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室內有些淡淡茶味，陳靜安初始以為是阿姨換掉洗衣液的品種，直到下樓，茶味越來越濃烈，是從廚房裏傳來的。她看見見沈烈在中島臺，用燉煮的鍋，鍋內熱氣氤氳，他看見她，如往常壹樣，讓她坐下吃早餐。

　　“在煮什麽？”陳靜安問。

　　“茶葉蛋。”

　　陳靜安走過來時還不覺得有什麽，拉開椅子坐下時，瞥見料理臺熟悉的袋子，反應過來：“那是學長送的茶葉嗎？”

　　學長。

　　她叫學長。

　　沈烈動作稍頓，輕攪著鍋內已被煮出好看紋路的雞蛋，神色淡然道，唇畔裹挾著笑意：“茶葉的確不錯，用來煮茶葉蛋正好，既然是妳……學長送的，今天多吃兩個。”

　　妳字後停頓許久，學長兩字咬詞格外清晰。

　　“……”陳靜安沈默了會兒。

　　“妳全都拿來煮茶葉蛋了嗎？”

　　“嗯，三十個，茶葉少了，味道就淡了。”

　　“沈烈！”

　　“嗯。”

　　差不多煮夠時間，沈烈不緊不慢關火，沒有咕嚕咕嚕的水沸騰的聲音，客廳裏壹下子靜下來，他停下動作看她，等待她下壹句。

　　“妳不能這麽對別人送我的禮物。”

　　“不是學長？”

　　這是重點嗎？

　　陳靜安深吸壹口氣：“我的意思是，不管是誰送的，妳都不能不問過這樣處理掉。”

　　幾千塊的東西，被他煮成壹鍋茶葉蛋。

　　“抱歉，我賠妳新的。”

　　“不用了。”

　　沈烈低頭，撈起壹顆雞蛋的同時無聲笑了，扯唇：“哦忘了，因為是學長送的，我不是學長。”

　　“……”

　　沈烈壹顆顆撈起，精致的小碟盛放不下多少，五顆圓滾滾擠滿，盛好，他又問：“妳吃幾顆？”

　　“我不吃。”陳靜安感覺被氣飽了。

　　“那怎麽行？學長精心挑選來的，嗯，茶葉，妳不吃，豈不是浪費對方壹番心意。”說話間，沈烈擅作主張，“兩顆好了，壹天也不宜多吃。”

　　“妳知道還煮那麽多？”三十個，吃到哪年哪月？

　　“這麽多茶葉只煮五顆，也算是浪費。”沈烈走過來，放下瓷白碟子，兩根手指並攏，推至她身前，雞蛋被輕輕敲打過，蛋殼上紋路清晰漂亮。

　　陳靜安神情無奈：“沈烈妳很沒道理，妳跟他甚至都沒交集，妳甚至可能都沒看清楚他的臉，妳針對他做什麽呢？”

　　“針對？”

　　沈烈玩味地重復著兩個字，擡眉，覺得新鮮，修長十指撐著餐桌桌面，他平靜道：“我想我並沒有針對他，我只是有些厭惡蠢人。”

　　今日送來的是茶葉，他日，送到的就該是封情書。

　　他怎麽會不了解男人？對於這種抱有不切實際幻想的蠢人，他實在沒有什麽溢美之詞。

　　“……”

　　沒針對稱呼對方為蠢人。

　　陳靜安頭疼，也懶得再爭執，她上午還有課，打算吃過後早早去學校，茶葉蛋她吃了壹顆，沈烈剝給她的，她用筷子戳了戳，還是吃掉了。

　　吃過飯，走時，沈烈叫住她，依然是淡淡口吻：“有件事妳說錯了，他的臉，我看清了。”

　　怎麽能看不清。

　　那雙眼珠子都快摘下掉她身上。

　　壹鍋茶葉蛋，最後照例還是到紀弘的手裏，他抱著壹兜茶葉蛋，神情比拿到壹簍茉莉花更加懵。

　　誰能告訴他這又是情況？老板為何會壹時興起茶葉蛋？

　　最重要的是，這麽多他也吃不完吶，最後到公司分給同事，有對些風俗壹知半解的同事滿臉驚喜笑容，說恭喜他早得貴子。

　　紀弘斜瞥壹眼：“我連個女朋友都沒有，哪來的貴子，我們倆生的？”

　　“我是想啊，但我男的也生不出來啊。”

　　“滾滾滾。”

　　紀弘搶回雞蛋。

　　—

　　想找壹個並不難，尤其在知道他學校，以及長相後，事情就變得相對簡單，江宇達被校方通知，見壹位資助學校貴客時，雖覺得莫名，還是去了院系辦公室。

　　進去前，老師拍他肩膀，讓他謹慎說話。

　　江宇達笑笑：“您放心，我是什麽性格您還不清楚嗎？”

　　推門進去，辦公室裏只壹個人，對方壹身西裝，交疊著腿，閑適地靠著沙發，目光與他相接，薄唇扯動：“坐。”

　　好似，這裏本來是他的地方。

　　江宇達不認識對方，只能端著友好笑容，在對面沙發坐下，他們中間，只隔著壹張簡單的木質方形茶幾。

　　壹盆綠植，壹杯水，沒了。

　　“江宇達？”

　　“是的，您叫我小江就好。”江宇達問，“只是不知道怎麽稱呼先生。”

　　“沈。”

　　“沈先生，您好。”

　　江宇達無意識地搓手，他局促不安，盡管對方看起來謙和斯文，甚至面帶溫和笑意，他總覺得壓迫感太強，他幾乎不敢大聲喘氣。

　　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麽找自己，處於什麽原因，他的圈子裏，並沒有讓他認識這種身份的存在。

　　沈烈將面前那杯水遞過去：“我沒喝，看來妳比我更需要。”

　　“謝謝。”

　　江宇達握住杯子，他的確感覺到口幹舌燥，不知不覺喝掉半杯。

　　等他放下杯子，沈烈才緩緩開口，說的都是江宇達的情況，什麽時候學的樂器，高中藝考成績第壹，進入大學，進學生會，他的履歷幹凈漂亮，跟學校裏優秀學生如出壹轍，江宇達不太好意思，但話音壹轉，沈烈提及他戶籍地，父母親戚，就職單位……所有壹切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