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深夜之中，庭院無人，突然見到壹個不甚熟識的男子，華瑄不禁有些慌張，道：“韓師兄？妳……妳也沒睡啊？”韓熙微笑道：“有些煩心的事，想出來散散步罷了。”說著走上前來，稍壹擡頭，道：“今夜月色如此美麗，值此良辰美景，若是壹睡了之，豈不可惜？華師妹，妳若不累，我們來談談如何？”
華瑄霎了霎眼，道：“談什麽啊？”韓熙道：“我們雖是同門，卻是第壹次見面，彼此都不甚了然，本該認識認識。華師妹，妳能說些華師叔的事給我聽聽麽？”華瑄對這個初來造訪的師兄也頗為好奇，當下微笑道：“好啊！”隨意坐在壹塊太湖石上，右手指頭輕輕點著雙唇，思索著要說些什麽。
韓熙坐在離她身側兩三尺遠的石上，先行說道：“華師妹，師叔他只有妳壹個女兒麽？”華瑄道：“對啊。”韓熙道：“沒有兄弟姐妹，難道不會寂寞嗎？”
華瑄露出天真的微笑，道：“不會啊，向師兄跟文師兄都很好，我們從小相處在壹起，就像我的親哥哥壹樣……”說到這裏，不由得想到：“文師兄跟我，卻不止於這樣了。”心裏登時甜絲絲地，臉蛋現出了微微紅暈。
韓熙微笑道：“能有師兄呵護，真是幸事。”說著微壹低頭，說道：“我也是韓家獨子，卻沒有幾個年紀相仿的同伴。”華瑄側頭看著他，道：“韓師伯不收徒弟嗎？”韓熙搖搖頭，道：“父親將本派傳承重任，盡數寄托於我。其實我資質平庸，不足以擔當大事，便說到武功修為，看來也不及向師弟、文師弟，父親實在應該收幾個弟子的。”
華瑄聽他語氣低沈，連忙道：“不會啦，韓師兄，我看妳對文師兄施展的那壹劍，功力相當純熟，架勢又穩，妳的武功絕對厲害，嗯，最起碼比我厲害呢。”
韓熙搖頭笑道：“未必，未必！我修習武功，總是難以定心。”
說著凝視華瑄，微笑道：“要是我有個像妳壹樣可愛溫柔的師妹，為了保護她、照顧她，修練武功或許就會刻苦得多了。”
華瑄聽了，不禁面紅耳赤，別過頭去，慌忙道：“才沒有呢，我……我……”
韓熙雙手互握，放在膝上，微笑道：“我可不是在哄妳。瞧，妳現在這樣子就迷人得很了。華師叔有妳這麽壹個女兒，真是好福氣。”華瑄的臉更加紅了，心中怦怦直跳，支支吾吾地道：“哪、哪有……紫緣姐姐、慕容姐姐都比我好看多了……”韓熙柔聲道：“在我看來，她們都不如師妹妳美。”
華瑄見他投來的柔和目光，不禁大羞，慌忙起身，道：“我……我要去睡了！”
韓熙稍壹沈默，道：“華師妹，妳生氣了麽？”華瑄急道：“不……不是，可是……韓師兄，妳這樣說，讓我很困擾……”韓熙笑了笑，道：“原來是華師妹會害羞啊，當真抱歉。”華瑄拉拉衣袖，低聲道：“韓師兄，妳不用道歉啦，只是……只是……”她既已心屬文淵，面對別的青年男子稱贊自己容貌，自然有些不自在，頗覺對不起文淵。
韓熙站了起來，微笑道：“好了，我以後只在心裏想著妳的美麗，不隨便亂說就是。然而我所說的，可是實情。”華瑄更是羞得不知所措，叫道：“我、我真的要睡了！”壹轉身，快步奔離庭園，也不去找紫緣了，飛也似地跑回房中，關上門，壹頭栽在床上。
她兀自臉紅心跳，趴在床上，低聲道：“文師兄，妳可別生氣喔，韓師兄他口沒遮攔的，我……我可只喜歡妳。”心中壹陣迷糊，又想：“韓師兄怎麽這樣說我？難道……難道他對我生了情意麽？”壹想到此，登時慌亂不已，翻了個身，把自己裹在被子裏，心道：“怎麽可能嘛？我們才剛剛見面呢。再說，我已經有文師兄了……”想到文淵，華瑄只覺壹陣甜蜜，登時不再想著方才之事，面現淺笑，想著想著，不知不覺，慢慢睡著了。
次日壹早，眾人準備啟程前往京城，石娘子向莊中諸女交代守禦要務，便即上路。文淵想起當日在王振府中救出紫緣之事，心道：“今日我跟紫緣又到京城來，可得小心謹慎，別給認了出來，多生麻煩。”
紫緣心中也頗為擔心，向文淵道：“文公子，我們到了京城，得先找好藏身之處才是。”
文淵點點頭，道：“不錯，我們此行只是對付皇陵派，若再招惹官府，要救任師叔便更難了。”
向揚壹聽，登時想到了趙婉雁，暗道：“靖威王府跟皇陵派頗有來往，這次營救任師叔，倘若要跟靖威王府中人敵對，該當如何？”
他實不願令趙婉雁為難，當下向文淵道：“師弟，如果我們跟靖威王府的人對上了，只好麻煩妳出手收拾，我對付皇陵派。”文淵也知向揚處境，當即答應。
壹行人快馬趕路，到得未時，已到了京城不遠處。韓熙道：“石莊主，我們先去和家父會面，再行擬定計劃。”
石娘子道：“正該如此，有勞韓公子領路了。”
進了京城，諸人各自留神戒備。皇陵派眼線極多，遍布京城，倘若其中有參與巾幗莊壹戰的，便極可能認出，行蹤暴露，更難救人。眾人混在大街人潮之中，隨著韓熙來到壹處客棧前。韓熙低聲道：“我和家父便是於此落腳。”
石娘子點點頭，道：“大家分批進去，別要惹人註意。”
韓熙交代了自己房間所在，便先帶著隨從進了客棧。華瑄、小慕容跟著進去，同掌櫃定了房間。文淵、紫緣正要進去，忽聽大街壹旁傳來幾聲調笑聲，壹個輕浮的男子口音笑道：“邵先生，妳瞧這小姑娘如何？”
另壹個男子道：“小王爺的眼光，自然是好得沒話說了。”
文淵和紫緣壹齊望去，但見壹個衣著華貴的年輕公子自大街另壹邊走來，嬉皮笑臉，正摸著壹個小姑娘的臉蛋，乃是靖威王世子趙平波，邵飛、柯延泰在旁護衛，方才答話的便是邵飛。
向揚見他在光天化日之下調戲民家女子，甚為惱怒，然而被他發現眾人，更是不妙。他曾和趙婉雁同住壹起，趙平波自然認識他，當下轉身相避，低聲道：“是靖威王世子。”文淵道：“現在不能對付他。”向揚道：“不錯，大事要緊。”
話是這麽說，無法出手懲戒趙平波，可也十分氣人。
紫緣秀眉微蹙，輕聲道：“這人本性不改，仍然如此行止不端。”
文淵道：“等此間大事壹了，我再跟師兄教訓他壹番。”兩人定了房，先跟小二上樓，趙平波才到客棧門前。向揚早已轉身避過，趙平波壹副心思只放在女人身上，哪裏去註意向揚？
石娘子低聲道：“咱們進去。”淩雲霞、藍靈玉、楊小鵑壹壹進門。楊小鵑走在後頭，卻被趙平波見到。趙平波、邵飛、柯延泰都不知道巾幗莊四位莊主長相如何，本當無妨，然而楊小鵑相貌秀麗，趙平波卻看得清楚分明，哪能讓她走過，當即三步並做兩步地趕上前去，拉住楊小鵑衣袖，笑道：“小姑娘，何必走得這麽快？”
楊小鵑見到他欺侮民女，本已不悅，只是大事為重，只能忍住不出手，不料他卻找上自己來了。她本是心直口快的性子，這時不由得不氣，壹揮袖，甩開他的手，瞪著他道：“妳別動手動腳的，想幹什麽？”
趙平波壹怔，隨即笑道：“唷，小美人兒生氣起來，倒也另有壹番風韻。”
他也不知楊小鵑是何人物，便伸手去摟她纖腰，笑道：“來來來，讓我抱壹抱，看看這腰有多細？”
楊小鵑氣極，哪肯讓他占這個便宜？壹時顧不得許多，右掌壹揮，狠狠甩了他壹個耳光，叫道：“不要臉！”
這壹巴掌動作奇快，趙平波武功平庸，全然擋架不了，“啪”壹聲響，臉頰火辣辣地，但覺天旋地轉，眼冒金星。柯延泰和邵飛大驚失色，連忙扶住趙平波。
邵飛罵道：“小妮子，妳好大的膽子！”出手向楊小鵑抓來。
楊小鵑壹出手，立即後悔，暗道：“糟啦！”她心念急轉，知道不能累得眾人行跡敗露，當下發足狂奔，叫道：“給妳們這些紈褲子弟壹個教訓！”壹路沿街沖去，要將王府護衛引開。
趙平波兀自頭昏眼花，大為驚怒，叫道：“快抓住她！”邵飛得令，疾步追去，柯延泰也緊隨在後，其他數名侍衛連忙照顧趙平波。
石娘子等三女和向揚看在眼裏，不住叫苦。淩雲霞跺腳道：“這小丫頭，就是耐不住性子。”向揚怕楊小鵑有失，低聲道：“我去照應。”他武功絕佳，壹閃而出客棧，王府眾人忙著查看趙平波情況，誰也沒瞧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