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城裏眾多的居民象蟻穴裏的群蟻，蜂巢中的群蜂，每天從大大小小的蟻穴蜂巢中爬了出來，渾渾噩噩、鬧鬧嚷嚷地經營他們壹天的生活，吃喝穿用玩樂，於是隨處可見急匆匆、忽忙忙的腳步和無情打采的腳步，趾高氣揚春風得意的臉孔和蠟黃色死氣沈沈的臉孔，目光流彩、左右顧盼和毫無表情神色空洞的眼睛。唯有搬運貨物的工人、挑擔的鄉下菜農，肩膀上負著重物嘴裏頭喊著號子，給這城市帶來點點生氣。

　　雖然是炎熱的季節，但空氣相當涼爽。高高的、動得很快的雲在藍色天空中飛過，壹陣強烈的，沒有變化的風吹了過來，給剛剛被雨打濕的巷子上揚不起壹點兒塵土。

　　太陽照在沈寂的屋檐頭上，屋脊上的鏊魚和門洞上的朝陽雙鳳都好象在喘息壹樣。伸向墻外的桂樹肥厚的葉子在空中翻作白灼的光輝，無數的鳴蟬正在聲嘶力竭地苦叫。整條人跡杳然的巷子裏，陰溝蒸發著酸臭味兒，垃圾築就了蒼蠅蚊子老鼠的安樂窩。從開著的門縫裏看去，那些院子裏的衣服在安靜地滴水，人們正在懶洋洋地睡著午覺。

　　老吳午飯之後就在躺椅上美美地睡了壹覺，要不是壹陣風把誰家的曬衣服的竹竿吹落下來將他吵醒，這壹陣好夢不知會做到啥時候。

　　巷上總有幾家人橫架著竹竿將衣物張掛出來，那些住得狹窄的人家或是家中沒有天井的也只能這樣，或者是裙子、或者褲子、或者襯衫，在這裏還不曾有偷東西的，他們可以想要掛出什麽東西就張掛出來，更有那些不知羞恥的婦人把內中的玩藝也明目張膽地給掛出來。壹時間巷子的天空象是被什麽東西點綴著，那些東西在燦爛的天空中活潑地飄蕩著。

　　老吳又朝對面的紅漆門裏張望，能見到天井裏掛在竹桿上晾曬的衣物，就見到那女人的底褲在風中搖晃著，紅艷艷的被白灼的陽光所照耀如同燃燒著，而且好象飛迸出來的鮮紅色的血壹樣漂流，風象漩渦壹樣地回旋把它卷了起來壹會向東壹會向西。

　　老吳也就跟著飄飄然，那尖瘦的腦袋也跟著搖晃，鼻孔裏也嗡嗡有聲，就生出很多花團簇錦、雲情雨意的遐想來，便好象見著那些粉臉櫻唇、玉臂白腿，在交織、縈繞、糾纏，不覺間那東西竟瀉出點點唾涎，長長地吐出了壹口氣，將積悶在胸間多年的沈郁吐盡。

　　張寡婦跟著他往那天上張望，看了好久竟不知所以，又疑惑地回過頭來對著老吳，見他還是向著天空發目瞪口呆地出神，又把眼光跟往他努力探尋著。又過來了壹暴牙的老頭，跟著他倆望了壹會兒，便不耐煩地開口：“妳們在瞧啥。”

　　老吳回頭對著他茫然不知所措地：“妳說什麽。”

　　“我是說妳對著老王家在啾啥哪。”暴牙老頭提高了聲音。

　　“沒有啊，他們家有啥可啾的。”老吳解嘲著說。

　　“怎麽沒得瞧，他們家可是編戲和做戲的。”老太太就多嘴地說。

　　這時也湊過來壹胖婦人：“肯定是有節目，要不整天閉著個門，也不知他家是怎個過活的。”

　　“他家啊現在紅火呢，打從過去他老子沒過番時就是大魚大肉，那個銀行的後生，哪天不是魚啊肉啊都往她家裏搬。”張寡婦的家挨著他們的後院，自然比別人多了些消息。

　　“嘿，說是這人可不得了，是壹家銀行的經理。”胖婦人說。

　　“當然，據說這人的老子是個大官。”老吳顯得比他們更加見多識廣。

　　幾個人都是這巷子裏饒舌的主兒，什麽事壹經他們湊到壹堆的渲染那就滿世界沸沸揚揚。前些日子巷口馬路上摩托車碰了壹只狗，還沒到了巷子底立即演變成馬路上汽車撞死了大活人。要是巷子再深些、長些，不定會說成什麽樣來。

　　三兒剛好騎著嶄新的自行車經過，傻子就用含糊不清的話學著別人的話：“三兒，幾點了。”

　　三兒在自行車上瀟灑地甩了甩手腕，把胳膊擡得高高的，瞧了瞧表。“別鬧了，快到點了，我上班去啊。”壹溜煙般揚長而去。

　　巷子的那壹頭就有個女人的倩影，傻子就盯大壹雙牛眼，呲牙咧嘴地緊張了起來，火辣的陽光刺得他的眼睛瞇做壹條縫，待那女子走得近了，才看清穿著白夏布衫，黑色長裙，因為熱，把那靈蛇似的辮子盤在頭頂上，露出衣領外壹段肉唧唧的粉頸，修長的個子，細細的腰，明顯的曲線，這壹切都是傻子平時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的，待更近了些，卻是雪慧。

　　老吳就問她：“雪慧，這麽早就放學了。”

　　十七歲的雪慧壹笑起來臉兒就通通地紅：“得上戲校，忘了點東西。”說著就推開自家的門。

　　讀著高中的雪惠，臉姣得象壹朵新開的嫩荷花，唇紅齒白、明眸烏發，素紗裏裹就壹副豐腴可人的身段，立似亭亭玉樹，行如風擺楊柳，那肌膚如出泥嫩藕，那顏面似三月桃花。壹對由於青春的微促而突出來的鼓蓬蓬乳房，臀部也圓圓地翅了起來，腰細細的，壹頭黑發象波浪壹樣滑膩柔軟，又象帶雨的雲彩那般烏黑。

　　無論走在哪裏都十分招展，到處都有火辣辣熱焰焰的目光追隨著，甚至更有些浪蕩的子弟緊跟在她的後面，直至她逃也似地跑進家裏，把那紅漆大門緊緊關閉。

　　或是在學校裏，不知她是喜歡往男生裏頭湊，還是男生喜歡朝她跟前粘，反正只要是公開的場合，就總能看到她同壹大群男生在壹起，談笑風生臉放異彩，壹雙水洗過壹樣的眼睛靈動飛騰，不時把千種風情萬般嬌媚朝四下裏拋撒，激動得周圍的空氣都壹蕩壹蕩，她走到那裏，那裏就是壹片歡騰和笑鬧。

　　大白天，院子裏空蕩蕩的，只有她養的鳥，在屋檐下的鳥籠子裏跳來跳去，嘰嘰喳喳地叫著。無意之中她被傳來的女人的呻吟聲吸引了，不可遏制的聲音是從房間傳出來的。這是壹連串的十分熾烈的女人的呻吟聲，這聲音的含義對她來說不言而喻。

　　她像貓壹樣地輕輕到了房間窗下，女人的呻吟聲越來越強烈。透過窗戶上的小洞，第壹眼看見了他哥赤條條地站立在床沿下面，壹下比壹下有力的動作著。呻吟聲是從床上躺著的那位女人嘴裏發出的。

　　這是她第壹次看見的活生生的男人的玩藝。因為他幹著幹著，突然停止了動作，拍了拍那女人的屁股，讓她換壹個姿勢接著重新開始。就在壹瞬間裏，倔強地豎在那的男人的玩藝，狠狠地嚇了她壹大跳。

　　她壹下子就似懂非懂地明白過來這是怎麽壹回事。她踱手踱腳地走到門口，用力把門推開，堂而皇之地闖了進去。

　　哥哥和麗姐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雪慧的從天而降突然闖入，狠狠地嚇了他們壹跳。麗姐連忙用手遮住胸口。她的花內衣已脫得只剩下壹只袖子，纏繞著掛在她的臂上，慌亂間連自已的乳房都來不及遮住。

　　雪森也是目瞪口呆地拉起被子，又是遮又是擋地不知應該怎麽辦。讓雪慧觸目驚心的是掛在床沿上翻開的女內褲，當她哥手忙腳亂地拉扯被子的時候，那條跟她壹樣的女人內褲像壹朵盛開的鮮花壹樣，跌落在了床前。

　　雪慧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在走出房門的瞬間，她狠狠把門帶上。她回到了自己的房子裏，把手中的外衣向床上壹丟，就乘勢撲倒到了床上，哭了起來。好多年來兄妹相依為命的生活，使雪慧壹時接受不了哥哥跟別的女人上床的事實，她雖然極力把臉壓在衣服上，壓在白色的小床上，她大聲的嗚咽還是震動了這間房子，使人聽了很受剌激。

　　仿佛回到年幼的那時候，兩小無猜的他們學著大人玩過家家的遊戲，在這空曠寂靜的院落裏就演示了壹番。雪森就搜羅出斷腿的眼鏡，還在嘴唇上用筆塗上黑黑點點的壹圈，使稚氣末脫的臉上顯得可笑的成熟，雪慧則把大紅的被面充當新娘的嫁衣，連頭帶臉整個包裹得嚴嚴密密，在房間裏呆坐等待著。

　　他嘴中哼著喜慶的鑼鼓聲點過來接新娘，從壹個房間轉到另壹個房間，由於缺少夥伴，吃喜酒鬧洞房的熱烈場面也就省略了。在做為他們的洞房中，他們拜了天地，相互對拜，當雪森掀起了她的蓋頭時發現雪慧用了母親的胭脂把臉裝扮得紅艷艷、粉嘟嘟煞是好看，就摟著她親嘴。

　　她仰起嘴唇任他在臉上、嘴中亂啃亂琢，正當雪森想再進壹步脫掉她的衣服睡覺時她就不幹了，她嘴中咕嚕著：“妳娶上我就是給妳煮飯洗衣服的，還要幹什麽。”

　　雪森便無言以對，但過了壹會兒他似懂非懂地說：“做夫妻可不光是洗衣做飯，還要相親相愛，這相親相愛不就是晚上脫衣服壹起睡嗎。”

　　雪慧想想也不是沒道理，就任他把自已的衣服脫光牽著上了床，上得床他就在她赤裸的身上胡亂揣摸，雪慧就驚呼著：“妳這是做什麽。”

　　“做新娘就得這樣。”還讓她的手過來摸自已的小東西：“我見隔壁那新娘就是這樣子的。”

　　雪慧就給摸得咯咯直笑，酥癢之間整個身子就縮做了壹團。他也是摸著摸著心中就納悶，怎的妹妹就沒有隔壁的新娘那高高的胸脯，又讓雪慧笑得不耐煩，興趣頓減：“完了，新娘做完了。”說著就要起來。

　　她就不悅地說：“人家還有好多事沒做呢，妳就說完，多沒趣。”徑自把個枕頭揣進懷中，成個大肚的樣子，便要雪森攙扶著她壹手拎著菜籃子，壹手叉著腰滿院裏亂悠蕩。

　　到了這時候才是女孩子盡情發揮的時候，雪慧將大肚子從房間中換出壹個布娃娃，就在他的旁邊給布娃娃哺乳，洗澡換尿片，嘴裏還嘮叨著他偷懶不幫她的忙，罵著丈夫無能，指使著他倒尿壺。完全壹付巷子裏那些潑辣婦人的樣子，雪森就嚷嚷著不象：“我們的爸爸媽媽不是這個樣子的，妳不要學那巷上沒文化的婦人。”

　　於是雪慧就變得乖巧，搬來壹張躺椅放在天井上，讓他象大老爺們壹樣，抽著煙、喝著茶，架起二郎腿搖晃著腳尖躺在天井的花壇邊。她卻抱著嬰兒挨著在他的旁邊，並且撩起了衣襟給嬰兒哺乳，嘴裏哼起了搖籃曲，壹付誠心誠惶、細致呵護的樣子。

　　其間不泛溫情脈脈地打情罵俏，有時也激情橫溢地親吻，雪慧學著母親更是維妙維擬，走動時搖擺著身子，風拂楊柳般，眼角含春、舉止輕佻風騷，嫵媚取寵。雪森更是極盡溫柔，走動時摟抱她的腰肢，坐下時便擁著她往懷裏，不時將手在她的衣領中，裙子裏肆意撫摸把弄，玩得如魚得水，如穿花蝴蝶春光無限。

　　那時雪森的東西與剛才所見竟是天壤之別，本來在雪慧的印象中男人的東西都壹樣就象街邊撒尿的小童，現在她終於明白了。

　　從那以後她對男人的褲襠特別留意，每天清晨起來也總瞟了瞟雪森那地方，對那男女間打情罵俏、嬉鬧玩耍，特別是那些語帶雙關的、涉及到性事或男女東西的話語、詞句異常敏感，聽得心頭亂跳、興致勃勃，好象心裏很受用，如同熱天吮吸著冰棒般那涼入心肺舒暢服貼的感覺。

　　從此她便變得憂郁起來，眼睛總是出神地對著某壹處，好象多了許多心事，平日間的歡聲笑語減少了，走動舉止也檢點得多。整個人心神恍惚，不知所措，壓堵在心頭總象有壹股悶氣，以致心間的煩躁使她常無緣無故發怒，平白無故地惱火。

　　在雪慧的心裏，自從奶奶離開了人世之後，哥哥就是她唯壹的親人。她清楚雪森含幸茹苦拚命幹活養育著她，她也將哥哥當作她生命的全部，同時，她也知道雪森跟她壹樣。可是，現在，他竟跟麗姐好上了，而且做出了那麽齷齪的事體來。這讓她很傷心，她壹個人在太陽底下立著，發了壹回呆，腮頰曬得火燙，滾下的兩行淚珠更覺冰涼，直涼到心窩去。擡起手來揩了壹揩，壹步壹步走出門。

　　雪慧是讓戲校的校長王玉瑩在街頭看中的，因為她生就張好臉和兩條長腿，也因為她有壹雙無比優雅活泛亂跳的眼睛。她尾隨著雪慧，壹直到了她們學校。那時她讓雪慧趴在她的腿上，讓人量了從後脖根到尾巴骨的長度，還讓人揪著腳踝板著膝蓋把腿往頭上擡，疼得她小臉變色。雪慧能上戲校就是她的註意，“這孩子真漂亮，我要了。”王玉瑩就是這樣簡單地對雪慧校長說。

　　雪慧不只壹次得到這個贊美。她知道自己漂亮，知道唱戲會使自己更漂亮。從此，雪慧每天的清晨和下午的第壹節課後就上戲校，她迷上了戲曲，她腿挑得高，而且腰肢靈活，頸項柔軟。

　　雪慧緊趕慢趕，到了戲校到底還是遲到了，練功大廳中，王玉瑩正指導著其他學生訓練。見到了雪慧，威嚴地斥責：“妳怎麽遲到了。”

　　雪慧把眉毛壹皺，掉過身子去，將背倚在玻璃門上。玉瑩就上前來，挽過雪慧的臂膀：“快點準備。”雪慧就往大廳旁邊的小間裏走去，那裏是她們的更衣室，她邊走邊脫掉上衣，隨便地往椅背上壹拋，人也就膝蓋壹軟，在椅子上坐下了，臉上壹陣壹陣的發熱。

　　坐了壹會兒，雪慧才站起來，褪去了長褲，把衣服掛到了衣櫥的架子上，衣櫥掛有白色的小荷苞，裝滿了丁香末子，熏得滿櫥香噴噴的。

　　生命之筆並不粗獷，它以特有的柔和色彩清晰地勾勒出少女的輪廓：修長的身腰，渾圓的雙肩，嫣紅的小嘴，淡柳似的眉，以及掩映在兩條辮子下面隱約可見的胸部曲線。這讓雪慧無論是在學校裏還是在戲校裏的男人看了心中著火喉嚨發幹壹口接壹口咽唾沫。

　　那些想親昵她的男生常常用獨特的方式親昵她，他們總是借故逗她、氣她、直到把她逗哭了，然後又真心實意爭先恐後地幫助她。他們覺得她那順著腮幫流下的都是蜜水。

　　雪慧隨即加入了大廳中排成壹條長龍的那些學生中間，跟著他們壹蹦壹跳走著臺步。隨著玉瑩手掌拍打越來越快的節拍，雪慧跳得滿場飛，兩只靴子踢踢踏踏地像是靈活的機器。音樂嘎然而止，她轉圈已經無數之際突然來個定式穩穩立住，好半天才做出正常人的動作。接著，遂人做著動作，輪到了雪慧，她做出了壹個劈叉，反正橫劈豎劈都會，壹叉能腿襠挨地，自個兒能蹦起來。

　　肥大的戲袍也難以掩蔽雪慧修長的身子，透明緊身褲使靴子像套在兩條光腿上，壹踢腿露半個屁股。王玉瑩這麽打扮著雪慧，似乎是出於壹種復雜的趣味。她好像不很經意，但她從雪慧開始就始終註意著她，只是不露聲色。不滿意了就輕輕拍打她壹下，低聲說：“樣子滿機靈的，怎麽就不開竅？再來壹遍，腰肌放松，呼氣。”又在她的後背上拍了壹下。

　　時間壹久，雪慧說不定意識到了那輕柔的身體接觸並非是隨意性的或職業性的，因此她的耳朵老是紅得發紫，也就跳得特別賣力氣。如果四目有所交流，她在對方黑亮的美眸子裏看到了什麽？總不會僅是母性的溫柔吧。

　　示範時她過來攬了她的細腰，兩個身體幾乎沒有了距離。她成熟的身體對她是壹種誘惑也是壹種威脅，她紫著耳朵伴隨她舞動時的思緒無法平靜。她第壹次領略到了同性身體上的驚人信息，王玉瑩無論從學習上或是生活中都對雪慧悉心照顧，盡管她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也有壹個可愛的女兒比雪慧小幾歲。

　　王玉瑩對雪慧身體微妙的變化發出會心的微笑，他們都清楚這女子確實長大了，難於消滅耳膜裏雪慧尖尖錐錐的調笑，只有小孩才會有的放肆出現在雪慧的口中，別有壹種的大方，甚至是浪蕩。

　　這天夜裏，吃過飯之後，他們兩口子正在外面的天井裏沏著茶喝，她的丈夫楊澄楠在仕途中略有小成，壹家子分到了這處獨居小院。這小院的平面布置上，采取了左右兩條軸線對稱的形式，以壹種南方式的四合院為基礎，組成了東西兩房兩廂厝，南北前後天井的格局。

　　時達盛夏，雖然那些老態龍鐘的菊花枝條彎曲葉片發黃，但那新菊卻生意盎然含苞欲放，在天井的角落中，紅白相映，藍黃交錯，朵朵如盞如盤，滿院彌漫著藥香，蒼蠅蚊蚋都不敢入內，壹口氣吸入肺腑令人頭腦靈醒，渾身通泰，說不出的舒坦。

　　楊澄楠在花叢邊擺上茶幾，沏起了茶。小泥爐泛泛地蕩著烈焰，小小的壹個泥爐，雪白的灰裏窩著黑炭，炭起初是樹木，後來死了，現在身子經過紅隱隱的火又活過來。然而活著很快就成灰。

　　水壺中的蒸汽呼呼地升騰著，趕忙把水壺移向壹邊，火就象壹朵碩大的黑心的藍菊花，細長的花瓣向裏卷曲著，火漸漸小了，花瓣子漸漸短了，短了，快沒有了，只剩下壹圈齊整的小藍牙齒，牙齒也漸漸隱去，但是在消滅之前，突然向外壹撲，伸出壹兩寸尖利的獠牙，只壹剎那就啪地壹炸化為烏有。

　　玉瑩也是剛洗罷了澡，頭發蓬松地披在後肩，沒有穿緊身的長袍而是短袖和裙子，露出了玉白的小腿和胳脯，甚至沒有扣起領而自自然然半遮半顯的壹截脖根。那短袖的胸前落了壹片耀目的菊花瓣，讓他看見那壹處豐滿異常的胸位。

　　她坐在丈夫面前搖動著團扇，頭發拂動嫋嫋，菊花瓣也翩翩欲飛，楊澄楠被她的奇艷所壓迫，心不在焉地出現了煩躁，常常目光掠在她臉上又極快地滑去，汗水不停地滲了出來。

　　“還說不熱呢，看妳都流出汗來。”玉瑩不端不正地坐在膝椅上，壹條腿勾著椅子的扶手，高跟織絲的拖鞋蕩悠悠地吊在腳趾尖，隨時可以啪地壹聲掉下地來。說著把扇子遞了過來，也把眼光遞了過來。

　　他只覺得她的眼光裏有了別壹樣的光彩，有了另壹樣的話語，他想起了暑天中的井臺上所望見井底下的那壹塊發著幽光神秘亮團，想起了小的時候在壹泓四圍長滿毛茸茸水草的清池常常按奈不住要跳進池裏痛快地沐浴。

　　婦人還說著什麽，他已經不知道，直到發覺她遞過來的扇子和壹只軟綿的手放在了他的手裏，這壹刻裏，兩個身子抖顫了，竟誰也不說話，眼睛很近地看著眼睛，不曉得天空上的星月依然照耀，天井角落中的那壹株桂樹上的織蟲聲聲鳴叫得好個的空靜。

　　楊澄楠臉部的肌肉跳動著，眼睛裏卻流露出壹絲狡猾的笑意，他湊到了玉瑩的跟前解開她上衣中的紐扣。玉瑩知道了他的意思，緊抓住他已經伸進她裙子裏的手，蹙緊雙眉輕聲細語地說：“別在這兒，別在這兒，等下讓孩子們瞧見。”

　　玉瑩閃爍的眸子亮亮地泛著光，她覺得有什麽東西在內心深處訇然升騰激蕩，那是最為貼身的褲衩讓他扒脫下來，她突然感到羞恥難耐，她的喉嚨裏吐出壹聲含糊的呻吟，渾身癱軟地跌坐在椅子上。

　　“閉上眼睛。”澄楠說著，她開始順從地緊閉了雙眼，她感覺到他的壹只溫濕熱乎的手由上而下，象水壹樣地流過，在某些敏感的地方那只手豎起來狂亂地戳擊著。後來，他摘下菊花把擰碎了的菊瓣攏起來灑在玉瑩的身上，花瓣從她的乳溝中滑落，那些細小輕柔的葉瓣傳導出奇異的觸覺，玉瑩的身體輕輕地顫動起來，她說：“妳幹什麽，妳瘋了。”

　　他沒有回答，他盯著她隆起的腹部，嘴裏紊亂地喘著粗氣，最後他再摘下壹朵菊花塞進玉瑩的下身那地方，他看見玉瑩睜大眼睛驚恐地望著他，他沈著地摁住她擺動的雙腿，他說：“閉上眼。”

　　“抱我進房間，到床上。”玉瑩異聲怪調地叫著，澄楠受不了她的這聲聲撩撥，驀地產生了壹種欲竄鼻血的感覺，上前橫抱著她就往房間裏。

　　玉瑩躺在他的懷抱裏，壹手勾住他的脖子，壹手在他的下身來回撫摸，她感到他的那東西在迅速地膨脹、變硬，於是加意地撫弄壹番，終於逗得它象壹根可怕的鐵杵。

　　澄楠舒服地哼哼著，壹邊在她的臉上胡亂地親吻著，壹邊抓住她的手往他的褲底裏面塞，玉瑩嚇了壹跳，就這麽會工夫，他那東西的頭部已經濕漉漉地泛出了壹些液汁，還象壹只鬥不敗的公雞那樣壹伸壹昂的顫動，她明白那家夥已經情迫，到了火候。

　　他首先趴在玉瑩的身上發泄了壹通，力量之猛是她從沒有經歷過的。象壹匹剽悍的種驢，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從各個角度瘋狂地撞擊著她，她感到自已的骨頭架子就要讓他撞散，那處地方腫脹喧騰，壹陣陣酥麻暢快透徹骨髓，渾身泛力真想攤開四肢躺著不動，但她還是咬牙挺起繼續迎合著他。

　　澄楠已經不知連續射出幾次，依然金槍不倒堅挺著壹次又壹次向她刺殺，他手舞足蹈猶不足以得到剌激的快感，竟然象狗壹般趴在玉瑩的身上舔舐起來，舔她白嫩的大腿、舔她鼓鼓的胸脯，咬她俏麗的臉蛋，咬她柔軟的小腹。

　　他對玉瑩那塊哺育了孩子的肥沃土地特別鐘情，趴在上面壹遍又壹遍地吻，吻中帶舔，舔中帶舐。玉瑩如同小母貓蜷臥在他的嘴唇與利舌之下，她壹邊因騷癢而翻滾，壹邊貓壹樣地伸出溫軟的舌尖回敬他，加倍刺激他。

　　她挺著豐滿的乳房反抗他，那對淺紅的乳頭象女妖的眼睛向他頻頻拋去誘惑的媚眼，她那柔軟得象沒骨頭的雙手不住地摩挲他敏感的部位，摩挲得他難忍難奈如狼低嗥如虎長嘯，重抖精神挺起尖利的矛槍向她刺來。

　　她卻靈巧地躲過，雙臂壹彎緊緊地摟住他那公牛壹般粗壯的脖子親吻，她吻著他的眼、鼻、面頰、唇，親吻他發達的胸肌，嬌嫩的腋窩，她兩片滾燙的嘴唇漸漸地往下移，肚臍，小腹，卷曲的毛，而身子卻更大力地擺動，象風中的柳樹曾經左倒右伏，但就在幾乎壹時要摧折了之際，又從風中直立而起，無數的反覆沖擊中則不期而然地享受了柳之柔軟性能和死去活來的快感。吻得他體內再壹次燃起熊熊的欲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