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節：壁破現甬道，傳承豈易與？

　　初夏的夜空是美麗的。
　　天上沒有壹朵浮雲，晶瑩的星星閃爍著動容的光芒。
　　檀香蟋蟀粉墨登場，取代了龍丸蛐蛐的位置，它們在草叢中、山溪邊、樹枝上唱著壹曲曲抒情的歌。
　　古月山寨中亮著點點的燈光，似乎在和星空遙相輝映。
　　壹座座碧綠的竹樓在夜風中挺立，星空之下別有壹番祥和靜謐的悠然氛圍。
　　方源此時卻不在山寨中，而是潛進了石縫秘洞。
　　他半跪在地面上，右手都撫上影壁，掌心中散發著壹團藍色的月光。
　　影壁上，原先的畫面早已經消失，和周圍的石壁別無二致。若不是方源清楚地記得位置，誰會知道這影壁下藏有花酒行者的力量傳承呢？
　　壹個多月前的夜晚，影壁發生了異變，突然出現了花酒行者的密藏。影壁上先是現出了花酒行者渾身浴血，揚言要留下傳承的影像。然後是壹行血字，提示後來人打破影壁，就會出現洞口。再之後血字消失不見，影壁上留影存聲蠱的力量完全耗散，影壁也就還原成了普通的山壁。
　　雖然知道了花酒行者的傳承，但是方源壹直沒有時間，對此進行探索。
　　因為這個意外，他當場殺了賈金生，那天晚上就忙著處理現場。而後為了應對即將到來的審訊，精心設局，活動範圍壹直局限在山寨之中。
　　直到賈富離開，學堂家老撤銷暗中調查，如此過了十多天，風聲漸漸消停，方源這才秘密地潛回這裏。
　　空竅中的青銅海在緩緩地下降，方源調動著壹股股的真元，不斷地湧入到右手掌心中的月光蠱中。
　　月光蠱散發著壹團柔和的月光，月光微微地閃爍不停，在它的作用下，石壁不斷被削減，大量的石粉灑落而下。
　　這是方源對月光蠱的精微操控，當初他解石時就是用的這壹手。
　　相對於解石，這種手法還是顯得相當粗獷的。但是對於破開這厚厚的石壁，這手段又顯得太溫柔了些。
　　這已經是方源連續第六天，動用月光蠱在碾磨這石壁了。
　　在地上，已經堆了壹堆厚厚的暗紅色石粉。
　　按道理來講，青茅山的土都是青色的泥。但是這裏的山土卻古怪地顯現出赤紅，還散發著暗光。
　　不過也幸虧如此，有了這光源，方源才不用準備火把。
　　為了盡最大可能不引起懷疑，方源沒有動用任何的工具。鐵錘和鐵鎬無疑更方便他破開石壁，但是這樣壹來，破壁的聲音就會在夏夜中回蕩。
　　不管從外面聽起來，這聲音微弱或是響亮，方源都要杜絕這些疑點的出現。
　　細節往往決定成敗。
　　對於方源來講，謹慎與其說是優點，倒不如說是習慣。
　　前世他大大咧咧過，但很快就受到慘重的教訓。常常都說，人越老膽越小。其實不是膽子小，而是謹慎耐心。五百年的時光，更是將謹慎二字沈澱到他的骨子裏了。
　　“呼……”喘了壹口粗氣，方源慢慢停止了真元的灌輸。
　　他壹屁股坐到了地上，實在是有些累了。
　　整片半人高的影壁，已經被他整整磨去了三寸的厚度。
　　他擦了擦滿頭的汗，壹邊活動肩膀，壹邊舒展雙腿。因為長時間蹲著，此時壹陣陣酥麻的感覺從他的腿上不斷傳來。
　　咚咚咚。
　　方源扣指，又敲了敲石壁。
　　聽著這個聲音，他心中微微泛喜，知道這石壁越來越薄了。
　　再閉目安神，感受了壹下空竅中的情景。
　　青銅元海還剩下兩成不到。
　　“繼續努力！”方源咬咬牙，再度伸出右手，撫上石壁。
　　水藍色的月光持續閃亮了壹刻鐘，方源忽然動作壹頓。他拿開右手，欣喜地發現石壁已經破開了壹個小洞。
　　他當即站起身來，用腳壹踹。
　　嘩啦壹聲，洞口頓時擴大，形成竹籃壹般大小。
　　方源謹慎地後退幾步，感覺到壹股沈悶的郁氣，漸漸從洞口中散發出來，然後彌漫到這秘洞當中。
　　秘洞的通風效果並不好，方源想了想，便選擇鉆出石縫，回到了外界。
　　過了好壹陣子，他這才回轉。
　　秘洞中氣悶的感覺，比先前舒緩了許多。方源繼續擴寬洞口，時而用月光蠱，時而用手扒拉，時而用腳踹。片刻後，他終於將洞口擴寬到自己能從容進入的尺寸。
　　從洞口望去，裏面是個斜向下的筆直甬道。
　　甬道初始時不寬，但是越往下越是寬敞。人剛剛鉆入湧動，必須彎腰低頭，但是走到後半段就能直起身子，大跨步地走了。
　　這洞口四壁也是古怪的赤土，散著壹層略顯昏暗的紅光。這使得甬道中的景象清晰可見。
　　但甬道很長，延展到視野之外，因為角度的原因，方源也看不到甬道的盡頭是什麽。
　　他立足在洞口，沒有立即就跨進去，而是雙目瞇著，站在原地。
　　力量傳承，不同於遺藏。
　　遺藏是指壹名蠱師死了，遺留下來的東西。發現遺藏者，往往壹下子就得到了屍體上所有的東西。
　　力量傳承，則是蠱師將死之前，不想自己的流派滅絕，或者福澤後人，或者想在世界留個最後的印記等等原因，主動設下關卡，考驗後來之人。
　　拿花酒行者來講，他之所以設立這個傳承，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培養壹名復仇者，替他想古月壹族復仇！
　　後來之人若能通過這些考驗，就能獲得種種好處。通過了最終考驗的人，就意味著他（她）獲得了完整的力量傳承。
　　按照力量傳承者的陣營劃分，力量傳承自然就分為正道傳承和魔道傳承。
　　正道傳承通常設計精巧，考驗後來人的心性品德。中途失敗的人，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魔道傳承就復雜了。
　　魔道中人，往往瘋癲執著，或者冷酷無情，或者殺人如麻，不能以常理判斷。
　　有的魔道傳承，設計得極考驗心智。謎題重重，很多人壹生都陷在其中，苦苦思索不得結果。
　　有的魔道傳承，簡單至極，就是壹間密室，裏面直接擺放著蠱蟲和元石。
　　有的魔道傳承，關卡殘酷至極，中途失敗往往就意味著死亡。
　　更有甚者，壹些魔君魔頭的傳承根本是個謊言，本身就是個巨大的陷阱。他們遵循著損人不利己的行事原則，臨死之前都要奮力設計，坑別人壹把。
　　“花酒行者的這道傳承，會是哪壹種呢？”方源思索著。
　　他有前世的記憶，未來很多著名的魔道傳承，他都壹清二楚。但是偏偏這道傳承，前世並沒有人發掘，他對此毫無所知。
　　“按照道理來說，陷阱的可能性並不大。否則花酒行者也不用設計這道影壁了。不過是否會有機關呢？”
　　方源拾起壹塊扒拉出來的石頭，朝著洞中扔去。
　　石頭在甬道中磕磕碰碰，很快就滾出了方源的視野，只聽到壹陣壹連串的聲音，在通道裏回響。
　　方源若有所思。投石問路的結果，看來是安全的。
　　但是他仍舊沒有進入甬道，而是取出石粉，均勻地灑在剛剛開出的甬道洞口附近。同時在秘洞的石縫入口處，也灑了薄薄的壹層。
　　然後他鉆出入口處的狹窄石縫，離開了這裏。
　　在距離河灘數百米外的壹處極隱蔽的草叢中，他找到了此次隨時攜帶來的青竹酒。他拍開酒壇，狠狠地灌了壹口，又故意灑出些酒液，沾濕衣裳，弄得壹身酒氣。
　　拎著酒壇，他回到山寨，到了宿舍，剛剛好是午夜時分。
　　常常壹夜不歸的話，是會惹人懷疑的。這樣就很好，上半夜外出，下半夜歸來。
　　在尋找酒蟲那會兒，方源就已經這麽做了，有了前科，如今這種行為倒也不算突兀。
　　星消日出，壹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