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消失的時間 4

　　落草為寇，還要遞交投名狀。
　　同樣的道理，能給人帶來好處，是融入新團夥最好的辦法。
　　葉永從來不是壹個愛出頭的人，可是投名狀的道理，葉永還是明白的。
　　官府衙役三班，壯班又稱民壯，是由衙門臨時召集來的人手組成，主要負責打雜工，在危急緊要關頭，也負責看守衙門。
　　其次是皂班，皂班即那些在縣太爺審案時，負責給縣官老爺站班和做儀仗，在升堂時，敲擊水火棍，口喊“威武”，同時，兼做審案時的行刑手，幫同縣太爺震懾犯人。
　　最後，就是快班，又分為馬快和步快，後世所說的捕快也就他們了，負責偵查案件，緝捕盜賊，搜集證據，以作公堂之用，同時還負責巡街守夜，催租賦稅等。
　　各班皆有班頭，互不幹涉。
　　其中最苦最累的，當快班莫屬了，快班的衙役，多是市井潑皮混混，身子強壯，有些手上功夫，同時臉皮要厚，膽子夠大，走在街上順便東吃壹個瓜，西拿兩顆棗，沾些小便宜。
　　總之，這些人，沒有壯班的民壯那麽木訥實在，也沒有皂班的衙役那麽明事理，這群人，是最沒學問的壹群人，也是最清楚京城中三教九流的那些人，當然，也是百姓大多時候唾罵最多的那壹群人。
　　連平常良家子弟都以去快班當職為羞辱，更別說讀書人。
　　巡捕頭子姓劉，往日裏，劉班頭但凡有催租收稅的差事，都要提上兩壺好酒去找衙門裏的主簿師爺請教，沒法子，劉班頭不識字，賦稅這種差事壹旦辦錯，要掉腦袋！不得不如此。
　　可是衙門裏的王師爺，每次都不耐煩和劉班頭這等下賤粗人打交道，擺出壹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還總要獅子大開口，從劉班頭褲腰帶裏勒索幾個他那銅錢過去，這種鳥氣，劉班頭敢怒不敢言，畢竟，有求於人！
　　所以啊，當葉永說出他會識字的時候，劉班頭心裏歡喜的就差罵娘了，他們這班衙役，甭說會寫字了，平常讓誰去摸壹下筆桿子做個記號，壹個二個手都直打哆嗦，寧願用刀劃個口子按血手印，也不敢碰筆桿子，動起刀槍，眼睛眨也不眨！
　　劉班頭打定了主意，這識字的葉永，怎麽也得留在自己身邊，其余兩班哪個敢跟自己強人，娘的，自己火並了他，受夠了王師爺那廝的窩囊氣了！
　　生怕葉永反悔，就在劉班頭急不可耐的晃著身子準備去給葉永登名造冊，把事兒給敲定的時候，卻冷不防聽那葉永說，要三日之內把京城所有賊人揪出來，劉班頭猛的頓住步子，掏掏耳朵，等著大眼把壹張滿是麻子的醜臉湊到葉永面前：“小子，妳說啥？啥玩意兒？”
　　劉班頭說話都在打哆嗦。
　　葉永把話又說了壹遍。
　　劉班頭和其身後的那些衙役，壹時間沈默了，面面相覷，只有劉班頭腦門的青筋瘌蛤蟆壹樣鼓鼓的跳著。
　　壹口氣憋的臉通紅，劉班頭壓低嗓子說：“葉兄弟，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可是要遭報應的啊！”
　　葉永點點頭。
　　劉班頭猛的踹走了壹個身邊的衙役：“楞什麽，妳他娘的還不快去給葉相公造冊子去，就說是我劉老五的遠房親戚！”
　　踹完了，劉班頭在腰裏摸索了半晌，丟給葉永半個銀餅子：“小子，妳聽著，老子今日權當信了妳的話，我給妳五天，從明兒起，三日之後，妳要抓了這城裏的賊人，老子絕不虧妳！可是，妳要抓不了，只是說些瞎話來糊弄俺老劉，妳那錢，怕是有命拿，沒命花。到時候，老子會讓妳知道，在這京城的地牢中，閻王爺跟的到底是誰的姓！”
　　仿佛沒有聽見劉班頭威脅的話，葉永撿起地上的半塊銀餅子，看也不看就塞進懷裏，笑著說：“若是食言，人頭奉上！銀子是個好東西，我葉永，以後還指望著它呢！”
　　拿了銀錢，葉永兀自走了。
　　劉班頭看著葉永的背影，面色很精彩，忽明忽暗，呲牙咧嘴的讓壹個衙役去盯死了葉永，自己領著其余的弟兄四處轉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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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班頭再次見到葉永，是次日壹早。
　　劉班頭壹見到葉永，就擠出了壹張笑臉，抖著臉上的麻子問葉永昨夜為何在酒樓宿醉，壹個人喝酒，多沒意思。
　　葉永絲毫不在意劉班頭派人監視他的事情，只張口問劉班頭要了三樣東西：其壹是人，不低於三十個，要膽子大的人，最好面生壹些。
　　其二，兵刃，不要官府發放的佩刀！
　　其三，火藥！
　　劉班頭眼睛都直了，壹連問了三遍葉永的酒醒了沒有？
　　確認無誤，劉班頭反倒氣笑了，人倒好說，膽子大的信得過的，他劉班頭還能湊出來，至於兵刃，不要官府發配的兵刃，衙門倉裏還積著不少抓捕兇犯時繳納上來的兇器。
　　至於火藥，劉班頭差點就有點哆嗦了，火藥是禁物，在朝廷是有備案的，動用火藥，那得上報兵部，不是他壹個班頭能左右的！
　　葉永聽了，猶豫良久，到底沒有再要火藥……
　　雍正十四年十二月初十，夜。
　　葉永臉上蒙了白布，帶了鬥笠，身後二十幾個人同樣如此打扮，東城巷子裏，傳來壹陣騷亂，有人大聲嘶喊：“抓賊人！抓賊人！抓天地會的賊人！”
　　劉班頭喊完，呼啦呼啦的比劃著手裏的佩刀，緊張的低聲問葉永：“兄弟，我演的還成吧？叫的夠大聲吧？”
　　葉永有些焦急，叫的都他娘的比殺豬聲都大，像被人強暴的黃花閨女壹樣，低聲罵劉班頭：“妳倒是動手啊！”
　　劉班頭呆住了，僵著壹雙大眼，嘴裏吞了幾口唾沫：“真……玩真的啊……這，這可如何是好！”
　　“墨跡個屁啊！”葉永怒急，說著，忍不住喝道：“砍！”
　　劉班頭冷不防被這壹聲輕喝嚇得手哆嗦了壹下，咬咬牙，閉起眼砍了壹刀。
　　葉永慘叫壹聲，胳膊上破襖子翻開壹道血淋淋的口子。
　　劉班頭已經哆嗦的握不住刀了：“兄弟，妳不打緊吧！下手重了些……妳莫怪俺……”
　　葉永呲牙咧嘴，擠出兩個字：“再砍！”
　　……
　　葉永帶著人慌不擇路的跑了，劉班頭和壹幹衙役楞了好久，才反應過來追上去：“惡賊，休走！”
　　可是看著葉永後背數道血淋淋的口子，心裏卻直打抽抽，嘴裏吸著涼氣，讀書人劉班頭見的多了去了，敢對自己動刀的，這是第壹個，即便避開了要害，眼睜睜的讓別人砍自己五刀，劉班頭想到這兒，身子忽的打了個哆嗦，娘的，老子到底招了個什麽玩意兒進來……