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面試（七）

　　可是她不想承認，不想說自己其實是個挺孤獨的人，不想知道原來自己那麽缺愛。
　　不過只是個面試裏的問題而已，有必要把人剖開壹點壹點的連內心深處都挖出來給人看嗎？生活已經很艱難了，有些事情就不要再拆穿了好不好？
　　大片大片的酸楚好像要從鼻子裏湧出來，她也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了，諾諾大概沒有那種意思，可只是聽到這個提問，心裏就好像冒出來了那麽多奇奇怪怪的感情。
　　“嗯，我們其實都是同類。”諾諾伸手抹去路明菲眼角的淚水，她的聲音那麽輕又那麽柔，就像自家姐姐安慰傷心了的小妹，“都是壹樣孤獨的人。”
　　路明菲呆呆地看著諾諾，心想她這種人也會說自己很孤獨麽？分明看上去就像個無法無天的小魔女，大概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兒，別人休想欺負她，每天活得都如公主那麽瀟灑。
　　“妳心裏的那種感情，叫做血之哀。”諾諾輕聲說，“簡單來說，就是妳的血統和普通人有點不壹樣，妳和普通人呆在壹起的時候會有壹種疏離感，覺得自己融入不進去，只有在和自己同類的人當中，妳的那種孤獨感才會消除，擁有這種血統的人會自然而然地聚在壹起，這樣的地方就是卡塞爾。”
　　路明菲忽然想起師兄那張很帥卻總是沒什麽表情的臉來，做早操的時候楚子航就捧著計分板面無表情的在陣列前走過，做演講的時候他總是很認真卻根本沒有聲情並茂，說話都像壹個調調，那樣優秀那樣好的他被無數女生追捧，可他從來沒有對其中的某個人有過回復好感的表達。
　　原來壹切都是因為血統麽？楚子航也有叫做血之哀的東西，所以他總是緊著衣領從人群中悄無聲息地離去，就像壹陣風似的，來過，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最終也去了那個叫做卡塞爾的地方。
　　聽起來真像是註定了的宿命之地，名叫卡塞爾的學院，是被施加了只要抵達就會獲得幸福的魔法嗎？
　　“我其實……壹點都不孤獨。”可路明菲還是嘴硬，她沒錢沒顏也沒權，唯獨有壹顆不服輸的心，就算掉了兩滴眼淚也不能說自己哭了，得管那叫沙子進了眼睛裏。
　　“妳說是就是唄。”諾諾那份短暫地溫柔頓時當然無存，她聳了聳肩，滿臉無所謂的樣子，“謊言可以騙別人，卻騙不了自己，如果妳覺得那不算孤獨，那對妳來說就不是。但妳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是可以識破謊言的，當妳做出壹個表情乃至壹個動作的時候，妳心裏的東西就已經暴露在那種人的面前了。”
　　“妳說的這個人是不是妳自己？”
　　諾諾笑著攤了攤手，不承認也不否定，聯想到剛剛見面的時候，明明從來沒有見過諾諾，諾諾卻能知道自己喜歡在地鐵上做的小動作，路明菲意識到這個師姐真的就像童話裏的魔女壹樣，能看穿人心。
　　“好啦，其實也沒什麽可面試的。”諾諾拍了拍手，“老實說，就算妳的面試成績是零卡塞爾也會讓妳過。”
　　“師兄有那麽大能耐嗎！”路明菲吃了壹驚，心說楚子航在卡塞爾牛掰到能管新生入學了都。
　　“別老想著妳的師兄了。”諾諾滿臉鄙夷，“戀愛腦是沒有好下場的，只不過妳對卡塞爾來說是個有點特殊的學生，我們都很希望妳能加入。當然，最終的選擇權仍然在妳自己，考慮到某楚姓男子的存在，我想妳應該不會拒絕吧？”
　　“我……我覺得我還是該考慮壹下。”路明菲唯唯諾諾的說。
　　“這還考慮什麽？！”諾諾壹瞪眼，路明菲總有種她馬上就會把自己捆起來直接打包發到卡塞爾的感覺。
　　“留學的學費很貴啊……”路明菲撓撓頭，“我不知道自己攢的錢夠不夠，再說大洋彼岸還是挺遠的，壹個人去總感覺有點不放心。”
　　“……卡塞爾每年會給妳發三萬六千美刀的獎學金。”諾諾扶額，“至於夥伴，實際上今天應該古德裏安教授親自來面試妳的，不過俄羅斯那邊也有壹個和妳壹樣的學生需要入學，他就飛過去那邊面試那個人了，這邊的安排就交給了我。如果妳確定入學，到時候我可以幫妳交換那個同學的聯系方式，那樣就至少能有個伴了。”
　　路明菲的眼睛壹亮，這種時候要是有個鏡子，她大概能看到自己的眼睛裏全是滾動的$。
　　“那我沒什麽問題了！”幾分鐘前心裏的酸楚壹下子就拋到九霄雲外，路明菲委實沒想到入學的事情會這麽順利，虧得她還練了那麽久的英文對答，結果只是哭了幾滴眼淚就得到了卡塞爾的入學邀請！
　　“那麽就這麽說定了。”諾諾賊溜溜的轉了轉眼睛，“其實我還有件事情沒告訴妳。”
　　路明菲心裏咯噔壹下，心說別這個時候再給我說什麽入學還有額外條件，那我可保不準自己能不能夠格！
　　“其實……我根本就不是妳的面試官。”諾諾吐了吐舌頭，“妳的面試官在會議室裏面，是葉勝和酒德亞紀，我只是來湊熱鬧的。”
　　路明菲長大的嘴巴裏好像能塞進去壹個蘋果：“鬧了半天妳全在這兒玩我嗎！”
　　“倒也不全是這樣！”諾諾滿臉正義，“我敢打包票，他們兩個會問妳的問題差不多，到時候妳用在我這裏的回答去對付他們就好了，我這不是來提前給妳泄露考題的麽！比起零分面試成績入學，還是拿個滿分秀妳的同學們壹臉更牛掰吧？”
　　有那麽壹瞬間路明菲居然覺得諾諾說的好像全是為她好壹樣，這個魔頭師姐詭辯的功夫還真是壹流。
　　這時候會議室的門開了，小天女蘇曉檣紅著眼眶啪地摔門而去，看上去在裏面的經歷相當糟糕。
　　“下壹個是妳，路明菲。”從路明菲身邊經過的時候，蘇曉檣冷冷地丟下這麽壹句話，路明菲總覺得蘇曉檣好像希望自己也會像她壹樣倒黴。
　　“喔，這就輪到妳了。”諾諾壹齜牙，大力的在路明菲肩膀上推了壹下，“去吧去吧，記住我說的話！師姐我挺妳！”
　　才過虎門，又至獅口，路明菲總覺得諾諾這龜孫女自始至終都在騙自己，看蘇曉檣那樣子，接下來的路才是地獄吧？
　　她忐忑不安地推開了那扇通往死路的大門，準備迎接最後的審判。
　　沒想到結果意外的順利，因為葉勝和酒德亞紀，真的和諾諾問出了完全相同的問題……
　　由此路明菲得出壹個結論，卡塞爾，就是壹幫神棍的聚集地。壹想到那麽優秀的師兄居然淪落到那種地方，明菲同學只恨沒有生壹雙翅膀，趕緊飛躍大洋救他於水火之中。到時候師兄肯定感激涕零，只剩下以身相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