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江湖就是江湖、第十章：琉鳳幽蝶

蘇如畫呆了半晌，直到煉青鋒失去蹤影，才無奈笑了笑，搖頭自語：“付出了這麽多到後來還是什麽也沒有得到嘛？”
瞧瞧旁邊癡傻癱軟的嶽航，心裏愧意更深，忍不住又去撫他面靨。
李慕寒瞧在眼裏，心中火起，低聲罵道：“小蹄子！瞧妳平時蠻玲瓏的個人，此時怎地犯起花癡起來。月神盟的人馬快要到了，還不快隨我離去！”
蘇如畫撫的更柔了，仿佛根本沒聽到他說的話，濃翹的長睫上水光閃閃，讓人看了心疼。
李慕寒妒意大盛，支起傷疲身子走了過去：“那無用的繡花枕頭真的就有這麽好？看我不捏碎了他，也免得妳總是這副模樣！”
剛邁了兩步，卻覺眼前壹花，蘇如畫身後不知何時竟多出個水藍身形，溶在迷蒙的細雨裏直如壹團水霧，彌漫而悠遠，給人壹種不真切的感覺。
那身影速度極快，無聲無息的已到了蘇如畫身邊，李慕寒心臟緊著抽動幾下，雙眼圓睜，暮的發聲大喊：“危險！小心身後！”
話音剛落，那團藍影中忽然伸出只白膩膩的手掌，五指捏繞成個蘭花形狀，不緊不慢的拍向蘇如畫姣好脊背，他想趕去救援，卻是來不及了。
蘇如畫‘哇’的壹口鮮血噴出，身子好如斷線風箏壹般飛射開去。
那藍影卻沒有停留，鬼魅般的竄了過去，卻沒有再攻擊蘇如畫，蘭指在空中壹通舞動，那本飄散空中的血水涓滴的匯聚到她指掌之間。
片刻過後，藍影返身回到嶽航身邊，手裏多了個晶瑩的水球，水球裏面浮著壹團猩紅，可不正是蘇如畫噴出的鮮血……
李慕寒緊趕了幾步，護在蘇如畫身前，也終於瞧出那藍影原來是個體態窈窕的蒙面女子，她身穿壹身水藍衣裙，上衣領口甚為開闊，露出壹片細膩豐潤的肩鎖，下身紗擺重重，裙帶上繡著幾只細小的蝶兒，瞧來空靈淡雅。
頭上青絲盤旋束起，升到高處又散成兩片蝶翼形狀，遮面的藍紗直掩到胸間，倒是看不出相貌如何。
蘇如畫被她偷襲，倒不如何惱怒，緩緩從地上爬起，拍掉裙上掛著的塵土冷淡說道：“我與妳素不相識，卻是因何因何傷我？”
女子晃晃手中的水球：“我與蘇家妹妹自然沒什麽冤仇，只不過是要借妹妹幾滴鮮血壹用。”
她聲音極其幼細，仿類童音，卻又少了幾分青稚多了幾分甜膩，聽來親切喜人，叫人全然生不出敵意！
李慕寒不覺放緩了語氣：“剛才跟蹤蘇如畫的就是妳吧，妳到底想做些什麽？就趕快劃下道來吧！”
女子面紗壹陣起伏，獨特的音質再次飄出：“是啊！淋了好半天的雨才等到剛才那個好機會呢！”
說罷不再理會蘇、李二人，逕自從衣袖裏拿出個瓷瓶，剝開瓶塞放到鼻間嗅了嗅，自語道：“嗯嗯！百黎木芯、酥油草粉，都是拔穢良品呢！再加上這新鮮的蠱母鮮血，應該可以了吧！”
她把水球移到瓶口上方輕輕擠迫，鮮血點滴滴落瓶內，瓶裏驟然滋滋亂響，飄逸出絲絲白氣。
蘇如畫面色驟然漲的通紅，不可思議的瞪圓雙眼，伸出顫抖的手指著女子“妳……妳怎麽知道……”
女子瞟了她壹眼，沒有理她，逕自扶起地上的嶽航，壹手捏開他僵硬的下巴，壹手豎過瓷瓶，把裏面的液體灌了進去。
“不要！”蘇如畫掙紮揮舞，無力的大喊壹聲，卻也來不及阻攔，看著嶽航鼻腔裏不斷溢出的粉色血汙，淚珠禁不住的劈啪滾落……
待到粉血流盡，嶽航身子猶如堅冰解凍般柔軟下來，臉上也泛起些許嫣紅。又過了片刻，他虛弱的‘哼’了幾聲，眼簾輕顫轉醒過來……
酥油小雨絲絲潤在額間，陣陣清爽之意傳遍全身，嶽航舒服的伸個懶腰，終於睜開了雙眼，壹片淡淡的藍色充斥眸間，不禁讓他以為還在夢境。
晃晃生疼的頭腦，凝眸再看，原來是個女子……眉心上嵌的冰藍珠玉發出妖艷的光芒，刺的他不敢直視，忙低下頭來環視自身：“奇怪……我不是在姑姑處嘛？怎麽……怎麽跑這裏來了……”
他沈思片刻，卻怎麽也搞不出個所以然，頭腦又是壹陣刺痛，不禁雙手抱住後腦搖晃起來。
“妳醒了？”女子嫩如羊脂的壹雙手小手歡喜壹拍“這下好了，終於大功告成！”
“這聲音好熟悉啊！”嶽航擡頭去瞧她面容，卻被藍紗掩蓋的嚴嚴實實，他撓撓腦袋也沒想起這人是誰，疑惑問道：“姑娘是誰啊？我……我怎麽會在這裏？”
不等女子回話，眼角忽的瞟到壹個熟悉的身影。
“如畫！妳……妳也在這兒嘛？”剛想迎上前去，卻見李慕寒面目猙獰的擋在身前，正冷著眸子瞪他。
心裏突突跳動幾下，沒來由的泛起酸意，壹擰眉毛惡呼道：“如畫，妳怎麽和這壞人在壹起！快……快過我身邊來……”
擡步要去拉人，後襟卻給人提住，回頭壹看，正是那藍紗女子……
“妳這小呆瓜，費了好大力氣才救妳出虎口，妳卻不知好歹的急急送上門去！當真要女色不要性命麽？”
明明互不相識，這女子卻說的好如姐姐教訓弟弟般自然。
嶽航掙了幾下，那女子卻怎麽也不放手，心裏著急，急忙解釋：“她是我媳婦兒，怎麽會傷我性命！定是這位小姐搞錯了！”
柳娥眉見嶽航醒過來，眼珠壹轉，發聲喊道：“航兒！千萬別過去，這兩人陰狠毒辣、狼狽為奸，都是來搶咱家的寶貝來的。”
嶽航遁聲望去，只見壹人氣息幽弱，渾身浴血，形容狼狽的趴伏地上，仔細壹看才看清楚樣貌，可不正是自己姨娘，大吃了壹驚，猛的壹輪膀子，竟把衣衫給扯碎了，壹刻不停的奔了過去。
看著手裏的壹塊碎步，藍衫女子無奈搖搖頭，身法啟動，寸步不離的跟了過去。
“姨娘！啊，妳怎麽了？是誰把妳傷成這個樣子！”嶽航扶正姨娘身子，用還算整潔的內袖子給她擦了把臉，焦急探看傷勢！
柳娥眉瞧瞧嶽航身後的藍影，壹皺眉頭，旋即指了指蘇如畫：“姨娘瞎了眼睛，花了天大的價錢竟然請了個小狐貍進門，蘇如畫她勾結李家妄圖染指我家廣陵密卷，剛才還狠心傷了姨娘，航兒快快幫姨娘出氣，去殺了她倆！”
“什麽？怎麽會呢！如畫她不是對我很好！”嶽航難以置信的張大嘴巴呆了半晌，又晃了晃腦袋抓狂似的大叫出聲：“不會的！不會的！她壹定不會這樣的！”
“呆瓜！對妳好能用‘迷情術’來蠱惑妳嘛！那可是噬人心魄的妖邪功法呢！若不是我來醫妳，妳還渾渾噩噩的像塊木頭！”
藍衫女子拍拍他脊背，像是要安慰嶽航，又像是要點醒：“那蘇如畫只不過是利用妳找出廣陵密卷！不信妳自可仔細回想過往，是否覺得有部分記憶缺失的現象！如果有的話可不就是迷情術惡果！”
嶽航抱著腦袋想了想，卻只能記起零星片段，朦朦朧朧的越來越不清晰，記憶果然有些斷條之處。
他安靜了壹會兒，暮的轉過身來：“如畫！妳告訴我……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壹雙眸子無助的盯著那張讓他無比癡迷的嬌靨，幾叢濕發蔓延爬過臉面，卻絲毫掩飾不住哀求神情！
蘇如畫胸部壹陣急促起伏，巧妙的避過眼神的交匯，默然無語。
李慕寒冷哼壹聲接過話頭來：“說妳是傻子還真是壹點沒錯，妳也真夠可憐的，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嘛？別以為妳那姨娘會好到哪裏去！只不過是月神盟的走狗吧了！能養妳這麽大恐怕也是為了那廣陵密卷，等妳沒有利用價值了，保準她壹腳把妳踢開！”
“胡說霸道！什麽廣陵密卷！我不管……我不管……”嶽航眼睛壹瞬不瞬的盯著蘇如畫：“如畫！我要妳親口對我說！妳說……妳不是在利用我，他們都是在胡說……妳說啊！”
蘇如畫瞇了瞇眼睛，倏的吸了口氣，仿佛做了什麽重大的決定，細碎著步子走上前來：“沒錯，這些都是無可逃避的事實，我們之間的壹切不過是利益促就的，我到妳身邊確實是懷著得到廣陵密卷的心思，但……但我從沒想過要傷害妳！”
此刻的她優雅如仙，淡定的神情中帶著幾分淒迷的決絕，嘴角掛著殘紅更添幾分驚艷：“人活著總會有所追求，而我別無選擇，只能去追逐利益的燈盞，如果妳不能接受只忠貞於利益的感情，那我也沒有辦法……”
“只忠貞於利益嗎？”嶽航出奇平靜下來，眼瞼垂了垂，吞下幾滴盤旋的淚珠：“是啊！這天下的事盡皆如此，利益永遠在第壹位！”
蘇如畫冷淡的說著：“既然妳不能接受，那就只好說壹聲珍重了……”
柳娥眉有些不耐煩，急聲催道：“航兒，莫要在被這狐貍精迷惑，天下比她美的女孩兒多的是，何必在乎她壹個，如今她倆受了傷，正是為姨娘雪恨的好機會！”
嶽航卻恍如未聞，十指不安的緊握，旁徨的眸光盡皆投在蘇如畫身上……
這時，遠處顯出壹片蒙蒙暗色，壹群黑衣人正朝這裏疾馳而來，人數大約在三十上下，全都時緊身短打，腰身挎劍，面蒙黑巾，為首壹人身形魁梧，毛發叢生，胸前繪這幅銀狼嘯月圖案，瞧來詭異萬方。
柳娥眉被激烈的破空聲引過目光，她扭頭探看，心中壹喜：“煉青鋒說的沒錯，狼牙果然趕來了！”
李慕寒瞧瞧飛速趕來的人群，皺起眉來，拉了拉蘇如畫的袖擺：“莫再與這廢人羅嗦！月神盟的爪牙來了，再不走恐怕妳我性命堪憂！”
“要走了嘛！”蘇如畫心底忽然湧起壹股失落情緒，身子不受控制的掙開李慕寒的手臂，瞧瞧兀自哽咽忍淚的男兒悠悠說道：“嶽航……好好活著，別總是在別人安排好的樊籠裏徘徊……”倏然轉身，偕著李慕寒飄身離去……
淚水終於決堤而下，而隱在淚水下的絕不是淒美……嶽航心疼的直欲暈厥，卻怎麽也閉不起那雙充斥著嬌好背影的眼睛，直到她消失在茫茫柳色之中，才頹然倒地……
狼牙掠至柳娥眉身畔，望了望遠去的蘇、李二人焦急問道：“娥眉！廣陵密卷可在那二人身上？”
月神盟崛起不過數年，行事隱秘，著實聚養了許多人物，自盟主嶽等閑以下，盈缺護法、四時四相都是響徹南北的狠角色。
只是這些人大多身份隱晦，江湖上多是只聞起名不識其面，狼牙與娥眉同為‘四相長史’分司竟陵、澤陽兩地事務。
兩長史本就唇齒相依，今次奪廣陵密卷，狼牙也被請來助拳。
“廣陵密卷在盈月使手中，他會轉給盟主的，那兩人都是我盟對頭，而且受了傷，妳快去追擊！”柳娥眉差點喪命，心裏恨極了蘇、李二人，急急的勸著同伴。
“既然東西到手了就別再節外生枝，盟主還等著我們去復命。”瞧見藍衣女子與嶽航，疑惑道：“這二人……是妳手下？”
嶽航是月神盟主精心布置的，狼牙自然識得，只是此時嶽航衣衫襤褸，亂發遮面，所以壹時難以分辨。
柳娥眉壹怔，心神驟然揪緊，趕忙回道：“是……是的！”
“喔？”狼牙捕捉到她眼裏的壹絲慌亂，緩著步子走近仔細審視：“怎麽我沒有見過？”
走過嶽航身邊，終於看清他面容，不禁輕‘咦’壹聲。
“這……”他遲疑半晌，眼裏忽的放出異樣光彩，回頭對柳娥眉說道：“這個不是妳家的嶽航？”
“哈哈！娥眉啊娥眉！想不到妳竟然還敢回護於他，盟主不是有過嚴令說得到廣陵密卷即便宰了這小子嘛！”
他握劍的手緩緩擡到頭頂做了個手勢，身後壹眾黑衣人迅速竄了過來，把藍衣女子和黯然失神的嶽航圍在正中。
“既然妳舍不得下手，那就讓我來代勞吧！他首級到了我手裏怎麽說也算得壹件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