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朱誌強

　　飯罷，馬小龍繼續去縫衣服，朱砂收拾完桌椅碗筷，又換上壹塊蜂窩煤，擦著手走到床邊，拿起那件做好的絨衣，對著身上比量幾下，好像挺合身的。
　　“不試試？”馬小龍隨口壹問，手上不停。
　　“這個，直接貼身穿嗎？”朱砂問道。
　　“對。”馬小龍道：“穿上比毛衣暖和，還輕便。”
　　“那我試試。”朱砂拿起絨衣、絨褲，去前面的臥室換衣服。
　　不壹會兒，朱砂穿著粉色絨衣回來了，在客廳的墻面鏡前站定，左看看，又看看，很滿意。
　　“怎麽樣？”馬小龍看著她，雖然只是個七歲的小蘿莉，但這身材比例已是初見雛形。
　　“挺舒服的。”朱砂面帶笑意：“尺寸也合適。”
　　“那肯定的，我可是火眼金睛，妳什麽尺寸看壹眼就知道。”馬小龍自得道。
　　“呵呵。”
　　朱砂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比馬小龍家的彩電大好幾圈。
　　“人間大炮壹級準備……人間大炮，放！”
　　“時代戰士，前來拜訪！”
　　馬小龍擡頭瞅了壹眼，《恐龍特急克塞號》，相當於九零後、零零後心目中的《奧特曼》，這年月重播次數很多，八零後的童年回憶之壹。
　　轟隆隆——
　　摩托車的轟鳴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了朱砂家門前，‘隆隆’了壹會兒，熄火了。
　　聽到聲音，朱砂立即起身去開門，馬小龍沒動，門口傳來朱砂和壹個成年男人說話的聲音，好像是她爸，聽聲音是喝了酒，嗓門又粗又大，生怕別人聽不到似的。
　　不壹會兒，朱砂和壹個男人走進來，馬小龍打眼壹看。
　　好壹個黑又壯的大高個，看年齡也就二十四五歲，梳著發哥的大背頭，紅光滿面，瞅著還挺帥。
　　“嘿喲，這哪來的小小子？不是朱砂經常說的馬小龍吧？”這大個看到他，壹開口就是壹嘴的江湖氣，讓人覺得不好惹。
　　“是我，伯伯是朱砂的爸爸？”馬小龍停下手裏的針線活，起身寒暄。
　　“對，我是朱砂的爸爸。好小子，還挺帥，怪不得能跟我家丫頭玩壹塊兒去。”朱砂爸爸哈哈壹笑：“坐下坐下，吃了嗎？沒吃伯伯叫飯店送點菜過來。”
　　“吃過了。”馬小龍沒急著坐下，去兌了杯溫水端給他：“伯伯妳喝點水，解解酒。”
　　朱砂爸爸笑容滿面，揉揉馬小龍的頭：“好小子，會來事兒。”
　　朱砂這時候洗了壹條熱毛巾，等她爸爸喝完水，壹把拍她爸臉上：“今天怎麽舍得回來了？”
　　“臭丫頭。”朱砂爸爸笑罵壹句，擦擦臉，道：“有個買賣談了好幾天，這不剛談完，得空回來歇歇。”
　　朱砂沒問什麽買賣，馬小龍心裏也清楚，肯定不是什麽正經買賣。
　　擦完臉，朱砂爸爸坐在沙發上，瞅著馬小龍，道：“小龍這是給朱砂縫衣服呢？”
　　“伯伯怎麽知道？”馬小龍反問。
　　“那絨布是我托人買回來的。”朱砂爸爸咧嘴笑道：“進口的，貴著呢！”
　　“還是伯伯有辦法。”馬小龍隨口奉承，對於將死之人，他向來不吝溢美之詞。
　　“這話我愛聽。”朱砂爸爸大笑片刻，問道：“聽說前段日子妳還給朱砂做了壹身棉衣？手藝不錯啊！家傳？”
　　“不是，興趣愛好，就是天賦高了點，隨便看看就會了。”
　　“哈哈咳……咳咳咳……”朱砂爸爸被嗆著了，咳嗽幾聲，眼淚都笑出來了：“妳小子，有點意思，怪不得能跟我閨女玩壹塊去。”
　　“我們壹開始就玩的挺好的。”馬小龍重新撿起針線活，問道：“伯伯，妳是開飯店的？”
　　“對，飯店。”朱砂爸爸從兜裏掏出壹煙跟打火機，點上壹根。
　　打火機看起來挺高檔，機身上有個純天然的金發碧眼大～波浪。
　　吸口煙，享受片刻，道：“以後沒事讓朱砂帶妳去飯店，唱歌跳舞隨便玩。”
　　真的‘隨便’玩？我歲數小，妳別騙我。
　　馬小龍幹笑兩聲應付過去。
　　朱砂把洗腳盆端過來，放她爸爸腳底下：“鞋脫了，襪子脫了，泡泡腳。”
　　“還得說我閨女。”朱砂爸爸咧嘴壹笑，脫鞋，屋子裏瞬間飄出壹股惡臭。
　　馬小龍吸吸鼻子：臥槽！汗腳！
　　朱砂皺著眉，壹臉嫌棄的捏著她爸爸的鞋和襪子丟院裏，去前面屋子拿拖鞋。
　　馬小龍可受了罪了，屏住呼吸半分鐘，憋的小臉通紅。
　　“哈哈哈……”看他憋得難受，朱砂爸爸樂不可支。
　　“笑！臭腳丫子熏死人了。”朱砂拎著拖鞋走進來，臭罵道：“多大的人了不知道洗腳，把人熏壞了妳賠啊！”
　　“嘿，爸是臭男人，腳不臭怎麽做臭男人？”
　　“……”
　　馬小龍默默觀察著他們父女的互動，感覺和普通父女沒多大區別，硬要說的話，朱砂在家裏跟媽媽似的，她爸倒成了熊孩子。
　　“小龍，聽說妳考試門門滿分？”朱砂爸爸突然問道。
　　“啊？嗯。”馬小龍點頭。
　　“行，還是個狀元才，以後要是當了科學家，別忘了朱砂這個朋友。”
　　這話說的特別正經，也特別意外。
　　正給她爸洗襪子的朱砂停下手上動作，扭頭看著馬小龍。
　　“伯伯，我以後不見得當科學家。”馬小龍道。
　　“甭管當什麽吧！反正有了本事，別忘了朱砂，小時候的朋友能交壹輩子，長大了交的朋友靠不住。”朱砂爸爸道。
　　“……”馬小龍點點頭：“只要朱砂不想長大了當我媳婦，她肯定是我壹輩子朋友。”
　　朱砂懵了。
　　“呃……”她爸楞了壹會兒，身體後仰，哈哈大笑：“臭小子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哈哈哈……”
　　朱砂回過神來，又羞又惱：“誰想當妳媳婦了？臭不要臉！”
　　“別生氣，我就隨口壹說。”馬小龍趕緊賠笑。
　　“哈哈哈，想娶我閨女可沒那麽容易。”朱砂爸爸擦擦笑出來的眼淚，道：“先長本事吧！嘛時候妳壹年能掙個五萬塊錢，我就讓朱砂給妳當媳婦。”
　　五萬？
　　馬小龍楞住，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這麽容易？”
　　“嗯？”朱砂爸爸笑聲壹頓，還在羞惱的朱砂也楞了下，父女倆齊齊盯著他。
　　馬小龍反應過來，知道自己這話說大了，放到三十年後……不，哪怕是二十年後，也有數不清的人能達到要求，但放在這個普通工人每月百來塊的八十年代末，他這口氣就有點大了。
　　“倒是伯伯看走眼了。”朱砂爸爸嘴角壹咧：“不過伯伯說話算話，妳嘛時候壹年賺到五萬塊，我嘛時候把閨女嫁給妳。”
　　“咳，伯伯妳真愛開玩笑。”馬小龍可不敢把話當真，他才七歲，想娶媳婦最少得等個十五年，那時候朱砂她爸的墳頭草都兩丈高了，上哪提親去？
　　“我朱誌強壹口吐沫壹個釘，說出去的話，就沒有做不到的。”朱誌強把煙頭丟煙灰缸裏，道：“想娶我閨女就好好努力，不想娶就當朋友處著，別騎驢找馬，不然妳小子沒好下場。”
　　“爸爸！”朱砂倏地起身，氣道：“少說醉話，回屋睡覺去！”
　　“嗨，爸爸這幫妳把關呢！妳……”
　　“我不用妳！”朱砂上去就拽他胳膊。
　　“哎～嗨！”朱誌強上半身壹個踉蹌：“臭丫頭，別沒輕沒重的。”
　　“妳走！”
　　“行行行，我走行了吧！”朱誌強兩腳離開洗腳盆，踩著拖鞋，起身對馬小龍道：“小龍，伯伯先去睡了，妳們玩，晚上不回去就住這兒，順便幫朱砂補補課。”
　　“呃，好。”
　　“妳走！”朱砂又攆人了。
　　“妳個臭丫頭，不識好人心……”朱誌強搖著頭走了。
　　朱砂重重關上門，屋子裏安靜下來。
　　“阿爾塔夏公主……”
　　好吧！不安靜，就是氣氛有點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