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孤獨麥客

歷史軍事

“哚!”壹枝羽箭破空飛來,釘在盧懷忠高舉著的牛皮圓盾上。
箭矢的力量很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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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大冤種

晚唐浮生 by 孤獨麥客

2024-6-22 09:55

  蕭敵魯四五千騎,還帶著三千渤海、室韋、漢兒奴隸,趕著大群牛羊和車馬,壹路東行,浩浩蕩蕩,聲勢極大。
  怎麽說呢,帶著這麽多累贅,跑得慢是肯定的。
  而且奴隸們的士氣也不怎麽樣。妳看,走著走著,有人就開小差溜了。
  不過蕭敵魯懶得管,反正這些底層奴隸也不知道什麽,也不怎麽值錢。
  夏軍以楊弘信部千余騎為先鋒,兩萬蕃漢騎軍為主力,同樣壹路向東,緊追不舍。
  就這樣壹路跑,壹路追,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形勢也愈發緊張。
  “瘋子!壹群瘋子!”蕭敵魯從馬上下來,喘著粗氣,怒罵道。
  雖說做好了犧牲的覺悟,但螻蟻尚且貪生,況乎人哉?未到最後壹刻,蕭敵魯還是想活下來的。
  “都不是草原了,還他媽追!”蕭敵魯抓起水囊,仰脖灌了幾口。
  冰冷的飲水激了他壹個哆嗦。
  深秋霜寒,又時不時下起雨雪。雖然不大,但依然讓人凍得直哆嗦,尤其是他們這些已經多日沒能吃上壹頓熱飯的亡命之人。
  蕭敵魯現在十分無奈。
  已經進了山區,附近都是綿延甚廣的山地。有的路段甚至要牽馬步行,如此難走,妳追來作甚,不怕死嗎——山地情況相當復雜,河谷眾多,路也很多,追兵其實很難判斷妳會走哪條路,更何況這裏還容易設伏。
  在這樣壹種情況下,夏人還如此執著,這讓蕭敵魯很是嘆氣。
  當然——他也有難處,沒法像普通牧人那樣壹走了之。
  他要為阿保機吸引敵軍註意力。
  基於這個目的,他這壹路上就註定不能偃旗息鼓,偷偷跑路。相反,他得讓夏人知道他的動向,追過來的人越多越好。
  如今,惡果顯現出來了。
  夏人不惜馬力,死命追擊。壹路之上,被追得實在受不了的牧民們紛紛逃竄。他們在酋豪、貴人的帶領下,數百騎壹股,攜帶十日左右的食水,舍了牛羊不顧,鉆山間小路逃走了。
  今天是九月初九重陽節,留在蕭敵魯身邊的已經只有數百人了,且士氣極為低落。
  他們都是叠剌部的核心成員,牢牢護衛著阿保機的全套儀仗,雖然大夥都知道,阿保機早就走平地松林跑了。
  都是好漢子,竟然要葬身此處麽?
  喝完水後,收拾了心情的蕭敵魯登上壹處高坡,漠然看著從四面八方圍過來的夏兵。
  “楊弘信在此,阿保機何不出來壹戰?”數十騎從河谷中快速馳來,領頭壹將手持大馬槊,威風凜凜。
  看著這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將,蕭敵魯突然間有些悲涼。
  遍觀史書,當壹個國家或勢力上升期的時候,往往會湧現出諸多的人才。即便是十五六歲的少年郎,抓住機會了,也能壹戰成名。
  而在國家處於下降期的時候,卻甚少湧現出這些人才。是當時的人普遍不行嗎?是沒遇到百年壹遇、數百年壹遇的人才嗎?不壹定。
  或許只是沒有機會罷了。
  王朝末世之時,哪怕妳的天賦、能力遠遠強於開國時的驚才絕艷之輩,但那個世道,註定了妳不會出頭。即便出頭了,也很難得出色的成就,得到高的評價。
  楊弘信,算是趕上了好時候,得到機會了。
  但事已至此,沒什麽可說的了。契丹好不容易打下如今這般興旺的局面,又怎麽可能走回頭路?
  被突厥奴役,受不了了轉投唐人。唐人裝模作樣封了幾個官,結果打高句麗之時,卻要契丹供應羊馬,出丁廝殺。
  如果僅止於此,倒也不是不能忍受,畢竟突厥人壓榨得更狠。但唐人善使陰謀詭計,喜歡在契丹內部培植可汗、都督、郡王之外的第二號人物,讓兩強並立,互相爭鬥,他們作為局外人來仲裁,拉壹派打壹派,撈取好處,這可比突厥人陰毒多了。
  脫離唐人控制,再投突厥之後,突厥卻被唐人打得遠躥西域,連帶著古老的契丹大賀氏聯盟也因為傷亡慘重而解體崩潰。
  隨後便是回鶻百余年的奴役壓迫。好不容易等到回鶻衰弱,殘余勢力被唐國藩鎮打得灰飛煙滅,可汗不知所終,契丹重獲自由。
  如今,他們在草原的勢力空當期內迅猛發展,終於可以奴役其他部族了,妳讓我再回去過以前的日子?
  這又怎麽可能!
  蕭敵魯讓人拿來了壹桿粗長的狼牙棒,翻身上馬,道:“何須夷離堇出陣,我便與妳會壹會。”
  話音剛落,蕭敵魯還沒來得及多說第二句話,對面已經發起了猛烈的沖鋒。
  北風卷著雪花,劈頭蓋臉糊在臉上,雙方的勇士都沒有用弓箭,而是來了壹場硬派男人之間的近戰廝殺。
  近兩千騎士洶湧而下,在狹長的山谷丘壑之中展開了慘烈的搏殺。
  是的,慘烈,而不是激烈,因為幾乎壹瞬間就分出了勝負。
  契丹兵本就人數處於劣勢,近戰實力還比不上夏人,很快就被打散了陣型,然後便是追亡逐北了。
  楊弘信與蕭敵魯錯身而過之時,直接壹槊將其掃落馬下,此時兜馬回轉,又壹槊將其砸倒在地。
  “綁起來,帶回去請功!”他的心情不是很好,敲砸之時有些用力,蕭敵魯的額頭上滿是鮮血。
  楊弘信再傻,此時也知道阿保機不在這邊了,他大概率被人耍了。
  餐風露宿追了十天,到底追的什麽勁?
  阿保機也太不要臉,居然找替死鬼脫身。今後若抓著了他,定要問問,羞也不羞?
  “大局已定。”楊弘信頓槊於地,輕輕嘆了口氣。
  旁邊的山坡之上,還有百余人在纏鬥,那已是契丹最後的余燼。
  復雜的山地地形,利於且馳且射的弓騎兵,不利於他們這些靠勇猛沖鋒破敵的近戰騎兵。但契丹就那麽點人,剿殺幹凈是遲早的事。
  待會還要分出點人手,往四周搜索壹下,說不定還能繳獲大批物資和牛羊。
  自打離開禦夷鎮向東,壹路追擊“阿保機”以來,他們已經繳獲了約十六萬頭牛羊馬駝,數百輛車,戰果不大不小,還得繼續深挖。
  ……
  九月十五,東路大軍班師。
  他們最遠追到了故安樂縣壹帶,又繳獲了數萬頭牛羊後,眼見著敵人早已無影無蹤,天氣愈發惡劣,便停止前進,班師回柔州了。
  從禦夷鎮北上的萬余蕃兵比他們還早回來。
  仙遊宮監拓跋金看著滿地的牛羊和俘虜,心懷大慰。
  這壹仗,對他們來說可太難熬了。
  想當年在湟水之時,可沒遇到契丹這麽強大的敵人。偶有吐蕃、羌人叛亂,席卷數萬眾,對敵的主力也是中原來的天兵,他們這些部落兵也就是打打下手罷了。
  可這壹次,卻是真真正正地面對敵人主力。
  前後打了兩個月,其艱苦卓絕的程度,每每回想起來都唏噓不已。
  禦夷鎮、仙遊宮、三泉,三位老鄰居,目前看來是拓跋氏打得最好,最頑強。
  藏才王氏沒有城墻,但撤退得比較及時,正面廝殺時也比較賣力,表現可以說中規中矩,不算特別好,但也不差。
  奚王去諸就慘了,城池被攻破,損失了大量人丁、牛羊、財貨。平時有多牛逼轟轟,這時就有多麽狼狽。
  拓跋金等著看他的笑話呢。
  悄然登上漆黑破損得很嚴重的城墻後,拓跋金又看了壹眼北方。
  寒風呼嘯,仿如這肅殺的戰場,讓人心中畏懼。
  拓跋金知道,從今往後,不會有敵人從北方呼嘯南下了,那裏也不存在令自己畏懼的東西了。
  契丹經此壹役,無論是軍心士氣,還是部落間的民心輿論,都不存在支持他們繼續西進、南下的土壤。
  有的時候,機會就那麽壹次。
  有的時候,總會有那麽壹兩個標誌性的事件,昭示著某種轉折點。
  柔州之戰、興和之戰、獨固門之戰,這壹連串的戰役,已經摧垮了契丹人的心氣。除非他們徹底吞並渤海國,讓更北方的室韋、韃靼、黑水靺鞨徹底臣服,才有可能重整旗鼓,積攢出再度南下的底氣。
  但大夏會給他們這種機會嗎?
  在戰鬥最艱苦的時候,有信使冒死沖殺,突進仙遊宮內,傳來了安東府屢勝契丹,拓地數百裏的戰績。從那時起,拓跋金就知道契丹人完蛋了。
  東西夾攻,他們沒有任何翻盤的可能。唯壹的懸念,就是能堅持多久罷了。
  而就在銀槍軍那壹路追敵滿載而返的時候,由關北道都指揮使氏叔琮統率的兩萬步騎也壹路東進,連克清塞軍、牛皮關、天成軍、懷安縣、大寧鎮。
  這壹片的兵馬基本都被石善友、李嗣源調走了,空虛得很。氏叔琮只不過帶著州兵、蕃人,就克復了眾多據點,隨後在毅州文德縣城下,被李存孝擊退,這才止住了他輕松愜意的“武裝行軍”。
  在看到繼續東進撿便宜已不可能之後,他留張全恩守大寧、韓從訓守牛皮關,自領萬余兵馬西行,奔往雲州,準備配合梁漢颙的主力,圍殲晉軍石善友、李嗣源兩大集團。
  若能殲滅他們這數萬人馬,則代北局勢定矣。
  仗打到現在,李克用才赫然發現,原來他是那個最大的冤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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