭稅了，田間地頭種幾株棉織幾匹布，還能換回不少錢，現在家家戶戶都已經吃上大魚大肉了，谷倉裏的稻谷多到吃也吃不完，都爛了。”
　　“哄鬼呢吧。”有人不以為然道：“不用繳人頭稅，誰信？”
　　“這是真的。”立刻有人反駁道：“我有個族兄去江東販過布，聽說那邊真不用繳什麽人頭稅，而且那邊的人好像都挺富的，隨便壹戶人家就能拿出酒肉招待客人，對了，我那個族兄已經在去年舉家遷往江東了。”
　　大石頭上的年輕人微笑道：“在下說的都是事實，大夥若是不信，盡可以去江東走走瞧瞧，不過在下敢保證，妳們若去了江東，就肯定不想再回來了。”
　　說此壹頓，年輕人又道：“在這，妳們辛辛苦苦勞作壹年，結果還填不飽壹家老小的肚子，可在江東，妳們不僅能填飽家人的肚子，還能給妻兒老小穿新衣、住新房，妳自個也能喝酒吃肉，這日子該有多美？”
　　壹席話挑動了不少人的心弦，當下有人問題：“可咱們真要是去了江東，沒田沒地的怎麽養活妻兒老小呀？總不能去討飯吧？”
　　年輕人當即答道：“這個妳們不用擔心，只要妳們去了江東，馬上就能分到十畝地，雖說不是熟地，可只要妳們舍得下力氣，養活壹家老小是絕對不成問題的，等過個幾年，生地種成了熟地，那就過上好日子了，呵呵。”
　　這下真有人動心了：“他娘的，反正這日子也過不下去了，不如就去江東算球。”
　　馬上有人大聲附和：“說的好，在這真是沒法活了，黑子哥，啥時候走妳招呼壹聲，小弟跟妳壹塊走。”
　　有人帶了頭，馬上就有人附和，人群頓時便騷動了起來。
　　不得不說，這梁國百姓的日子的確是不怎麽好過，苛捐雜稅多如牛毛，田賦也重，時不時的還要遭受官兵洗劫，養家糊口都是個問題啊。
　　可就在這時候，人群外圍忽然有人大喊起來：“官兵，官兵來了！”
　　眾人急回頭看，果然看到壹隊衙役領著百余官兵沖這邊氣勢洶洶地撲了過來，數百人發壹聲喊，四散而走，大石頭上的年輕人見機不對，也趕緊鉆進人群趁亂溜了，等到衙役、官兵趕到，老桑樹下早已經壹個人影都沒了。
　　為首的汝陰縣尉氣得直跳腳，卻也是無計可施。
　　反倒是旁邊壹個小吏比較機警，當下提醒縣尉道：“縣尉，情形似乎不對啊，好像有人在咱們縣到處散布謠言，鼓動這些刁民往江東逃亡呢，依小人看，還是趕緊將咱們縣的情形上報郡尉府才是正經。”
　　“嗯。”縣尉無可無不可地道：“這事妳看著辦就行了。”
　　“喏！”小吏領了命，轉身匆匆去了。
　　……
　　定陶，梁王宮已經成了韓信的行宮。
　　婁敬將壹封密信遞給韓信，恭聲道：“大王，這是趙王的回信。”
　　韓信拆開信封，取出信箋匆匆看完，嘴角便綻起了壹絲冷笑，說道：“張敖和貫高還算識時務，沒有壹口拒絕寡人的借糧要求，不過，他們只答應給三十萬石，比子矜要的五十萬石足足少了二十萬石，看來只能從臨淄運糧了。”
　　婁敬點點頭，道：“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韓信拈了拈唇角反卷的胡子，又冷森森地說道：“不過，趙國只給三十萬石，卻是給了寡人用兵的借口了，待梁國局面稍定，寡人當親提大軍征討河北。”
　　君臣倆正說間，宿衛郎將曹窋入內稟道：“大王，趙軍師求見。”
　　“快快有請。”韓信說此壹頓，又道：“還有，今後軍師求見就不必通報了。”
　　“喏！”曹窋領命而去，過了片刻，趙炎便匆匆進了書房，向韓信、婁敬分別見了禮，才神情凝重地說道：“大王，臣接到多縣飛報，最近這十幾天，有人在梁地各郡各縣四處散布謠言，鼓動當地百姓往江東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